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朱門酒肉臭
2024-06-29 05:12:08
作者: 泠泠七弦上
凌雲嘆了聲,心想,也不知道自家郎君有沒有那麼心思,又或者有了心思,能不能逑得都是個未知數呢。
吱呀——
門被輕輕推開。
鵬生兩眼發光地看向門內,一眼看過去,臉上滿是不合年紀的慈祥。
客房裡當然沒有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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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鵬生看得心裡憐愛滿滿,吩咐了凌雲守著之後,腳下一溜煙地往客棧後廚跑,找廚子要了兩份醒酒湯備著。
凌雲想看,奈何理智告訴他,不能看。
於是他趕忙輕聲關了門,眼觀鼻,鼻觀心,羞紅個臉站在門口值守。
天快亮時,裴少宴喊了句鵬生。
鵬生立馬端著醒酒湯推門而入。
後頭凌雲跟著,將倒在桌邊的李昭扶去床上,又搬來個矮榻,將自家郎君攙上去。做完這些,他又打了盆熱水過來,等鵬生餵了醒酒湯之後,便蹲在矮榻旁,給郎君擦手擦臉。
躺去床上的李昭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留裴少宴一人逮著鵬生和凌雲要酒喝。
如此胡鬧了一天,到翌日中午,一行人便重整行裝出發了。
對於醉酒後的事情,裴少宴閉口不談,倒是李昭一個勁兒拉著鵬生問東問西,直把裴少宴的臉都給問黑了。
輕鬆愉快的氛圍一直持續到車進漣安城之前。
時逢大旱,漣安城沒了往日的那般繁華,城郊農田一眼望去荒廢了七八成,路上的農夫面黃肌瘦,形銷骨立。
連城門口的士兵,看上去都像是幾天沒吃飽飯了一樣。
「這不依山傍水的地方,大多都這樣。」鵬生輕聲道。
除開裴少宴和鵬生這種見過太多次的,其餘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不忍,甚至在看到那賣兒賣女的老翁時,幾個侍衛還互相籌錢,給那老翁葬了妻子。
入城後,眾人能見到的,大多數人都神色疲憊。
可一街之隔,那掛著彩綢的春風樓里,卻是絲竹之聲不斷,往來者也都是紅光滿面,春風得意。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凌雲憤憤道。
「在這種大荒年頭,還能夠出入春風樓這樣的聲色場所的人,非富即貴……」鵬生牽著韁繩,斜眸瞧著身邊的凌雲,警告道:「你還是小聲些,別叫旁人聽到,否則,人家多的是可以拿捏你的地方。」
因為帶著兩個鏢箱,車隊不可能出入春風樓那種人多眼雜的地方,所以便選了城南的小客棧里落腳。
客房開好,裴少宴就出了門。
鵬生和凌雲跟著他出去了,三人身上都帶了武器,且換了身簡便的行頭。
李昭看他們出去,也沒多問,轉頭去找了振生。
其他侍衛都在忙活的時候,振生獨自一人蹲在馬房邊,眼神茫然。
「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我給你帶了幾個包子。」李昭蹲到振生身邊去,悄咪咪拿出油紙包來,笑道:「我猜到你胃口不好,所以拿的是梅乾菜餡兒的,可好吃了。」
熱氣騰騰。
肉香一開便散開了去。
振生的眼神一瞬間清明,卻在看到李昭後,倍感羞愧,直接將頭埋在了膝蓋里。
「吃吧。」李昭強行把包子塞去了振生的手上,挑眉道:「你可不能浪費糧食,外頭多少人想開個葷,吃吃包子,都吃不著呢。」
聽到這話,振生嘴一扁,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李昭是這些天裡,唯一一個靠近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不計前嫌,還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你妹妹她還好嗎?」李昭看振生總算是肯吃東西了,便隨意坐在乾草堆上,盤腿問道:「現在你沒辦法給他們提供金錠的最新消息,他們會不會對你妹妹怎麼樣?」
妹妹二字,大概是振生的軟肋。
他梗著脖子嗚咽了聲,閉眼,說:「奴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了……」
振生的妹妹叫綠袖,曾是盛都天豐樓的舞妓。
當振生攢足了給妹妹贖身的錢之後,便立馬將她接出了天豐樓,但人出來了,過去的糾葛卻沒斷。
天豐樓里出入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士林學子,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振生能對抗的。
是以……
當那些過去的恩客找上綠袖時,振生毫無辦法。
他只能帶著綠袖不斷地換地方住。
直到有一次,振生得到跟著裴少宴出盛都辦事的機會,便有人適時地找上了他,並開出了他拒絕不了的條件。
「他給了你妹妹容身之地?」李昭瞭然道。
「也是對奴的牢籠。」振生斂眸,一臉生無可戀地說:「其實奴早該明白,哪兒有那麼多善心的人?他起初只是說,希望奴能幫他在郎君面前找找露臉的機會。」
可只是這樣的話,又豈會逼得振生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從一開始的隔三差五詢問郎君行蹤,到後面將郎君的大事小事匯報過去,但凡振生敢拒絕,隔天他就見不到綠袖的人。
於是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走到了出賣裴少宴情報的結局。
「其實吧……」李昭將手臂打在振生的肩頭,歪頭沖他眨了眨眼睛,說:「你那點兒情報給出去,也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畢竟麻煩都解決了。
頂多就是李昭疼幾天,吃了點兒苦頭。
「奴……」振生愣住。
他倒是頭一遭聽這種說法。
「你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那個人有沒有跟你說……如果你沒能繼續把消息傳出去,他會如何對綠袖?」李昭問道。
振生搖頭。
李昭唔了聲,換了個問題:「你平時都是如何與他接觸?比如,上次他是怎麼聯繫到你的,你可留了與他有關的東西?」
看振生猶猶豫豫,李昭又說:「你別怕,我不會告訴裴少宴,也不會跟別人說,我只是想幫幫你。」
振生搖搖頭,解釋道:「不是的,奴不是怕娘子泄密,只是擔心娘子會牽扯到這事情里來。這些日子奴想了很多,奴猜測那人背後的主子……可能是大郎君,娘子摻和進來,只怕會……」
「怕什麼?」李昭大手一揮,呲牙直笑,說:「我要是膽子小的,就不可能跟著你家郎君出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