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這不公平
2024-06-29 23:59:58
作者: 山水一半
李成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魏王府的。
整個人渾渾噩噩。
腳步一深一淺。
仿佛是個剛從水裡被打撈出來的溺水之人。
他垂著頭,顯得沉甸甸的。
故而也完全未能察覺到同他相對而過的劉芳韻。
劉芳韻的臉色並沒比他好多少。
魏王此時納妾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
他要帶著那個人上位。
劉芳韻心裡很不舒服!
為什麼是她!
明明她們有著相同的身世,可命運為何總是偏心!
她想嫁給蕭野,可蕭野眼裡全是另一個人,她將那個人的秘密告訴了魏王,魏王卻要納她為妾?!
這幾日她一直忙著藉助劉得同宮中聯繫,她甚至花掉了自己的所有積蓄,來打點一切。
可魏王這邊,她什麼都沒得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魏王還要納別人為妾。
那她怎麼辦?
這不公平!
劉芳韻腳步愈發急切,直到魏王的隨侍頂著一張識趣的笑臉迎了出來。
「姑娘來了,王爺正在裡頭等著姑娘呢。」
「王爺在等我?」劉芳韻一臉茫然。
不過隨侍恭敬的態度倒讓她挺受用。
劉芳韻端正了姿態,緩了緩步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韻娘,你來了。」
宋承旭迎了上來。
劉芳韻當真有幾分受寵若驚,上次她自稱「韻娘」,魏王根本不當回事,如今卻……
莫非是知她因何而來,便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既是如此,劉芳韻開門見山,「王爺,為何市井傳聞,王府要納南溪雪為妾,這南溪雪是?」
宋承旭拍了拍她的肩頭,「這件事應當要算作你的功勞。」
「是……花蕪?!」
「不錯,她的真實身份便是南斗山之女,不過……」
宋承旭自然知道她因何而來,「假若本王不這麼做,又如何能試探出玉翎衛虛實。」
劉芳韻不是愚昧之人,一點就通,不過對於魏王的做法亦有些許吃驚。
傳聞蕭野已赴疫區前線多日,而近半數玉翎衛也已投身疫區物資籌集和押運之中。
宋承旭若要成事,勢必已有一方穩妥的軍事力量,劉芳韻見他這兩日愈加容光煥發,頗有春風得意之勢,想必已是諸事俱備,只欠東風。
既是如此,他怕一區區玉翎衛做什麼?
「王爺何必在乎玉翎衛,玉翎衛雖有御衛之名,可大渝舉國上下,誰不知其真正所用,玉翎衛為帝王行暗影之事,整一慶和宮,天地玄黃四支在編人數不足五百,且並無軍事武力裝備,何以為患?」
魏王眉頭一凜,隨即耐心解釋道:「玉翎衛雖不擅於排兵布陣,可他們卻如蟲蟻一般無孔不入,他們竊取軍事機密,或通過陰狠手段謀害一軍之將,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
「王爺善斷。」
這種節骨眼上的確不容任何差池。
宋承旭雙手撫在劉芳韻肩上,「韻娘,宮中的關係疏通得如何?」
「王爺放心,韻娘陳明利弊,自有宮人願意為宮裡未來的主子做事。」
「很好,韻娘,本王言而有信,將來後宮之中,定有你一席之地。」
「王爺乃是韻娘今後之倚仗,王爺吩咐,韻娘定當全力以赴。」
「你是否能夠親自進宮一趟?從別人口中傳過來的消息,本王無法全信。」宋承旭雙手在她的肩上重重一按。
「好,王爺想要韻娘什麼時候進宮?」
宋承旭眼眸一黯,「就是現在。」
「現在?」
「疫區那邊瞬息萬變,假若蕭野當真不在京都,要納南溪雪為妾的消息從京都傳到疫區,再到蕭野進京,最快最快也要四日半時光,如今一日將過,接下來必須抓緊時機,速戰速決。」
劉芳韻身體裡的血有一瞬的沸騰,「那韻娘現在就入宮。」
「好!長樂宮,乾清宮,還有桂月宮那邊的消息,還需韻娘多加留意,宮中如今是何情景,有何勢頭,務必打聽清楚。」
「韻娘明白。」
劉芳韻正待離去,卻被宋承旭一把撈回。
