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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民兵

2024-06-29 05:12:10 作者: 泠泠七弦上

  從離開桐城那一刻起,李昭就已經做好了踏進風雨的準備。

  內奸這事如果是別人安排的,倒也罷了,若是裴廷風安排的,那對李昭來說,那就是新仇舊恨疊在一起,有得算了。

  一封皺皺巴巴的信被振生從腰袋裡找了出來。

  字跡沒有什麼異樣。

  但紙張……

  「這是上好的澄心堂紙,墨是徽州墨,即便是在盛都,也不可能人人都用得起。」李昭一摸一聞,便瞭然於胸。

  「奴不懂這些。」振生苦著臉,說:「奴之所以猜是大郎君,是因為……這一次郎君出門,是絕密,除了我們院子裡的人,也只有大郎君和家主知道此事。」

  總不能是家主吧?

  卻聽得李昭聳肩問道:「為什麼不能是你家家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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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振生被問得愣住。

  他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說:「家、家主他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郎君到底是他的孩子,即便……即便他再偏心,也不可能做出……」

  說著說著,振生停了下來。

  有些東西不能提,一旦提起,便會衍生出許多心思來。

  「罷了。」李昭伸了個懶腰起身,笑眯眯地拍了拍振生的肩膀,安慰他道:「這幾日你且好吃好喝地養著,別胡思亂想了。你家郎君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綠袖的事,他會想辦法的,總不能他那頭想辦法,你這頭尋死覓活的吧?」

  之後的幾天裡,振生的精神頭肉眼可見地好了許多。

  而李昭……

  等裴少宴一回,她就把信交了過去。

  「你可識得這筆跡?」李昭雙手撐在桌上,傾身看了眼,說:「紙和墨都是上品,我估摸著,也就是像你大哥那樣的人物,才能連給小嘍囉寫信都用。」

  裴少宴搖頭,兩指夾著信翻看了幾下,答道:「不是我大哥的筆記,但你後面那句話說對了,只有他那種奢靡無度的人,才會在根本不需要的地方用這種程度的紙。」

  「我聽說,每一張澄心堂紙都有自己獨特的編號,若是拿著這紙去盛都,是不是就能找到買紙的人了?」李昭將信拿到自己這邊,手點在信末尾的蓮花拓印上,說:「這就是編號吧?用這紙的人大概也想不到,振生敢把信交出去。」

  看著簡單的蓮花紋,其實裡面可有門道了。

  若用針挑開表層的蠟紙,再用火烤,製造澄心堂紙的人就能看出其底下的編號來。但這編號也只有澄心堂的人能看懂,外人就算挑開了蠟紙,也看不明白。

  「是。」裴少宴朝後一靠,眉眼彎彎地說:「但澄心堂的人可不會輕易幫人查紙的購買人是誰,尤其是裴廷風的身份特殊,就算我們拿著紙過去,也不太可能問出結果。」

  「給錢也不行?」

  「給錢也不行。」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得到準備答案的李昭長嘆一聲,癟嘴反靠著桌子,不滿道:「看來澄心堂的人也不像外界傳的那樣……正義清明嘛,還什麼文人騷客,我看,也不過是屈服於權柄的庸人罷了。」

  「這世上本就是庸人最多。」裴少宴被逗得哈哈大笑。

  鵬生端著湯進客房是,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畫面。

  和諧又美好。

  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鵬生來了。」李昭放了信,幾步過去託了一把食盒,說:「明天我們是不是就能繼續出發了?之後我們還是走水路吧,今天我在客棧後院看了眼,有不少流民聚集在城裡,我估摸著城外大道小道的情況更嚴重。」

  後一句是對裴少宴說的。

  儘管李昭覺得流民很可憐,卻也不敢拿鏢箱開玩笑,必須要選擇一條最穩妥的路才行。

  「娘子說得不錯。」鵬生贊同地說:「兄弟們在城裡看了一圈,發現富人大多已經提前撤出了城,有的則增加了護衛,看來是得了風聲。」

  「那我們今夜就出發,走水道。」裴少宴當機立斷道。

  然而——

  終究還是晚了。

  等到車隊裝車,準備出客棧時,一股流民突然衝擊了客棧大門!

  混亂中,客棧老闆被踩踏而死,幾個夥計因為離裴少宴他們近,僥倖撿了條命,卻也嚇得精神混亂了起來。

  流民們衝進客棧打砸搶,將客棧的糧庫搬了個精光,又把能帶走的錢財搜刮完,最後在大堂里放了把火。

  等官府的人趕到時,流民已經一鬨而散。

  說是官府的人,其實也就是不到十個的民兵。

  「這位郎君。」民兵劉達客客氣氣沖裴少宴一禮,說:「城裡已經亂做了一團,在下建議您就在客棧這邊躲著,等天亮那群流民出城,你們再擇路離開也不遲。」

  雖說火是撲滅了,但客棧一樓已經被燒得漆黑。

  可燒黑也有燒黑的好處。

  流民們在街邊看客棧,只會覺得這裡已經沒有油水可撈,故而不會再衝進來,躲在客棧里的人反倒安全。

  「那閣下呢?」裴少宴問。

  劉達無奈一笑,晃了晃手裡那呲了個口子的寬刀,說道:「在下是官府民兵,有責任保護城中百姓。」

  據李昭所知,府衙的文書吏人早就跑了。

  大概……

  也只有這些憨厚的民兵才會在這種生死關頭挺身站出來,用不太鋒利的武器,竭盡所能地保護城裡的人。

  但他們人實在是太少了。

  甚至,劉達身後跟著的,還有幾個半大孩子。

  「鵬生,跟著這位大哥去。」裴少宴吩咐道。

  劉達一愣,目光落在瘦弱的鵬生身上,忙擺手說:「不了不了,這孩子看著跟我家弟弟差不多大,可不能跟著我去冒險。不過……還是謝過郎君好意。」

  「劉大哥,您放心,奴可不會拖您後腿。」鵬生叉腰站出來,展臂抽刀,再掄圓前劈,說:「奴是郎君身邊的侍衛,郎君既然讓奴跟著你,那就說明郎君很欣賞你,不希望你出事。」

  侍衛們被裴少宴全推給了劉達。

  一開始劉達還推辭,等看到鵬生等人的真本事後,也不再客氣,只規規矩矩給裴少宴行了一個大禮,說是代全城百姓行的。

  眼見得他們走出去了,李昭舉著個油燈,將裴少宴拉到了二樓上。

  「怎麼?」裴少宴看她神情古怪,疑惑地問。

  「噓。」李昭把油燈一滅,示意他閉嘴。

  隨後,兩人藏在了二樓客服窗戶的左邊。

  順著李昭的目光,裴少宴在街對面的小巷子處,看到了半截人影。

  「剛才你們在樓下說話的時候,我正好就看到了。」李昭壓低聲音,說:「流民不會這麼隱晦,我懷疑是知道鏢箱的人在伺機而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

  巷子口的影子一閃,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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