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干地支
2024-06-29 23:54:21
作者: 山水一半
紫徽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是為古人觀測天象而得。
而天干地支,亦是源自遠古時候對天象的觀測。
徐茂的藏書房中,將書櫃做成縱十行,豎十二列,不正好可以對應十天干和十二地支麼!
懂得了規則,要找答案,便能有的放矢。
花蕪和葉蕭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那封檢舉信,既然信中有這樣的提示,那麼,答案應該也在其中吧。
離答案已是這般接近,花蕪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正在快速上沖,她能感受到自己兩頰的發紅,亦能感知到自己比往常更快的心跳。
她就著葉蕭師兄的手托住了那封信,再次從頭讀下。
葉蕭的手背被一雙軟綿的小手托住。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雙手指指根和掌心連接處的小塊薄繭,還有因為激動而沁出的一點瑩潤。
是啊,這人是宮裡打更的太監,做的是粗使的活計。
在錄用玉翎衛之前,他見過他的背景調查,出身獵戶。
手心帶繭,再正常不過。
可他臉上細膩的肌膚,柔和的五官線條,收拾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點風骨的流星眉,卻和這雙手有些不匹配。
他的脖頸纖細修長,和雙肩之間有著好看的弧度,也許是入宮時年紀尚小,前頸光滑而平坦,並無喉結。
葉蕭的視線再次往上,注視著他的雙眼。
盯著信箋的一對招子專注而靈動,眼睫纖長卻不過分濃密,一點兒也不會遮了那雙明眸的風采。
想是因為遲遲找不到答案,他雙眉不經意一蹙,帶動眼睫眨了一下,只這麼一下,那對眸子又盈出了些水來,如同再次被浸潤的泉眼。
這小太監長得跟個姑娘似的。
難怪古往今來總有些人要有斷袖之癖。
當今太子便是傳聞有這樣的癖好而被皇帝所厭棄,可也只有他清楚,這些傳聞真正的出處和真實目的。
葉蕭不喜歡自己偶爾在花蕪身上生出的這些奇怪念頭,每每至此,他總要再瞧眼王冬滌滌心。
他們脫光了是一樣的,他在心中這般暗示自己,並且只要一想到這裡,他心裡便會生出不適之感。
「師兄你看出來了嗎?」
葉蕭這才發現,手中的信紙不知何時竟已被他調轉了一個方向,可他的語氣仍是疑惑和泄氣的。
「也許不在信上。」
葉蕭迅疾地從他的手心裡抽出自己的手掌和信箋,躲避開了自己的這一段神遊。
雙手掖在身後,唯恐再被侵犯似的。
結果令人失望,花蕪並沒有信中的任何字眼裡發現任何有關方位亦或天干地支的描述或暗示。
難道猜錯了嗎?
常遠和王冬在他們研究的功夫,已在查看最底層兩邊的書格子,既要觀察書卷擺放的順序,又要一本一本抽出來,從頭到尾翻一遍,唯恐有所遺漏。
這實在是個最笨也最耗時的辦法。
可答案到底又會是什麼呢?
花蕪早把信中的內容默記於心中,雖然葉蕭收回信紙,可她仍在腦中重新回憶了一遍。
信中能和天干地支對上號的,只有……
對了!
她怎麼能把如此淺顯的提示給忽略了。
「試試那裡。」「那裡。」
她和葉蕭同時抬手,指向同一格書櫃。
正是第四排的右起第四格。
王冬和常遠不太明白,可他們各自對於朋友和主人的信任令他們沒有絲毫猶豫。
丁卯。
不正是今年的年份嗎!
就在檢舉信的左下角,「臣下徐茂此拜敬上!丁卯年……」
最顯眼卻也最容易被忽視的干支。
常遠架起竹梯,將那格子裡所裝的圖書用雙手緊實地壓在一起,穩穩噹噹地下了梯子。
「格子裡有什麼特別嗎?」葉蕭問。
常遠搖了搖頭,「搬書的時候,我順便在格子的內壁摸了一圈,沒什麼特別的。」
「上面可有繪製特殊的圖案或是文字?」花蕪接著問。
「沒有。」
四人分別將近二十卷書冊分工瀏覽了一遍,便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天色越發暗了下來,燭火的暖光也愈加聚攏。
「什麼都沒有。」王冬氣餒。
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到底還有什麼被忽略的信息呢?
花蕪乾脆坐到地上,單手支著腦袋,仔細回憶著信中的內容。
徐茂說自修築河堤以來自己誠惶誠恐……
難道是!
