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樓氏

  滄州？洛溪營？凌雲志？

  當唐三彩說出這些「名詞」的時候，唐西不難想到，逃走的主腦出自於官軍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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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凌雲志這個名字在朝堂之上太過渺小。區區一個營部副尉，在大周兩都城之間，一抓就是一大把，從七品的低下官職，不足掛齒。

  奇怪的是，唐少主素來與滄州地域的官員素無往來，也無間隙，因何會受到他們的襲擾？

  而且這群人蒙面而來，似乎並不想自身的身份敗露。也就是說，截殺唐西並非朝廷的意思。至少不是明面上的意思，如若不然，殺手也不用蒙面突擊。

  儀天皇帝想要唐西的小命，根本不用藉以滄州軍之手，直接知會妲雅的西突厥所部，便可在龜茲城動手。

  這些殺手得知唐西歸程的路線，並巧妙在此設伏，意圖一蹴而就，斬殺之。

  必然是從某種特殊的渠道獲取了信息，可能已經在唐西身份安插了奸細，甚至已經暗中監視了多年，深知唐西的個性。

  最關鍵的一點信息是，他們使用的竟是朝廷明令限制的雷火弓弩...

  雷火弓弩，單是弩身，造價就極為高昂。雷火箭羽更是良品率極低，即便是儀天手下的親軍也只是常備了五萬弓。

  而這群殺手一來便是六十餘人，六十餘把雷火弓，且都是擅長射術之人，可見其背景不是一般的深厚。

  原則上，有了朝廷的嚴加限制之後，雷火弓的出處只有一個地方，那便是官定的軍器監。

  軍器監所出的每一把軍備，都有獨門的暗記，以防止私造，且按批次隨時更換不同的暗記。

  唐西從地上撿起一把弓弩，拉滿，放了一個空響。

  確認，乃是軍器監出廠的規格後，輕輕冷笑：「果然是軍器監的出品，但在弓身上卻找不到任何暗記。只能說明一點，這些弓弩都是官家私造。」

  霍長青不解道：「何為官家私造？」

  唐西笑著回道：「官家私造的意思就是，這批弓弩出自於軍器監，但不在上報朝廷之列。朝廷甚至不知道有這批弓弩的存在，軍器監內部的督造官員做了假。」

  霍長青：「誰有那麼大膽？私造重器，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唐西目光微閃：「軍器監的官員入職審查都極為嚴格，且深受皇帝信任。能說動他們私造者，必然不是一般的高官，即便是右相李國興也沒這個膽子。背後之人，可能地位還在李國興之上。」

  霍長青皺著眉，一舞長袖道：「地位在當朝右相之上的人，除了三師三公以外，也就只有陛下的七大王子......」

  「夠了！」

  唐西打斷了霍長青的說話，接道：「此事，我們暫且不用猜測，該來的始終都會來，禍福都躲不過。既然這批弓弩乃是私造，那麼除了領頭的那人之外，殺手也必定不是官軍所出。」

  「他們膽敢使用私造的軍械襲擊，想必沒有料到刺殺會失敗。不然，一旦軍械私造的消息流出，朝廷必然會責罰下來。但世事無常，他們的失手已然使軍器監暴露。不出意外的話，過後軍器監必然會出現一場莫名其妙的事故，用來掩飾這些弓弩的出處。」

  「叫弟兄們把這些弓弩都收起來，本少主倒要看看，儀天皇帝在看到這些私造的軍械後，會是什麼樣一副表情。至於那個凌雲志，暫且不去理會他。我們要揪出幕後之人，還得留他一命。為今之計，我們還是儘快趕回洛陽，再作打算。」

  唐三彩隨即應是離去。

  等到戰場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好在河心處的貨船冒著大火，倒是照亮了這一處所在。

  霍長青集合了一眾藥王谷弟子後，問道：「貨船已毀，距離此處最近的城鎮也有數十里之遙。不知魏國公接下來如何打算？而且，凌雲志一襲失敗，路上肯定還會設法堵截。十日之期將至，洛陽卻仍有千里之遠。」

  唐西笑道：「無妨！陛下的壽辰雖至，但壽宴不會在當天舉行。按照司天監那些老道士的習性，肯定會建議皇帝另則時日，才舉辦壽宴。此間不會短於三天，我們只需在五日內抵達洛陽，便能趕上大會。」

  「至於，回程的路線，我們還是走水路吧！殺手在水道刺殺一次不成，肯定想不到我們還會選擇走水路。反其道而行，應該能躲過他們。」

  霍芊秋這時卻道：「走水路？這荒山野嶺的，夜晚行船的人並不多，你是打算游水回洛陽嗎？要游你游，本姑娘可不奉陪。」

  唐西笑著，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說道：「夜晚行船的人少，但又不是沒有。我們就地等待吧，興許馬上就有商船來載我們一程呢？」

