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公堂（上）

  謝清露被引至公堂，她稍稍抬眼往上首看去，只見京兆尹坐在正中，他旁邊並排的位置加了一張椅子，此時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正坐於其上。

  謝清露暗想，那應該便是寧王慕容清和了。傳聞中，他先天不足，病體纏身，御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而他似乎還是葉歡的未婚夫。

  因著葉歡的關係，謝清露忍不住多看了慕容清和幾眼，倒是發現這寧王殿下雖然看起來一副病容，但精神還不錯，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並不比他兄長遜色。

  雖只是隨意多看了幾眼，但慕容清和卻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時，謝清露已經蹲身行禮了，「小女子謝清露，拜見寧王殿下、大人。」

  

  京兆尹林恆看了看她身後，發現竟只有她一人前來，不由皺了皺眉道：「謝府就你一人前來？你做得了主麼？」

  謝清露深吸了口氣，心間又有些泛酸，因為有帷帽的遮擋，沒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回大人，家中祖父剛剛離世，祖母受此刺激也臥病在床。如今謝府只剩下小女子一個孤女，大人想問什麼便問吧。」

  這番話一出，大門處圍觀的群眾盡皆發出憐憫的嘆息。

  林恆看了一眼慕容清和，似乎想要遵循他的意見。不過慕容清和並未開口，他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謝小姐，剛才王捕快傳喚你過來時，想必已經將事情講清楚了。如今這位楊氏前來狀告鎮國公命令他丈夫殺死謝大人，如今本官已經差人前去請鎮國公了，一會兒等人到了，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知道麼？」

  謝清露點點頭，林恆便吩咐人，將她帶到了屏風之後。

  這才剛到屏風之後，便看見那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這些人俱是當日去參加過建安侯府賞花宴的女眷，見了她來，臉上都是一副同情的表情。

  謝清露默默找了個角落坐下，只聽得人群中傳來一陣搔動，她抬頭看去，卻見葉歡也施施然走了進來。她心間不由一喜，剛要招手，卻見又有個穿著紅色勁裝的少女跟著走了進來，看得出她們倆原是一同前來的。

  見了這二人，女眷們都一副退避不及的模樣。

  葉歡見此，忍不住調侃道：「裴四，你看看你多威風，這麼一走進來就將人家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

  裴瑗拐了她一下，笑罵道：「滾你的吧，你以為本小姐聽不出來你在說我嚇人。」

  葉歡嘿嘿一笑，挑眉道：「哎呀，真是難得，真是難得，咱們裴大小姐什麼時候竟然帶著腦袋出門了。」

  裴瑗一握拳，指骨間炒黃豆般啪啪爆響，「歡兒，看來你這是想與我比比腕力？」

  葉歡一看她已經開始挽袖子，連忙笑著擺手道：「開玩笑開玩笑，別衝動啊。這裡可是府衙，一會兒人家還要審案的。」說著，轉眼看到了縮在角落裡的謝清露，便一拉裴瑗就蹭過去了。

  葉歡蹲在謝清露身邊，悄聲道：「謝小姐，你祖父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節哀。」

  裴瑗也在一旁附和，「你放心，一定會還謝太傅一個公道！」

  正說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一下子來了很多人。

  葉歡雙目一凜，「來了！」說著，便趴到了屏風邊緣偷看。誰知這才剛露出頭，就看到不遠處慕容清和忽然轉過來的目光。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葉歡沖他挑了挑眉，然後便看向公堂之上。

  此時，公堂之上跪著一個身體單薄的中年婦人。這婦人穿著一身樸素的裙襦，身上披麻戴孝，面色蒼白憔悴，眼睛紅腫，看來便是那刺客的妻子楊氏了。

  而在她身邊還站了一個男人，此人中等身材，穿著雖考究，但也不像是大富大貴的模樣。他站在堂中，倨傲道：「草民是鎮國公府的管家，姓丁。鎮國公身體欠佳，派草民前來了解情況。」

  何等無禮！

  林恆心中一怒，他雖只是個京兆尹，自然不能與手握軍權的鎮國公相提並論。但今日的案子有寧王坐鎮，鎮國公竟只派了個管家前來，這不是擺明了不給寧王面子麼！

  林恆下意識里看了一眼慕容清和，見他神色如常，不由悄聲問道：「殿下，現在怎麼辦？」

  慕容清和冷著臉道：「先審吧。」

  得了慕容清和的命令，林恆將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堂下所跪何人？因何鳴冤？狀告何人，速速招來！」

  那丁管家被這一聲呼喝嚇了一跳，心中認定這是林恆對自己不滿，故意恐嚇他，因此頗有些不悅。

  只是，這裡好歹也是京兆尹的地盤，他即便再不滿，也不敢在這裡耍威風，只得按下，心想以後一定得回報過去才行。

  這時，那楊氏被林恆這麼一嚇，臉色更加蒼白，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但好在她說話還算條理清楚，「回大人，民婦娘家姓楊，乃龍羽衛侍衛長吳佩芝的正妻。昨日，民女的丈夫向謝太傅發動了刺殺。民婦今日要狀告的人便是鎮國公！我家夫君是冤枉的，是鎮國公脅迫我家夫君去刺殺謝太傅的！」

  丁管家眼睛驟然一瞪，怒喝道：「大膽刁婦，你敢信口雌黃！我家老爺什麼時候脅迫你夫君去刺殺謝太傅了？定然是你家夫君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殺死了謝太傅，如今倒怪起我家老爺了！」

  說著，丁管家朝公堂上首一揖，「大人，寧王殿下，草民以為，這刁婦滿口謊言，信不得真。她如此只是想給她夫君脫罪，而冤枉我家老爺。無故誹謗者，當施以重型！」

  林恆原本就對這丁管家之前的態度不爽，如今見他如此不懂規矩，只氣得七竅生煙，將那驚堂木往地上一扔，冷笑道：「丁管家好手段，不如讓丁管家來審，如何？」

  丁管家一下住了嘴，但他因出身鎮國公府，一向驕橫跋扈，即便表面上對林恆表示歉意，但實則卻是滿心不悅。

  葉歡與裴瑗從屏風後伸出兩個腦袋偷看，裴瑗冷笑道：「張賢文這個老貨也實在太囂張了，有寧王在的情況下，竟然只派了個管家過來。瞧瞧那個什麼丁管家一臉鼻孔朝天的模樣，真想踹他兩腳！」

  葉歡笑了笑，繼續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