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逆轉

  三人重逢，除了喜極而泣，又是好一番互訴衷腸。

  太子丹犀邀二人同坐，拍開酒罈上的封泥，醇厚的酒香頓時飄了出來。他將石桌上三個琉璃杯斟滿，微微笑道：「范兄，這可是你最愛喝的梨花白，我可是專為你準備的，你可要多喝幾杯。」

  范鈞雙手接過，雙眼已經濕潤，「這麼多年了，殿下還記得。」

  太子丹犀笑道：「別說這樣的話，也就過去二十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腦袋不好使了。」說著，他湊近范鈞白胖的臉頰，嘿嘿壞笑道：「我不但記得你喜歡喝梨花白，還記得你最喜歡怡紅院的飄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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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咱們還是喝酒吧。」還未等太子丹犀把話說完，范鈞便額頭冒汗，急急打斷了他的話，苦笑著將杯中酒一口喝乾。

  金彩公主美目流轉，看了一眼太子丹犀，又看了一眼頗有些惶急的范鈞，心中不覺有些好笑，接口道：「太子哥哥說的飄飄姑娘，莫非便是二十年前名滿京師的第一花魁雲飄飄？」

  這下輪到兩個男人吃驚了，太子丹犀更是驚訝道：「你知道？」

  金彩公主抿唇一笑，臉上帶著追憶之色，「當年聽聞了飄飄姑娘的美名，我亦是心嚮往之，於是喬裝打扮去怡紅院親自見過她。飄飄姑娘果然生得傾國傾城，美麗至極，連我見了都忍不住心動呢。」

  「哦？」太子丹犀笑了笑，不置可否，反而一臉壞笑的看向一旁眼睛都快瞪出來的范鈞。

  金彩公主偏過頭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幽幽道：「夫君，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范鈞臉都憋紅了，看他們兄妹兩個一模一樣的壞笑，他終於嘆了口氣，哭笑不得道：「你們就埋汰我吧。當年我確實迷戀過這位飄飄姑娘，但她一直都是拒絕我的。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憑我當年的身份地位容貌，怎麼就入不了她的眼呢？」

  以此話題開始，三人似乎這才找到了當年的感覺，那種初逢時的晦澀終於消失，大家逐漸開始放開，暢所欲言。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梨花白已經喝完，金彩公主早不勝酒力，趴在石桌上睡著了。范鈞扶著她的頭，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這才慢慢喝著杯中的殘酒，看著對面的太子丹犀，沉聲道：「殿下，什麼時候開始？」

  太子丹犀一點也不意外，他與范鈞早在多年前便已是配合默契的夥伴，當年若非八大世家聯合發力，一般人怎麼可能輕易將他們打倒。要知道他們當年，一個是朝中最受朝臣尊重的太子殿下，一個是風頭正盛獨得聖寵的鎮國大將軍，這樣的組合也只有八大世家這樣的勢力才能與之抗衡。

  太子丹犀沒有急著回答，反而端著酒杯站起身來，面朝碧水城的方向望去。

  此時冷月已然落下，碧水城上空漂浮起一層薄薄的清霜。透過這層清霜，只有零星幾點燈火在風中閃爍。

  太子丹犀輕笑著指著山下道：「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看一個奇蹟。」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碧水城中忽然亮起沖天火光，喊殺聲驟起，響徹了整個黎明。

  范鈞驚得差點長身而起，又顧及金彩公主正靠在他肩上，但心中仍是激盪不已，情不自禁道：「殿下，你……你準備逼、逼宮？」

  說完這話，他覺得嘴裡有些乾澀，聯合近日發生的一些事情，范鈞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遲疑道：「殿下，這麼說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都是您在背後主導？」

  太子丹犀神情莫測的看著他，表情似笑非笑。

  范鈞心中開始發沉，他沉默片刻後，毅然抬頭看向太子丹犀，「殿下，您變了。」

  太子丹犀沒有說話，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范鈞見此，心中愈發沉重，他不由緊張道：「殿下，借張氏之力對付八大家沒錯，但若是八大家殘餘力量都歸了張氏，那這張氏與八大家又有何區別？」

  沉默良久，太子丹犀才長嘆一聲，慢慢飲盡杯中殘酒，轉頭看向范鈞，目光複雜，「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一個人麼？」

  這下輪到范鈞沉默。

  其實他也不願做這樣的猜想，實在是二十年時間太長了，長到已經足夠將一個滿腔熱血的英俊少年郎變成一個市儈圓滑的生意人，也足夠將一個心懷天下的人變成一個野心勃勃的陰謀者。

  太子丹犀見他沒有回答，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是啊，畢竟咱們已經二十年未見了。時間最是無情，即便咱們裝得再像，但你終究不是曾經的范鈞，而我也終究不再是曾經的慕容丹犀。」

  碧水城，大明宮。

  慕容長安剛剛結束與皇帝陛下的談話，沒人知道這對父子到底談了什麼，鎮國公也未曾過問。他們就如同剛才的事情並未發生一般，鎮國公仍舊親密的拍了拍慕容長安的肩膀道：「你這一路風塵僕僕的，先回府中歇息歇息吧。」

  慕容長安乖巧點頭，轉身便朝他自己的府邸而去。這才剛走了幾步，忽然便看到前方亮起沖天火光，一個士兵滿身血污狼狽不堪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喊，「不好了，有人襲擊了南門——」

  話未竟，湖對面樹叢中響起一聲刺耳尖嘯，緊接著一支羽箭破空射來，正中那人背心。這支箭的餘力未盡，竟然帶著他一路向前跑了三步，這才狠狠釘在了地上！

  「啊，敵襲——」

  圍困大明宮的禁軍忽然亂了起來，前一秒還是一同有說有笑的好兄弟，下一瞬卻已經一刀向自己斬了過來！

  一時間慘叫聲、喊殺聲、鐵與鐵的交擊聲在大明宮外響起，讓這個原本肅穆的地方驟然變得猶如修羅地獄！

  鎮國公怒吼著想要制止這場內亂，但已經殺紅了眼的禁軍哪裡理他。有人見他落單，抽冷子便是一刀砍了過來，若非他反應及時，恐怕這一刀便要將他斬為兩段。

  鎮國公一面將衝上來的禁軍劈砍在地，一面大聲暴吼道：「這是怎麼回事？來人！徐瀟，你給老子滾過來！」

  混亂中，一個穿著輕甲的中年男子並幾個親兵且戰且退來到他身邊，一面抵擋著攻擊，一面大聲道：「國公，我們中計了！禁軍里有虎嘯營的人，您快走，末將斷後！」

  「虎嘯營！裴定春！」張賢文只恨得咬牙切齒，目眥欲裂。眼看著宏圖霸業將成，想不到竟被人打了這樣一個措手不及。但此時已然沒有別的辦法，他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站在殿門口的慕容遲，恨恨道：「走！」

  幾個親兵護送著他與慕容長安一同離開了大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