  霍芊秋一哼，便把臉轉過了一邊。

  片刻後，一名四處警戒的水手來到唐西身邊，躬身道：「少主，上游千米處，出現一支船隊。燈火通明，陣勢頗大，一行五艘，主船周圍帶著四艘護衛，皆是兵甲在手。」

  唐少主聞言，立即衝著霍芊秋黠笑道：「你看，這不就來了嗎？本少主當真是仙口，說什麼來什麼。霍醫仙，你說是不是？」

  霍芊秋則沒好氣的回道：「哼！來船了又怎樣，人家肯定搭理你嗎？」

  唐西微微一笑：「那不用本少主去想，唐三彩自會說服他們應允，嘿嘿！」

  ...

  那一隊商船，在距離唐西等人的出事點約三百米處停住，其中一艘護衛船分出了隊伍，緩緩靠近貨船邊上。

  見到貨船大火正酣，岸邊還有不少人在搖手吶喊，一名船長模樣的人立於船首，當即沖眾人大喊道：「爾等何人？河心貨船失火，所為何事？」

  唐三彩排眾而出，高聲回道：「我等乃西域客商，路經此地，受賊人襲擊，導致貨船盡毀。閣下，這是何往啊？可願載吾等一程？一到洛陽或者長安，自有酬謝奉上。」

  船首之人聽後，回道：「西域客商？西域此時正值戰亂，因何仍有客商出入？爾等身份成疑，莫不就是你口中的賊人？識相的趕緊散了，否則莫怪吾等手下無情。」

  說著，便抬手示意，船上的百名弓箭手立即搭弓，對準了岸上的眾人。

  這支船隊配置豪華，且警惕性極高，聞言唐西等人要登船稍載一程，非但沒有應允。還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發動攻擊的跡象，顯然並不怎麼好說話。

  前來的護衛船上，飄揚著一桿旗幟，金絲箔縷的紋繡，在火光之下閃著金光，依稀在旗面上可見一個「樓」字。

  唐三彩見此，也不緊張，目光鎖定在「樓」字旗面上。

  微微思慮後，又回道：「敢問可是洛陽樓氏的客船？在下，西域萬馬堂的唐三彩。前些年有幸與樓大公子做過一筆生意，算是君子之交。樓氏三子，皆是驚才之輩，卻不知主船上是哪位公子到此？」

  西域萬馬堂是一家鏢局，也是一家專門販賣馬匹生意的商家。但實際上，是商會的所屬分支，以萬馬堂之名獨立，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唐三彩往返西域與長安多年，暗地裡是西域分會的首腦，明面上也是萬馬堂的大掌柜。

  船首之人聽聞唐三彩之名，微微詫異：「唐三彩？你若真是唐三彩，當也認得本護院。吾乃樓氏家族總護院，秦晟是也。但口說無憑，你何以自證？」

  唐三彩聽聞「秦晟」此人後，也是頗感意外，說道：「啊？居然是秦兄？昔日與你在于闐促酒長談，一別兩載，如今猶歷眼前。賢兄若想知我真偽，一見便知。」

  說完，便召喚手下，登上了此前黑袍人的那艘小艇，緩緩向樓家的護衛船駛去。

  自稱秦晟的那人見此，也未阻攔，並示意一船的弓箭手暫時放下戒備。

  到了近前，秦晟看清了唐三彩的面容後，頓時興奮大笑起來：「居然真是賢弟，還請快快上船。我倆可是許久未見了，當敘酒長歡。」

  唐三彩笑著，從小艇上一躍，就躍上了護衛船。

  在相互寒暄了幾句後，唐三彩說道：「秦兄，我等貨船被毀，但仍需加急趕回洛陽，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帶上我和我的這些朋友？」

  秦晟看了看岸邊，見到唐少主等人一排而立，大笑道：「有何不可？來人，派出小舟，接回我賢弟的這些朋友。」

  護衛船當即放下了數艘小艇，趕赴岸邊。

  登船的間隙，唐西向一側的霍長青問道：「樓氏？難道是被稱為大周首富的洛陽樓家？」

  霍長青點頭回道：「天下僅有一家樓氏，還能有誰？他們一族富可敵國，掌管大周最大的錢莊，日進斗金。據說，他們家的茅廁，都是用金磚砌成的。」

  唐西有些質疑道：「這麼誇張嗎？」

  霍長青：「還真不誇張，只要樓家人願意，茅廁用金磚砌成，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