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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新歲(一)

2024-06-29 04:56:58 作者: 青鳴茗

  「這次只是一點小傷,但也險些出了事,軍醫說若是燒退不下,就是真的死在一點小傷上的也大有人在,若是你再缺個胳膊少個腿,或者……你是要母親怎麼辦?」白翎道。

  「你不用母親來頂我。」白翦道,「母親疼你疼了這麼多年,你要出征她不是也什麼事情都沒說,也別說什麼『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話,定遠侯府這麼多年的功績地位是拼出來的,又不是傳下來的,憑什麼到了我這一代就要躲在定遠侯府裡面過日子。」

  「時也,勢也,當年的定遠侯府與王室君臣無隙……」

  「阿翎!」嚴嶢匆忙打斷道。白翎只是道:「他不是說不想一直躲在定遠侯府裡面過日子?」

  白翦向來聰明,冷靜道:「姐,你有沒有想過,若真是王上忌憚定遠侯府,我在東京可就比在居庸關危險的多了?嚴大哥在京城養傷,難道就安全了,把我放到京城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嚴崤在京城養傷,幾乎是算是半個質子留在京城,就如同母親在京城幾乎是被監視著的,每次要出城做生意或者做些什麼,王上總是會為了「彰顯恩寵」,派一隊親衛前去護送,至於究竟是護送還是監視,就未可知了。

  「姐,你仔細想想,我的性子在京城鐵定惹禍,若是真的惹出事情來,豈不是肯定會被人抓住把柄?」白翦道,「若是我有更多的軍功在身,小錯便也不好再追究,豈不是屆時也多些自保的手段。」

  白翎歪著腦袋看著他道:「可以啊,你這發個燒,腦子非但沒燒糊塗,反而開了竅啊。」

  白翦聽著她的下一句,生怕下一句是「不過還是不行」

  「回不回去再議,上表還是要上的,今年過年估計要過得緊,賞銀只怕也會減,總要有點開心的事情的。」白翎這話還沒說完,外有親兵來報,道:「將軍,有京城特使,送書信送到城外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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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翎道:「給我吧。」

  從京城到居庸關來往信件少說要送半個月,那這信自然是居庸關之戰之前送來的了,肯定不是和居庸關的戰鬥有關的。

  是梁夫人擔心他們,亦或是京城的朋友趕在新年前送來的拜年帖子……

  然後嚴嶢不小心掃到那個「蕭澈」的私印,頓時黑了臉。

  白將軍敬啟

  梁夫人安,嚴大安,父王安。

  上元燈會,戶部支一百餘萬,余上表,今年京城遺孤溫飽有難,恐無心賞燈,父王雖不悅,終令戶部貼補撫恤,可補爾丹陽之缺矣。

  邊境苦寒,常添冬衣,常加餐飯。

  甲午年冬月二十三日,京城大雪。

  蕭澈

  嚴嶢問道:「你還將丹陽鹽礦的事情告訴他了?」

  「沒辦法瞞住的,戶部不出錢是事實,但我們的撫恤卻基本發下去了。」白翎道,「若是有心人算,就必然發現其中是定遠侯府補上的,定遠侯府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這麼多錢,更引人忌憚吧。」

  白翎收起書信道:「於是我索性通過蕭澈告訴了夏王,我們也沒錢,要用丹陽鹽礦的錢來補才行,省得他們猜來猜去的,叫我心煩。」

  「那你不怕他們知道你貼補上了,戶部索性直接不出錢了?」白翦忍不住問道,「把那封信給我看看唄。」

  白翎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遞給他了:「只能是兩相權衡,取其輕罷了。」白翎道,「定遠侯府朝戶部要錢,總比讓那些遺孤們自己去管戶部要錢容易得多吧。」

  白翦道:「幹嘛非要是太子。」

  「朝中王子能說得上話的只有太子和三王子——你認識蕭河?」白翎道。

  「他啊,見過幾次,開口是母妃閉口是父王,無趣得很。」白翎道,「邀請他出城騎個馬,都是母妃不許父王不許,求他不如求佛去。」

  「你少說兩句吧。」白翎道。

  白翦看著信,忽然道:「冬月二十三寫的信,現在就送來了,這就半個月啊,太子的信送得果然快。」

  「估計特使快馬來,肯定快啊。」白翎道。

  「特使來一趟就為了送信啊?」白翦問道。

  「那還要做什麼?」白翎有點奇怪。

  白翦道:「沒什麼沒什麼,姐你繼續寫要上的表。」

  白翎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繼續寫,忽而聽得白翦道:「姐,你這張表,是希望王上按照你的推薦封賞呢?還是不希望。」

  白翎自覺白翦也該知道這些了,道:「對於軍中的事情,報上去往往會被壓一些,所以最好稍微多寫一點。」

  「我倒有個辦法讓他們不壓,說不定還能快點讓戶部掏錢把剩下的撫恤發下來。」白翦道。

  「怎麼說?」

  「把你的表奏提前分別給太子和三王子各一份,然後專門寫封信去感謝太子為定遠軍軍屬的撫恤出的力。」白翦道,「反正定遠侯府向來不參與這些黨爭,稍加利用那邊也不幫,不是更好嘛?」

  白翎聽明白了,吸了口氣道:「白翦啊,叫你當個武將可惜了啊。」

  「過獎過獎。」

  「誰誇你了?」白翎道,「兩邊吃,你不怕到時候哪個上去了都不會放過我們。」

  白翦指了指那封信:「如今你沒利用,難道蕭澈就不來討好你了?只要他做了,無論我們什麼態度,如今都是赤裸裸的太子黨了,若蕭澈再提什麼要求,我們好拒絕嘛?」

  「我們只聽王上的旨意。」

  「王上自己如今說不定糊塗了。」

  「白翦!」白翎道,「禍從口出。」

  「況且,太子也好,三王子也好,他們終究是君。」嚴嶢道,「我們私下裡算計他們,大家都不是傻子。」

  「嘖,膽子真小。」白翦道,「我們退,只會一退再退,如今的王上忌憚定遠侯的軍權和聲威,下一任難道就不忌憚了?無論我們幫哪個,最後都是一樣的——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嚴嶢有些難以置信,剛想說什麼,忽而被白翎攔住,道:「那依你看來,我們怎樣最好?」

  「幾代定遠侯府的前輩把我們抬到這個地方,哪裡有什麼退的餘地。」白翦道,「逆水行舟,只有往前。」

  白翦說著抬頭看向嚴嶢,嚴嶢道:「我出去。」

  原本白翎想說沒事,卻又怕白翦真的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現在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嚴嶢真的聽了這話未必對他是好事,他一向孤直,只怕真的聽了會睡不安穩。

  於是白翎也默許了。

  白翦笑笑,沾了一旁的茶水,在自己的左手手心上緩慢地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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