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螳螂捕蟬
2024-06-29 05:18:55
作者: 泠泠七弦上
營帳里的安靜並沒有影響到裴少宴。
他冷漠地扶著李昭走了出去。
在營帳之外,暗影的人和凌州軍互相對峙著,成水火之勢。
「就看誰更勝一籌了。」李昭靠著裴少宴,神色懨懨地說:「他們這算不算狗咬狗?自以為拿捏住了二皇子的兵馬,卻不知……」
皇權更迭,不僅僅看凌州這裡的變數。
而兵權,更是不僅僅看虎符。
否則李昭何至於與二皇子斡旋?
「走吧,我帶你去休息。」裴少宴笑了笑,斂眸道:「且讓他們先樂呵吧,等到他們之間分出勝負,也就到了我們出面的時候。」
邊說,兩人邊出了大營。
凌州一日之間變了天,二皇子淪為了階下囚,而裴少宴和李昭被排斥在了權力中心之外。
對此,武山很疑惑。
「李娘子,現在就讓他們這麼囂張地接管了凌州嗎?」武山忍不住敲開了李昭的門。
李昭正靠在軟榻上翻閱著兵書,見武山進來,她歪了歪頭,輕聲道:「他們想狗咬狗,就讓他們咬去。只是,這凌州城的水深得很,二皇子雖倒了台,可他手下的人……比如你未必就肯輕易歸順,不是嗎?」
武山眉頭緊皺,壓低聲音說:「那李娘子為何不跟殿下直接點明?殿下已經有兩日不能安睡了。若是讓暗影的人掌控住了凌州軍,屆時咱們就成了瓮中之鱉,毫無反抗之力了。」
李昭莞爾一笑,緩緩道:「你忘了裴大公子的足智多謀?安心等著看吧,別著急。哦對了,於先生的情況怎麼樣了?」
武山一愣,隨即回答:「依舊昏迷不醒,郎中說他受刺激太大,需要靜養。不過李娘子,於先生身上所受的傷……」
「我知道。」李昭斂了斂眸,淡聲道:「他本就體弱,能撐到現在已算不易。吩咐下去,好生照料,等他醒來。」
「是。」武山雖然遲疑,但還是應聲,拱手告退。
待武山走後,李昭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複雜地搖了搖頭。
另一邊,暗影的人分做兩派,已經在大營外打得不可開交。錦辛和柳敏文都不肯放棄秘寶,如此之下,他們之間必要分個勝負。
一方有備而來,一方猝不及防,兩方人馬尚未接觸,已經有不少人被對方的長途奔襲給弄亂了陣腳。
錦辛和柳敏文在人群之後,遙遙相望。而裴少宴和李昭姍姍來遲,挑了個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觀戰。
「看來,不用我們出手了。」裴少宴笑了笑,眸色微冷。
李昭靠著他,說:「兩邊倒是真下了死手。」
話音剛落,就聽得身後有人開口:
「李娘子真是看得通透。」
兩人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二皇子穿了身墨綠色的長袍,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
他看了看遠處交戰的雙方,眸色複雜地說道:「但恐怕……即便他們分出高下,我們的勝算也依舊很小。武山說,凌州城東有十萬大軍駐紮,仿佛是在等軍營這邊塵埃落定。」
裴少宴皺眉,反問道:「殿下怎麼逃出來了?」
事實上,軟禁是另一種保護。
二皇子待在重兵之後,反而能相對安全。
二皇子輕嘆了口氣,斂眸道:「我的舊部幫了忙,正如李娘子所想的那樣,虎符到了柳敏文手上,卻並不能指揮他們,他們還是我的臣屬。」
「那殿下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李昭咳了一聲,用拳頭抵著嘴,啞聲道:「凌州城東的十萬大軍既然是在等這邊的消息,殿下若能調動凌州軍來個出其不意……」
二皇子卻搖了搖頭,解釋道:「那樣縱然很好,但我更忌憚的是,一旦我出手,西邊的新南餘孽可能會和北面的遼人策應。」
新南餘孽?
