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敗退

  隨著鎮國公的退走，大明宮外的戰鬥漸漸接近尾聲。湖對岸的人馬也適時攻了過來，一同將那負隅頑抗的徐瀟活捉。

  徐瀟被反縛住雙臂押到了皇帝面前，此時他早已不復之前的光鮮，髮髻繚亂，滿臉血污，渾身上下更是中了不下十二刀。在這等傷勢之下，虎嘯營一連出動了五個士兵才將他拿下，可見他也是一員猛將！

  慕容遲背對眾人負手而立，殿中氣氛壓抑，湧進來的人剛剛才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殺，濃重的血腥味在殿內蔓延，連上好的龍涎香都沒辦法遮掩。

  在這等壓抑的氛圍中，徐瀟原本悍不畏死的心態慢慢發生了變化，他呼吸開始慢慢加重，心中亦是轉過了千百種想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更加濃重的血腥味飄了進來。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來到大殿中央，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單膝跪下，聲音低啞，卻鏗鏘有力，「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大皇子慕容長歌！

  徐瀟眼瞳劇縮，死死瞪向一旁的慕容長歌，張大嘴巴剛要說什麼，卻被一旁壓住他的虎嘯營士兵一把卸了下巴。

  慕容長歌理也未理，繼續道：「父皇，此次叛亂已平，張貴妃已然自縊，禁軍統領徐瀟授首，副統領徐然伏誅，還有參與此次事件的所有人已經被虎嘯營看管起來，等候父皇發落！」

  

  慕容遲半晌沒有說話，氣氛便也更加凝重壓抑。慕容長歌靜靜等候著，臉上未見一點不耐之色。

  末了，慕容遲長嘆一聲，轉過身來道：「各宮現在情況怎麼樣？」

  「回父皇的話，各宮一切安好。」慕容長歌仍舊一板一眼的回答。

  這一次的宮變發生得太快，完全沒有時間準備。好在顧明非已經將所有事情安排好，他便需帶著人馬一路從南門殺進來，再與混在禁軍中的虎嘯營匯合，來個裡面夾擊，這才解了大明宮之危。

  慕容遲重新打量著自己這個大兒子，似乎這還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在他的印象中，他這個大兒子終日沉默寡言，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懂得為自己辯護，似乎他一直以來最擅長的便是忍氣吞聲。

  慕容遲一直不肯立太子，就是因為他覺得長子慕容長歌不夠果敢，做事瞻前顧後，沒有帝王的胸襟，一副小家子氣。

  然而今天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他。

  慕容長歌不是忍氣吞聲，他只是未曾露出自己的爪牙。梁國為質多年，他早已懂得將自己偽裝成毫無攻擊性的模樣。再加上他被貪狼葉歡囚禁，其實做派里已經隱隱帶著些葉歡的風格。

  一切已成定局，慕容遲心中微微一松，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仰面倒了下去……

  「父皇！」

  「皇上……」

  天亮了，天邊漸漸現出魚肚白，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整個碧水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街道上的屍體與血跡已經被清理乾淨，只有晨霧中隱隱帶著一絲腥甜的血腥味以及街道邊被撞壞的房屋提示著人們，昨晚這裡曾經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情。

  百姓們偷偷從門縫往外看，但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整座城安靜得落針可聞。

  終於有那大膽的百姓從屋子裡步出，朝陽透過晨霧灑落在街道中，仿佛給整個碧水城注入了生的氣息。

  「結束了？」

  有人如是問道。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仿佛還在夢中。昨晚那一場場廝殺還歷歷在目，如今看著這嶄新的世界，他們竟然還不敢相信。

  「結束了……」

  有人如是嘆道。

  無名峰上，觀景亭中。

  風燈已經燃盡，朝陽照在亭中三人的身上，太子丹犀輕輕放下已被手溫熱的琉璃杯，長嘆一聲，「終於結束了。」他轉頭看向一旁低眉斂眸的范鈞，微微笑道：「咱們二十年前未竟之事，今日終於結束了。」

  范鈞沒有說話，但目光中卻含著無盡的愧疚。好半天，他才低聲道：「殿下，對不起，我……我誤會了你……」

  太子丹犀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沒關係，不用說了。以後也不用稱我殿下，我如今也只是一介白身，你稱我名字就好。」

  「可是……」

  「沒有可是。」慕容丹犀嘆息道：「我從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我也以為我這輩子的使命就是成為這天下的主宰，掌管這天下的百姓。我也曾暗暗下定決心，要好好治理這個國家。為了這樣的理想，我付出了我的所有。」

  「然而，那時候的我，卻從未如此輕鬆過。」

  「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有酒就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邀幾個知心朋友，一同大醉。興致來了，也可如李太白一般呼朋引伴，尋山訪友，笑傲江湖，豈不快哉！」

  范鈞沒有說話，慕容丹犀便轉頭看向他，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你放心，你范家的冤情我已經暗書給小遲了，他會為你平反的。」說著，他的手又輕輕拂過金彩公主額前的碎發，嘆道：「我這妹子從小嬌養，這些年想必受了不少苦楚，你以後要好好待她。」

  范鈞眼前浮起一層水霧，他知道這是慕容丹犀在與他告別。分離二十載，相聚一瞬間，如今又到了離別之時。

  慕容丹犀站直身子，看著一點點升高的太陽，喃喃道：「我也該去找她了，我的卿卿，闊別二十載，不知你墳頭的草是否有人替你清除。」

  張氏兵敗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周，他手下的兵力也在裴定春帶領的虎嘯營下逃的逃，降的降。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金龍寺。

  此前因為碧水城中內亂，葉青便叫人帶話讓老太太一行人先不要下山，等著城中內亂平息再回府。連同其他幾位貴人，也被迫一同留了下來。

  如今聽聞內亂已然平息，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暗暗慶幸。還好張氏謀反沒有成功，否則不知又是怎樣一份光景。

  眾人有說有笑正要準備離開金龍寺，往碧水城而去，忽然一個小沙彌一身塵土狼狽跑了過來，驚恐道：「不好了，師父不好了，叛軍打過來了，叛軍打過來了！」

  眾人一愣，臉色俱是一變，霎時了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