第54章 長夜漫漫

  杭青薇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一個連怪物都嫌棄的人。

  她已經遭受木之國所有人的唾棄，想到此，她竟笑了起來，「你竟然覺得我不好吃？你可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邪惡的一個人，是被終生禁止踏入四大領地的毒婦，是木之國人人唾罵的叛國賊！是勾結外境，企圖動搖木之國根基的密探，是外境精心培養出來的刺客殺手！我，杭青薇，你這個怪物真是一點品味也沒有，哈哈哈哈……」杭青薇大笑著，笑得東倒西歪。

  怪物冷冷地看著她，然後離開了那個洞穴。

  杭青薇就這樣一直呆在怪物的洞穴里，他時不時會回來，給她扔下一些死物，杭青薇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只是依靠在石壁上，似乎想以這種方式等待結束的那天。

  她已經不在乎自己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被吃了也好，被活剝了也罷，她的內心早就空蕩蕩一片，如今不過是一個軀殼罷了。

  在連續幾天之後，怪物又回來了，看見她身邊的東西連動都沒動過，怪物一下子將她抓了起來，「你想死的話，不要死在我這裡！」

  杭青薇虛弱地笑了笑，「為什麼不吃了我？」

  「你身上這幾兩肉，給我塞牙縫都不夠！」怪物怒吼道。

  「這麼說是我誤會你了，原來你是想要把我養肥了，好吃得滿足些。」杭青薇冷冷地笑了一下，「你應該早說，沒準我還能順了你的心意。」

  那個怪物也跟著笑了，他一笑便露出沾著血的獠牙，他將杭青薇扛起，扔到了地毯上，他將杭青薇壓在身下，便要強行占有她。

  杭青薇愣了一下，她使勁地推開怪物，在用力之下，從手腕處釋放出藤蔓來，藤蔓帶著荊棘，將怪物的臉劃出一道血口。

  怪物抹了下臉上的血跡，舔了舔手指，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痛苦，反而笑得更歡了。

  「你可以把我吃了，但是如果你想玷污我，我一定會殺死你！」杭青薇咬牙切齒地說道，她的話里可是貨真價實的威脅。

  從前的藤蔓如今已經變成棘蔓，剩餘在她體內的只有鋒利與殺人的氣息。

  「你可真夠違心。」怪物冷笑著說道，「你根本不想死，一個想死的人還會在乎身體是不是被玷污了？」

  杭青薇愣了一下，怪物說得沒錯，她到底在在乎什麼，她身上的自尊，尊嚴，不是早就失去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被他折磨，被他玷污又如何，橫豎不都是……不，不對，杭青薇突然覺得自己是被怪物給繞暈了。

  「你，你說的不對。我確實想死，但是我就是不想死之前被誰給玷污了！」杭青薇反駁道。

  「那你去死好了，我不攔著你。」怪物做出請的手勢。

  杭青薇眨了眨眼睛，然後一口氣跑到洞穴外。她緊握拳頭，沒錯，只要一死，心裡就不會再痛苦，就不會日日夜夜都是噩夢。

  她重新來到了那棵歪脖子樹下，迅速地弄好布條，搬來石頭，然後一口氣踩上去，把脖子套上去。

  怪物已經走到了樹下，抬著頭看著她。

  杭青薇低下頭，看著怪物，黑色的長髮下，他咧著嘴笑著。就好像一隻等著吃腐肉的禿鷲，守在那裡等待獵物到手。

  杭青薇咬咬牙，閉上眼睛，伸腿一蹬，接著又騰空而起。

  怪物再次扛起她，回到了洞穴里。

  無論杭青薇怎麼踢，怎麼咬，怪物一點痛覺也沒有。

  「你說過不攔著我的！」杭青薇瞪視著怪物，吼道。

  「我不攔著你去死，我這不是讓你出去了嗎？但是我也沒說，要攔著我自己去救你。」怪物繞口令一般說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杭青薇生氣地吼道，「你想吃便把我咬死！不然的話，我早晚有一天會找到機會……」

  「把我殺死？」怪物咧著嘴問道，言語中似乎有著某種期待。

  杭青薇咬了咬牙，「殺死我自己！」

  「要不然你先把我殺死吧。」怪物指了指自己，咧著嘴笑道，「不然的話，我就會一直把你救活，一直一直直到你把我殺死為止。」

  「你瘋了嗎？」杭青薇難以理解地看著他。「為什麼要救我？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是所有木國人的敵人！」

  「是嗎？」怪物無所謂地說道，「邪惡可是好東西，我看見了你的邪惡就在你的身體裡面，你應該歡迎它，只有它能夠讓你成為自己。有了它，你就不會想死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杭青薇仍然覺得很痛苦，這種痛苦就好像鑽心的荊棘，緊緊扼住她的心臟，將她的心臟刺得千瘡百孔，只要她稍微想起任何以前的事情，便會像寒風灌入心臟的洞口，撕裂著，冷入骨髓一般的生疼。

  怪物緊緊地攬著她的腰，仿佛要將她碾碎一般，他的獠牙近在咫尺，眼睛血紅，身上冷如冰霜，「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死，我就不會再阻止你。」

  杭青薇第一次直視著他的眼睛，在某一刻，她仿佛從裡面看見了無盡的痛苦，仿佛那種痛苦將他們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你很痛苦？」杭青薇想要撥開他的長髮，可是怪物別過臉去，他放開了她，向著外面冰冷的世界跑去。

  杭青薇跌坐在獸皮製作的地毯上，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跑出去一趟，怪物的力氣太大了，她現在不只是心痛，渾身哪裡都疼得要命，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斷了。

  痛苦本身或許便會製造更多的痛苦，可是某些時候，這些痛苦對於杭青薇來說，反而是一種解救，似乎單純只是感受痛苦，便能讓她沒有精力再去想以前的事情。

  半夜時，怪物回到了洞穴，他就像一隻野獸，在疲憊過後，蜷縮在自己的身邊，什麼也不做，只是安安靜靜地躺著。

  杭青薇覺得自己也越來越像一隻野獸……

  之後的一個月，她有時候還會去那棵歪脖子樹下，就好像怪物所承諾的，即便她以為怪物已經離開很遠，可當她踏上那塊石頭，怪物就會出現在樹下，抬頭咧著嘴看著她，然後將她扛回去洞穴。

  怪物有時候也會嚇唬她，似乎給她帶來更多痛苦，是他快樂的源泉。

  在怪物的身上，她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情，更不用提有什麼友誼可言。他只是像一隻大貓，抓住老鼠，放在洞穴里，時不時玩弄一下，嚇唬一下，然後便離開了。

  可是日子久了，杭青薇竟然也習慣了。

  她會燒火做飯，可是每次燒火，怪物回來都會把火給踩滅，然後咧著嘴將生肉扔給她。杭青薇並不打算順從他，所以她還是會偷偷開火做飯，任何能夠違逆他的事情，杭青薇都會去做。

  他們就好像兩個仇人，互相憎恨著，靠著恨意生活著。

  可是到了夜晚，他們也會互相依偎著睡著，像兩隻野獸一般，在漫漫長夜裡似乎有著讓他們害怕去想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