李昭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裴少宴。
裴少宴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他安撫地笑了笑,才對二皇子道:「這麼說,咱們現在該往西了?」
二皇子再次點頭:「嗯,武山已經安排好了,新南餘孽中有一部分是暗影的人,他們這會兒恐怕就等凌州這邊的消息了,若我們能提前襲擊新南餘孽的營地,便能搶占先機。」
大軍解決新南餘孽,裴少宴和李昭解決首領。
「好。」裴少宴意會到了二皇子的安排,伸手攬住李昭的腰,眸色微動:「那我們先行一步。」
二皇子沒有異議,目送兩人離開。
夜色朦朧,寒風凜冽。
裴少宴和李昭快馬加鞭,往西疾馳而去,總算在半個時辰之後到了西邊的新南營地附近。
黑夜之中,馬蹄聲如雷,裴少宴和李昭遠遠地就看到了新南營地火光沖天,伴隨著呼喝聲和打鬥聲。
不用說,這裡已經開戰了。
「裴郎君,你先帶著李娘子去裡面看看,我引開他們。」馬兒剛跑近營地,武山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緊接著,一隊人馬從旁邊沖了出來。
他們顯然已經在西邊營地逗留了一段時間,只等裴少宴和李昭前來。
眼見著這些人攔截住了暗影派來支援的人,裴少宴當機立斷,帶著李昭闖進了新南的營地。
裡面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新南餘孽在凌州軍的攻擊之下損失慘重,縱然有部分還在負隅頑抗,卻已經漸漸處於下風。
見兩人衝進來,有人不由分說地提刀砍了過來。
裴少宴忙抽劍側身一刺。
二人旋即纏鬥在了一處。
「他們的人已經過來了。」裴少宴垂眸看著李昭,低聲道:「現在出去未必能突圍,等會兒我設法引開他們,你在這兒等我。」
「好。」李昭知道情況緊急,當即應聲。她找了個隱蔽的位置藏好,而裴少宴則引著那人繞到了帳外。
這一場戰鬥持續了近一個時辰,雖然凌州軍之間合作無間,但畢竟人數相差懸殊,且新南餘孽心狠手辣,招招致命。
李昭躲在一旁,時時刻刻關注著戰鬥的局勢。眼見著暗影的人越來越多,凌州軍漸漸處於下風,李昭知道,該她出面了。
她從懷中摸出一袋藥粉,趁新南餘孽不注意,迅速擲向了出去。
伴隨著一陣悶哼聲,幾道人影隨之倒了下去。
「是毒!」
新南餘孽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不可能——」
他們不可思議地捂著傷口,後退了幾步,旋即栽倒在地。
原本膠著的戰局瞬間明朗起來,裴少宴與武山一道,領著凌州軍將新南餘孽衝散,然後逐個擊破。
又過了半個時辰,戰鬥結束。
還剩下的新南餘孽約莫兩百餘人,紛紛拜倒在李昭和裴少宴面前,祈求放他們一條生路。
李昭寒眸微動,看了眼裴少宴。
裴少宴則看向武山,武山會意,上前一步,朗聲道:「各位,二皇子體恤你們,既然你們能歸順,他便不吝賞賜,給你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只是醜話說在前頭,若有人再敢背叛,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眾人聞言,紛紛叩首謝恩。
處理好了新南餘孽,裴少宴和李昭總算能鬆一口氣。
武山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剛要說話,就聽得李昭道:「武山,凌州城那邊怎麼樣了?」
武山愣了下,如實回答:「凌州城東的十萬大軍已經撤走了。」
「撤走了?」李昭一愣,旋即冷笑:「倒是聰明,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自然沒必要在這裡多做停留。」
頓了頓,她斂了斂眸,又問:「柳敏文呢?」
「一併撤走了。」武山垂眸道:「暗影的人得到了秘寶後,本是打算控制留在營中的凌州軍,但他們知道了新南餘孽這邊支援不得,故而已經離開了凌州。」
李昭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那……」武山遲疑地問:「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李昭看了眼裴少宴,剛要說話,就聽得他道:「你先回去吧,我們在凌州城西的莊子上等消息。」
武山雖然不解,但也只好領命,拱手告退。
待武山離開後,李昭輕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聽得裴少宴道:「新南一戰,西邊再無能對我等構成威脅之人,此計是最後的…….」
然而,話還沒說完,遠處忽然馬蹄聲大作,伴隨著呼喝聲,一行人從北邊疾馳而來。
李昭和裴少宴臉色一變。
來人一共十八名,各個手裡拿著長刀,顯然是訓練有素的一支精兵。而在為首的二人身後,竟還有一輛馬車緩緩前行。
車前的車夫顯然訓練有素,車馬雖然走得慢,卻穩穩的,一點都沒受顛簸的影響。
從車簾縫隙之間,李昭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影。
「他怎麼來了?」李昭下意識看向裴少宴。
裴少宴也正看著她,旋即二人恍然大悟,同時看向武山離開的方向。
——武山有問題!
