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嘗試理解
2024-06-29 04:46:21
作者: 魚幼薇
雨還在下。
淅瀝瀝、淅瀝瀝。
狂風跟驟雨席捲著這片大陸上的所有生靈。
壓抑、難過、不可置信。
全部混雜在一起。
任憑雨水打濕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髮膚。
姜意歡走了過去,正好就看見一抹靛藍色的袍角往下滴落著水珠。
「你們在背著我說什麼?」
姜意歡走了過去,冷冷的問著。
在謝清雲還沒來得及解釋的時候,姜意歡倏然開口道:「土地神?你怎麼在這裡?」
土地神眼瞳瞪大了一點,倏然說道:「你認識我?」
姜意歡當然不認識了,只說道:「神廟裡的神像不就是你嗎?認識啊,當然認識了,我覺得你也認識我,不對麼?」
土地神知道這是自己被套話了,他也不惱,只含笑望著姜意歡。「嗯。我認識你,是好早好早以前的事情了。」
謝清雲擔心姜意歡誤會,解釋道:「阿歡,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這件事情的,你聽我解釋。」
「夠了!」
姜意歡倏然出聲抬手打斷了他的說辭,「我不要聽你的任何解釋,沒有意思。」
土地神抱臂好笑的看著謝清雲,「淨停兄弟啊,你的家庭地位有待提升哇。」
淨停淡淡道:「我知道,你閉嘴吧。」
土地神笑了笑,「如此,也好。那小老兒先走了。」
話音剛落,他就直接消失在土地里,很神奇。
姜意歡轉身就走。
天穹之上忽然傳來一道驚雷聲。
——轟隆隆。
天地都為之震顫!
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雷暴的前兆。
姜意歡倏然自嘲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呵,姜六已經死了,如此暴風雨該是何許人也才能夠施法?」
「雷神。」
謝清雲倏然說道,他語調平靜的就像是說自己的家長里短一樣,給人很不真實的感覺。
姜意歡淡然一笑,「你知道還挺多的哈。」
謝清雲拉著她的手臂問道:「阿歡,你是不是生氣了?生我的氣?我剛剛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只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好怎麼開口跟你說這件事情,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我們就過去了,行嗎?」
姜意歡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繼續走著。
「沒興趣聽你的假話,你知道我最討厭被人欺騙了吧,還有,你說謊的時候,真的很明顯,不要把我當成一個傻子。」
謝清雲倏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無力的,他攤開雙手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跟上去。
可是女生都是心直口快、口是心非的生物。
姜意歡走了一段,然後側頭道:「喂,別跟著我聽見沒有?!」
「人呢——」
「操!」
姜意歡站在原地罵娘。
謝清雲還在剛剛那個,他甚至直接坐下來了,將自己全身都暴露在大雨里,然後開始打坐冥想。
在這樣的大雨里,冥想都成了一種酷刑。
可是謝清雲現在急需這種感覺來舒緩自己內心的苦悶。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也只是一個晚上。
天晴了。
姜意歡昨夜回去就起了高熱,迷迷糊糊間在床榻上躺了一晚上,其間,她問過九月很多遍,謝清雲回來沒有,答案都是否定的。
姜意歡倏然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她這段時間本就敏感多疑,所以病情更加嚴重了。
眼下,她躺在床榻上,渾身都冒著熱氣,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自己的靈魂都煮沸一樣。
眼淚還在不爭氣地往外冒著,眼裡氤氳起的那層層霧氣從來都沒有斷過,就像一層沙,怎麼也抹不去。
「姑爺回來了——」
九月跑了進來大聲說道,她身後跟著一串腳步聲。
江風止跟著謝清雲走了進來,二人幾乎是前後腳。
江風止拉住了他的胳膊厲聲質問道:「昨晚上,你走哪裡去了?知不知道姜意歡她發燒了!燒了一整個晚上,一直都在念你的名字,你人呢?」
