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風雪(二)
2024-06-29 04:57:28
作者: 青鳴茗
畢竟唐國不是柔然以戰養戰,還是要有人耕種,來收稅的,本來唐國天寒,種糧食的收成就少,大半的錢還要拿去給養專門的軍隊,也虧得唐國人已經習慣了。這要是夏國人,聽說有人要掏他們的錢袋子養一支專門的軍隊,下面的人早就罵娘了。
定遠軍也是因著定遠侯府本身的財力,再加上夏王的支持才養起來的,白翎知道白翦的意思,道:「情況不同,唐國的制度並不適合夏國,養一支專門的軍隊,無論我們養不養得起,都很有可能激起民憤。」
大約是重商的環境,夏國有著最為開放的風氣,在天下各國中,只有夏國的風俗是長女當家,掌管家中的大小事務和外面的生意,家中的男人們出門經商,男女之間更是握手不禁,獨處一室也無妨,雖然基本沒有女子入朝的先例,但垂簾聽政的太后、王后都屢見不鮮,白翎算是頭一個真正在兵部掛了名的女將軍——雖然算是開了先河,但也就只有在夏國能開這個先河了。
但同樣,重商的環境養成了夏國人往好了說是認真,往壞了說是有些錙銖必較的性格。曾經父親為了增加軍費的事情,被氣得大罵「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
父親是軍人世家,並不怎麼碰商貿的事情,所以並不算個「典型」的夏國人,雖然這話罵得有點過分,但白翎倒覺得父親的有個詞語用對了。
「惜身」
「不是的。」白翦忽然道,「父親的手稿中不僅提出了模仿唐國組建專門的軍隊的想法,還有關於沒有戰爭時,他們可以屯田,增加稅收,或者是幫助修建各類工事,減輕徭役的想法,但保持日常的一些訓練。」
白翎驚訝道:「父親何時同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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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親的遺物之中的手稿里寫的。」白翦顯然已經漸漸接受了父親離世的事實,說道遺物的時候是異常的平靜。
白翎默然,當時在章州城撤退的倉促,自己來不及仔細收拾,父親的手稿一類只能包在一起,帶回夏國去,後面再慢慢看裡面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結果沒來得及,他們回夏國沒有幾日就聽到了王上提出的聯軍,隨後就出發了。
白翎沒想到白翦居然仔細看了父親的手稿。
白翦道:「其實也沒有仔細看,就是偶然看到一些,若是哪天我們回去了,可以整理整理,若父親有什麼未盡之事......」
車夫道:「小侯爺,將軍,到了。」
白翎只是拍了拍白翦的手:「下去吧。」
白翦抬頭看了看白翎,似乎她的額角在反光似的,白翦一伸手,摸到一手濕潤:「姐,你頭上有水。」
「唔,下午洗了沒幹。」白翎道,「快走吧,趁著沒完全濕透了,快去拜過陽平侯世子,然後回去烤烤。」
白翎憂心道:「不會剛剛見樂康胥的時候,水也從帽子裡流出來了吧。」
「我沒注意。」白翦的語氣頗為幸災樂禍。
白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吳冰倒是沒在看布陣圖或者兵書,而是似乎在案几上寫些什麼東西,聽到他們來了只是請進來,道:「今日一早派人去了夏國的營帳,守衛們報說小侯爺與將軍不在,想來是去燕北城過節了,後來中午去,說小侯爺在歇息,不好打擾,看著天色已晚只好回來了,本想著明天再去拜會。」
白翎道:「是我們該早來。」遂遞上禮物。
吳冰道:「前些日子舍妹在咸陽寄了東西,裡面說有兩份是丞相囑託,送給定遠侯和白將軍,丞相在野時,在夏國得老侯爺照拂,特贈了禮物。」
「給小侯爺的便是這把劍。」吳冰拿出一把用層層宋錦包裹的劍來,笑道,「是前朝鑄劍大師徐衎遺作,丞相也是輾轉才得了,聽聞小侯爺是用劍的高手,小侯爺可要試試?」
白翦的眼神難得亮了起來,看向白翎,似乎是在問她的意見,白翎點點頭,白翦道:「煩請代我謝過貴國丞相。」白翦正要試試劍,卻聽白翎輕輕咳了一聲,白翦才意識到吳冰的營帳並不大,自己在這邊揮舞幾下若是再碰了人,大過年的見血可就不好了,何況有些人說不定有忌諱過年不能看見刀劍,說不定也是因此才要裹著。
白翦道:「我出去試試。」
白翎點了點頭,待他出去了,才問:「世子費盡心思地支走了小翦,可是侯爺有什麼不得見人的東西送給了我?」
吳冰道拿出一個首飾盒,裡面正是一塊海水江崖紋樣的玉牌。
「丞相說,普通的金銀首飾,只怕將軍多的是,便送將軍一個承諾。」吳冰道,「有朝一日,將軍若是有事情,不損傷雍國的,只要將軍開口,丞相一定幫忙。」
秦非淮,雍國丞相的一個承諾。
這可太重了。
秦非淮是商人出身,許了承諾基本都會兌現,起碼秦非淮在定遠侯這兒的信譽還是不錯的。
白翎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接了,道:「替我謝過貴國丞相。」
吳冰道:「我只是傳話而已。」
白翦興沖沖地把劍包好了回來,顯然是很滿意,白翎道:「此處天色也晚了,不打擾世子休息。」
吳冰笑了笑,道:「白將軍要回去了?」
白翎點點頭。
吳冰猶豫了一下,道:「白將軍可需要綸巾?」
白翎有些莫名,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摸了摸頭上,水滴已經從鬢角流到脖頸上了,白翎頗為尷尬,吳冰倒是頗為善解人意道:「冬日裡實在是不方便,時間也緊,白將軍不如拿綸巾重新綰一下,過年都是新的,還未用過。」
話說到這個地步,白翎再拒絕多少顯得她有點兒矯情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回:「那多謝世子。」
吳冰叫手下人送了綸巾,和洗漱的銅盆,隨後在白翦的注視中主動離開,白翦守在門外。
白翎其實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夏國的女子當壚賣酒的都多得是,只是披頭散髮的多少有點失禮,忿忿地把頭髮上的水擰在銅盆之中,怎麼弄也依然會滴滴答答的滴水,只是頻率不同罷了,頗為無奈地重新包好,帶上帽子走了出去。
此時天已經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