否則二皇子怎麼可能來的這麼快?甚至還帶著凌州軍?
「怎麼辦?」李昭看向裴少宴。
「正面應對。」裴少宴安撫地笑了笑,對李昭說:「看二皇子的架勢,他這是想趁著你我在這新南餘孽的營地了,一併收拾了。」
「那咱們豈不是很危險?」李昭輕皺眉。
風卷著砂礫在空中翻滾。
馬車停下。
二皇子撩起車簾,施施然下車,笑道:「李娘子別擔心,我並沒有打算在此地取你們二人性命,只不過是有些事想跟你們商量商量。」
「殿下想商量什麼?」裴少宴微微皺眉。
「李娘子最初想要我交出兵權,自廢為庶人。」二皇子兜袖朝前走了兩步,神色平淡地說:「那麼我現在想的是,風水輪流轉,兩位自廢武功,留在凌州度過餘生,如何?」
裴少宴垂了垂眼眸,沒有說話。
二皇子繼續道:「我倒也不是那麼苛刻的人,兩位方才才幫我解了大圍,我若要你們性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所以不過是自廢武功而已。」
頓了頓,他補充道:「朝堂上的事,此後與你們再無干係。」
李昭看了眼裴少宴,很是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見二人沒有反應,二皇子等了片刻,不由嗤笑一聲,輕聲道:「看來……兩位是不肯低頭了。」
隨後,二皇子一揮手,揚聲道:「那就給我上,務必制服他們,不要傷及性命。」
話音一落,身後的人領命,紛紛朝著李昭和裴少宴沖了過去。眼見著這些人到了跟前,李昭眉頭緊皺,拔劍橫於身前,隨時準備還手。
雙拳難敵四手。
不多時,李昭和裴少宴都被拿下,被他們用麻繩捆了起來。
二皇子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神色複雜地說:「我本不想如此,但兩位不配合,我著實沒有別的辦法。」
李昭冷笑道:「殿下有什麼好失望的?成王敗寇,殿下既然已經贏了,何必再這麼惺惺作態。」
「李娘子這麼說就太過了,我可是為了你好。」二皇子被她嗆聲,神色不虞地反駁道:「你若不是跟裴大公子在一起,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說起來,在盛都時,我就給你指過一條路。」
指當時對李昭的邀請。
「指路?」李昭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聲調,譏諷道:「殿下還是算了吧,我跟著誰,是我自己的選擇,即便重來一次,當時的我也不會跟您走。」
二皇子臉色一變,背手轉過了身。
須臾之間,氣氛一度陷入尷尬。
最後還是二皇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瞥了眼李昭,又看了看裴少宴,不悅地說:「將他們二人捆去馬車上,帶回凌州好生看守,事成之前,不要讓他們有可趁之機。」
始終沒有開口的裴少宴突然喊了一聲殿下,隨後說道:「您可知道,朝臣們都已經知道了你跟暗影勾結的事。」
「那又如何?」二皇子頭也沒回地說:「在我和太子之間,該選誰,他們心知肚明。」
說完這句話,二皇子就率先坐上了前往盛都的馬車,留下屬下將李昭和裴少宴押回了凌州城。
夜色微涼,凌州城一片平靜。
須臾後,馬車疾馳入城,撕破了這份寧靜。
但令負責接馬車的武山意外的是,抵達營帳門口的馬車內空無一人,而負責御車的士兵在下馬後,還沒開口,就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