幽深的眼眸流露款款深情,宋承旭指尖在劉芳韻姣好的臉龐輕輕划過,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直綴滿珍珠的金釵,在她眼前一晃,接著熟稔地戴到她的髮髻上。
「以此為信,結盟同心。」
宋承旭望著劉芳韻,眼底儘是笑意。
「韻娘願永遠跟隨殿下。」
這二十四年來,劉芳韻從未被如此認真對待過。
她的一次次押注,卻總是一次次被辜負。
而今,終於有一次,有了回應。
她的心頭是熱的。
出了魏王府,她將頭上的金釵取了下來,握在手中一遍遍摩挲,釵頭上綴滿了南海金珠,個頭算不上大,但顆顆正圓無暇飽滿,淡淡的金色光澤璀璨無比。
她將這支金釵鄭重地收進懷裡,拔下頭上的另一支純金素簪,走進一家當鋪,將素簪當了二十兩銀子。
這簪子是侯府給她準備的嫁妝。
劉芳韻懷揣著這二十兩銀子望了望天。
惟願這一次命運能站在她身邊,給她帶來心中所祈盼的結果。
惟願今後的人生有所倚仗,有人撐腰。
-
劉芳韻後腳剛離開,魏王府中的下人便開始在府中張燈結彩。
紅色的綢緞在廊道上拉開。
不出一個時辰,府中便已滿滿皆是喜色。
粉色的婚服被送入花蕪房中。
不過納妾而已,連紅都穿不了,只能著粉衣。
「王爺說了,要娘子好生斟酌,愁眠已被羈押,今後的命運全然握在娘子手中,還望娘子能做愁眠今生的鎧甲。」
花蕪臉色淡淡,看了一眼那粉色婚服。
輕嗤了聲,「從小到大,我從不著粉,沒曾想,第一次,竟是在這裡。你們王爺,眼光忒差了些,這裙子,丑極。」
丫鬟只是個傳話的,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催促著花蕪快些換裳。
粉色婚服一穿,還未來得及重梳髮髻,花蕪便被推著塞進了一頂轎子。
轎子從角門出,特意到慶和宮門前繞了一圈,才重新被抬入魏王府。
一路喬裝的王府暗探,看到慶和宮裡竟還有人特意跑出來看了熱鬧,心裡頭跟著一緊,卻沒料到,那幾人當真只是看熱鬧罷了。
轎子在京都鬧市上繞了一圈才被重新抬入魏王府,花蕪連魏王妃的面也沒見著就又被鎖入了房中。
身為妾當拜正妻。
沒想到魏王連這一環都幫她省了。
房中燃著伽楠香,花蕪從自己的束胸帶上挑出一塊東西,丟進了香爐中。
騰地一股白霧,隨後又歸於平常,一絲甜膩的香氣盈然鼻尖。
-
劉芳韻在劉得的帶領下入了宮。
進了宮門莫名覺得冷肅了許多,她才離開多久,宮裡的氛圍竟已都變了。
可過了兩道宮門之後,那中冷肅的氛圍陡然一變,竟有種蕭條和懶散之勢。
劉芳韻在宮中多年,第一次覺得宮中的氣氛有點詭異。
可到了乾清宮、桂月宮、長樂宮這些內宮禁地,守衛又忽地多了起來。
真可謂外緊中松內又緊。
劉芳韻想借著此次入宮打聽這三宮的消息,可身在外延的宮人們得到的消息卻是同宮外一致的——內宮中有疫。
而最開始出現的地方是虞美人的秋水居。
秋水居被封多時,宮中傳言,虞美人早就病死了。
如今的秋水居只剩了個空殼子,裡頭早就沒人了!
之所以外頭還留有禁軍侍衛把守,乃是為了避免宮中恐慌。
「膳房那邊呢?照常供應著嗎?」
「還和往常一樣。」
「帶我去看看。」
三宮進不去,外圍的人也不知道裡頭的消息,劉芳韻便想從這幾個地方入手,再探究竟。
膳房裡一切正常。
劉芳韻轉念,既然此次說的是疫情,那麼司藥局那邊是否會有情況?
遮遮掩掩來到司藥局,後腳趕進,便有兩名太監前腳也跟著踏了進來。
劉芳韻拉著劉得快速躲到暗處,她還認得,來者是乾清宮裡的人。
隱隱約約的對談聲傳來。
「聽說是最毒的,見血封喉。哎,長樂宮聖寵二十餘載,沒想到今日便是盡數。」
「可不是麼!不過,好歹也在上頭風光了二十餘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生是有定數的,把該享的福提前享盡了,就該下去了。」
「哎,想想也是,單看這二十餘年的福氣,下去了,別說比咱們這些奴才,就是比常人,都值了!」
……
「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待那兩名太監走遠,劉芳韻看向劉得,仿佛是在向他確認。
這時,她也才看到一旁的劉得身子竟抖得如同篩糠。
「是、是、是要賜死……嗎?」
是要賜死誰,無需多言,他們已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