「不是丁卯,是丙寅,河堤沖毀雖然發生在最近,可修築河堤是去年的事,倘若徐茂早就給自己留了一手,那麼收集證據也應當是從去年開始。是丙寅年,往右斜上一格。」
花蕪一直坐著,沒有更換姿勢,甚至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眼,而常遠早已順著她的話爬到了對應的格子。
他依舊手掌往兩側一插,沉沉地壓住一摞書卷,原封不動地搬離了書櫃。
兩手搬著重物,可下梯子的時候仍然如履平地,穩穩地落到了地面。
常遠把那一卷書安置在臨窗的長案上,「這一捆書好像輕一些。」
繼而,他張開手掌比劃了一下,「這些書好像小一些,哦!我知道了,是窄了一些。」
「格子裡可有異常?」花蕪終於抬起了腦袋,站起身來。
常遠仔細回憶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了句,「好像沒有。」
他話一出,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眼前的這位葉蕭師兄什麼人吶,在他身邊辦事,最不能提的就是模稜兩可的答案。
「我現在就去看清楚。」常遠補救道。
虎背熊腰一點也沒影響到他猴兒一般的動作,只見他雙手探進空空如也的格子,像是覺得不太對勁,又抽出一隻手放進旁邊的格子裡。
只見他臉上一喜,「真的,這個格子比旁邊的要淺了半個手掌的長度。」
果然如此!
花蕪神情一松,「應當是做了暗格,你看看能不能打開。」
常遠忙著搗鼓暗格,王冬卻終於得了閒般四處亂晃起來。
在宮裡,他好東西見得多,這間屋子裡能入他眼的也就那麼一個梅子青釉焚香鬲式瓷爐,龍泉窯的,造型古樸大方,勝在釉色絕佳。
梅子青釉塗了全身,不同於一般青釉,可與翡翠媲美,又有幾分江南煙雨天青的韻味。
王冬就喜歡這個顏色,仿佛身心都被滌洗得乾乾淨淨一般。
他喜歡這個爐子,順帶好奇了下裡頭焚的都是什麼香,便閒來無事地揭開了覆在唇口的山水銅蓋。
兩眼往裡一探。
「找到了。」
常遠終於找到關竅,挪開了書櫃裡頭的隔板,只見裡頭豎立著一個精緻的薄板木盒。
蓋子是抽拉的,看大小應當正好能夠裝下一本半個指節厚的書冊。
常遠很驚喜,這感覺就跟穿著開襠褲那會兒和同伴們跑去野草叢裡尋寶似的。
他猛地抽開蓋子一看,嘴角不禁往下拉得不成樣子。
就像那會兒,好不容易找到了個什麼蟲子小獸的老巢,結果刨了半天,卻發現裡面竟是個空的。
這種感覺不太好。
花蕪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至少她猜中了答案,只是她來得太晚了,這場考試已過了期,重新換了謎面,而她現在連新的謎面在哪兒都不知道。
葉蕭寬慰道:「看來徐茂是真的猜到了有人要對他不利,才提前轉移了證據。」
花蕪卻說:「不對,有點問題。按照胡管家和秦氏的說法,徐知縣只是一直把自己鎖在書齋里,不知在忙些什麼,可是,身為一縣之長,如果他真的提前知曉有人要對他下手,那為何沒有加強府宅的護院看護呢?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就算是調用縣衙里的差役,也不足為奇。」
「徐茂敢寫那封信,說不定便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支持,增派人手保證安全一事,恐怕並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安排。」
花蕪就著葉蕭的話深想了一下。
那倒也是。
徐茂不過是一地方官,在火田縣是最高長官,可到了京都,不過一粒芝麻大小,這樣的芝麻小官如何敢於投身跌入朝廷的風雲浪潮之中?
想必正是有人暗中支持,徐茂在寫那封檢舉信的時候,便有人為他開好了籌碼,許諾保他的性命,甚至前程。
這才使得那一封薄薄的檢舉信,能夠順利到達大渝皇帝的龍案前。
可徐茂還是不放心,這才在檢舉信上留下了提示。
這件事裡頭的盤根錯節,花蕪不敢再細想下去。
他們明明已經得到了答案,卻急轉而下,忽地被逼退了好幾步,從找答案退回到了找謎面的步驟。
「能不能聽我插句話?」
一旁的王冬手裡提著山水銅蓋,臉上帶著幾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