謝清雲心跳漏了一拍,他立馬拔腿走到了姜意歡的床榻邊,看著床上這可憐的小人影,「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在山坡上打坐不自覺的就開始神遊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醒過來,我就下山來找你,結果就聽說你生病的事情。為什麼昨天要淋雨,不打把傘?」
姜意歡抽噎著說:「滾!打你的座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你的關心。」
謝清雲的手默默移動開來,「不好意思,我不應該...」
江風止打住了他的話,「沒什麼應不應該的,你現在先出去吧,不要打擾她休息,這裡有我們看著就夠了。」
姜意歡翻了個身,將後腦勺衝著門。
不想見他。
謝清雲知了趣,自覺地倒退出門,然後立在廊下,瞧著著雨過天晴的太陽。
半晌,裡面又傳來抽噎的聲音。
繼而就是江風止哄她的聲音,漸漸的裡面的哭聲止住了,還有陣陣的輕笑聲。
-
冷戰持續了三日。
整整三日。
是姜意歡單方面的對謝清雲開始了宣戰。
不管這三日,謝清雲說什麼、做什麼,姜意歡都不理不睬。
謝清雲犯了難,拉住江風止問道:「江兄,可不可以幫我去跟阿歡好好說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風止倏然拒絕了他,「這個事情,你要自己去說,我一個外人,怎麼幫你們去說?況且還是感情上的事情。自己解決啊。」
謝清雲悻悻然地離開了,然後專門去了姜意歡的臥房,平日裡他們都是一起睡的,但是這段時間,那張熟悉無比的床榻,只容得下姜意歡一個人休息。
謝清雲站在打開的窗欞外面望著裡屋。
姜意歡正在鋪開被子,然後又接過九月遞過來的熱水,將自己身子都擦了一遍,然後這才慢慢躺床上準備休息,結果姜意歡一側頭就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呢。
她怒目而視道:「九月!把窗子都給關了!還有讓他滾開。」
九月得了指令當即做了起來,她小聲對著窗子縫隙嘀咕道:「姑爺,不好意思啊,您先請離開吧。」
門口的謝清雲又吃了一記閉門羹。
他低啞著的嗓音倏然笑了起來。
「阿歡,我要如何你才能原諒我?」
姜意歡聽見了,但是她還不想回復。
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心累了。
發生了好多的事情,全部都讓姜意歡始料未及,很多事情發生的規律是她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她喃喃地低語道:「你做錯什麼了,竟然需要我來原諒。」
謝清雲是神體,耳力很好,再加上他也是故意想聽裡屋的動靜的。
當即他站在窗台邊說道:「阿歡,我都告訴你,行不行?被把自己的身體都氣壞了,得不償失。」
謝清雲悠然的說道:「因為是這樣,之前還記得我們從天庭下來,你走天街的時候,直接昏迷了好幾日還記得嗎?」
裡面的人咬著牙點了點頭。
謝清雲繼續說道:「我本最開始以為是你的神骨被抽走的原因,離開天庭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所以當時我給你上了一層盾保護著你不受傷害。接下來到了山底下我就遇見了前幾日你看見的那位土地公。」
「土地公說你的神骨還可以再長出來,讓我帶著你來這裡,就是蓬萊仙島,我一直沒有敢告訴你的原因是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不是正確的,如果是正確的,你的仙骨還能再次長出來,那就真的是一件大好事情。可是若這個消息是假的,你不能再次長出仙骨來,那不是大家都會很失望嗎?」
「所以在確定你身體無恙的情況下,我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我知道以前的武功跟現在的神骨,對於你來說意味著什麼。這是附加的能力其實對你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你的性子很好強,讓你去求人保護比登天還難,但是我也想試著說,讓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你的。阿歡,你真的不用事事靠自己。」
「阿歡,我們成親了。你可以靠我的。」
姜意歡眼眶含淚,「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我的神骨,真的有希望在蓬萊仙島長出來麼?」
謝清雲推門走了進來,「嗯。那日我又見到了土地公,他說你的神骨可以慢慢長出來,只是不知道那個時間是有多久而已。還有,你還記得上次你哭的時候趴在我懷裡用拳頭錘了我兩拳嗎?如果當日你錘的是江風止或者九月,他們應該現在已經癱瘓在床上了...」
姜意歡爬了起來,背部直接靠在床頭上,連枕頭都忘了倚。
「真的?你是說我隨手打的兩拳很重?」
謝清雲點了點頭,「是的,不過沒關係。」
姜意歡激動地看向他,「好!那我就知道了!蓬萊仙島真是個好地方,萬一真的在這裡重新塑了我神骨,那我就能跟天庭的人有一戰之力了!」
命運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就算姜意歡換了一個靈魂,換了一個皮。
她依然會想方設法地與天庭開戰。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謝清雲冥思苦想著,想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他揚起了下巴,忽然說道:「阿歡,必須跟他們開戰嗎?」
姜意歡淡淡道:「合著被扒皮抽筋的人不是你,你不懂我的感受,我想要把命運徹徹底底地掌握在自己手裡,那就不能任由他們的意志而擺布我的人生,你懂嗎?你不懂,你只覺得我任性,我胡鬧,我永遠都是那個跟姜六一樣的人。」
「不,你才不是姜六,不要妄自菲薄。」
姜意歡撇了撇嘴,「跟姜六一樣,怎麼就是妄自菲薄了。」
謝清雲嘆了口氣,「所以,你還生我的氣嗎?」
「生氣!」
姜意歡抱臂看向他,「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會來哄我?」
謝清云:「我不知道怎麼哄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下次你生氣的時候,我要怎麼做才好?」
姜意歡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然後重新躺了回去,「我要睡覺了,別來煩我,感情上的事情,你不懂的可以問江風止或者九月!他們都知道,你真是個榆木腦袋!不可雕也!」
謝清雲不敢打擾她休息,當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把門都好好地合上了。
他沒有去問九月或者江風止,而是一個人回了書房,隨手翻看著一本道德經。
明明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是重讀一遍依然會領悟到新的東西,這本薄薄的經文,很快就被他翻看完。
謝清雲起身出去正好碰見了姜意歡也起身往外走。
謝清雲追著她問:「去哪裡?」
姜意歡:「想出去轉轉,透透氣。」
謝清雲走到了她的身邊,理所應當的牽著她的手,二人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的,往山上走去。
「阿歡,我知道我這段時間,瞞著你這些事情,其實我自己依然心裡不好受。你知道我不會撒謊,但是我更不想你難過或者失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如果非要執著的念一個得失的話,那人還會怎麼開心得起來呢?」
姜意歡一路都跟個悶葫蘆似的,不說話。
昨夜的大暴雨下過之後,今日就出了大太陽,空氣很好聞,是雨後的青草香,很好聞,一股子清新乾淨的味道。
姜意歡很喜歡聞這個味道。
她甩開謝清雲的手,隨意地靠在一棵大樹下面。
「我知道的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認知出現了不平衡。你知道嗎?你不懂我的痛苦,我的無奈,那就不要來評價我想要做的事情。我只想要足夠的強大,能夠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這個渺小又樸素的願望從來沒有被改變過,所以你不要說我要去做什麼壞事情啊,我要毀天滅地啊。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不是那種人,我就這麼普通的一個人,也只有著這麼樸素個願望,其餘的神力啊、武力啊,都是你們強加給我的,有問過我自己到底想不想要麼?」
姜意歡說著說著便要哭了出來。
謝清雲只覺得自己的內心倏然一抽痛,胸腔里都隨著姜意歡的啜泣泛著酸。「阿歡,別哭。我試著理解你、幫助你,好不好?」
姜意歡低聲應了一句嗯。
他們在草長鶯飛的山坡上擁抱。
來去的飛鳥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人。
「我會嘗試去理解你、幫助你、愛護你,那你可不可以也嘗試著慢慢去理解我的無奈跟擔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