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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蟬脫殼

2024-06-29 04:34:18 作者: 金扣子

  「永壽宮走水了!」有人奔走相告。

  「什麼?走水了?」有宮女一臉驚恐地拉住那人,不確定地反問。

  那奔走相告的人一抬臉,宮女對上他的目光,愣住了。

  那人一張略柔的臉,比起女子還要美三分,映襯得灰濛濛的天空似是都敞亮了。

  就在她怔愣之際,聽得耳邊呢喃:「快去告訴其他人,永壽宮走水了。」

  

  那宮女雙目呆滯地點點頭。

  待那人走後,她眼中突然一亮,放開了嗓音就喊:「永壽宮走水了!走水了!」

  這嘹亮而高亢的聲音瞬間就席捲了整個皇宮,整個皇宮都迴蕩在「永壽宮走水」的聲音之下。

  「嘖,美人計,真無恥。」有人面無表情地啃著玉米棒子,掉下來的玉米粒即將掉落在那人頭頂之下,那人足尖微點,轉瞬便躲過玉米粒,並與屋檐上蹲著啃玉米的人並排站立。

  「呵呵。」離底冷笑,「美人計怎麼了?你想用還用不上呢!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嗯嗯嗯,我嫉妒你。」離桃順手把啃完的玉米棒子塞到離底懷裡,「給你當柴火用吧。」

  離底漂亮的眼睛瞬間瞪大:「真粗魯!」他一腳踢起了光禿禿的玉米棒子。

  玉米棒子被踢飛,自空中劃出好長一段弧度。

  「來了!」望風的離盡踹一腳樹,樹身抖動一下,抖落了樹上那人的衣角。

  正優雅躺在御花園的樹上的離扇一眼便看到那即將落地的玉米棒子,手中扇子一揮,掀起一陣風,將那玉米棒子捲起,正朝著永壽宮的方向。

  「點火。」站在永壽宮屋檐之上的離歌看到了朝自己飛來的玉米棒子,言簡意賅。

  離風看似不經意地拋擲出手中那群黑黢黢的東西,那東西卻精準地飛上了玉米棒子。只見那玉米棒子在頃刻之間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帶著烈火的玉米棒子緊接著落到了永壽宮的屋頂之上。

  離歌敲敲屋頂,隨即帶著離風飛離這即將燒成灰燼的永壽宮。

  黎青鸞收到指令,脫掉身上衣物,準備換上護衛服,可就在這時,身後淡淡涼意傳來,她目光掠過警惕,停住動作,攥緊了綁在手腕上的簪子。

  「主子呢?」離風被離歌提溜在手裡,領子勒著脖頸,嗓音有些沙啞。

  「………」離歌沒有回答。

  「在裡面?」離風問。

  離歌亦是沒有說話。

  不過離風看他那副跟死了人的模樣就知道,主子還在永壽宮,應該是去尋那沈家的嫡小姐了。要知道離歌平日裡可跟個奶娘一般,半步也不離主子,如今來了個沈小姐,他竟也不得寵了!

  離風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可笑聲卻突然戛然而止——離歌攥緊了他的衣領,他無法呼吸了!

  離風拼命拍打著他的手!嗓子裡嗯嗯啊啊,意思就是你想勒死我啊!

  離歌面無表情勒緊手中的領子,表示聽不見他的話。他是永遠不會承認那沈家小姐竟會比他更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的!

  比如主子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借天煞孤星之名點火以封王建府。他們還在懵懂之際,那女子竟已制定了計劃並指揮他們實施了!本來他以為這群護衛隊定是能阻擋這個沈家小姐!可誰知這群廢物竟還被收服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這兒,離歌憤怒而又故作不經意地再次緊了緊手中的衣領。

  至於離風……他已經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了。

  「別動,否則小心你的命。」低沉的聲音在身後緩緩響起。

  黎青鸞聽著威脅的話,本來繃緊的身體竟微微放鬆了下來,還在若無其事地換衣服。腦子裡卻在想謝霽甩她一袖子的事。這傢伙對南齊女皇怎麼那麼個態度,她不過提一提自己的名諱,他就發怒成那樣,這麼討厭她麼?但凡這具身體裡還裝著沈露安,估計就被他摔得四肢盡斷了。但是如今不是計較的好時候,這筆仇她記下了!

  看到她毫無停滯的動作,謝霽微訝:「你知道是本殿?怎麼知道的?」

  黎青鸞不語,心裡則是默默地嫌棄,那麼大的雪松香,就算她鼻塞了估計……還能聞出兩三分來。

  她要換衣服,但謝霽卻沒有絲毫迴避的意思。

  兩人同床共枕了這麼多天,誰沒看過誰的身體?因而黎青鸞正想不避諱地脫下外袍時,指尖擦過胸前的飽滿,她怔了怔。

  隨即她瞥他一眼:「我要換衣服了。」

  「換唄。」謝霽還是不動,眼帘微微垂下,遮了一半桃花眸,「你那二兩肉本殿又不屑看。」

  黎青鸞眯起眸子,以她的目光來瞧,沈露安只是看著身形纖細,實則哪兒哪兒都不缺,這胸這臀若是拿出去比……總而言之,她沒見過比這沈露安的身形還曼妙的人,因而這胸前絕對不止二兩肉。

  但謝霽還是一動不動,可黎青鸞用的可是人家姑娘的身體,她可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

  黎青鸞淡淡一笑:「那可得請殿下瞧好了,我到底是不是二兩肉!」說著,她就要衝著他敞開外袍,裡頭可只穿了個水粉肚兜。

  謝霽飛快轉頭,企圖避開那抹春色,可仍有淺淺粉色掠過他的眸底,他心中一驚,早已不自覺轉過身,聽得身後窸窸窣窣的換衣聲。

  謝霽從不近女色,她自是知曉。估計她自己就是他碰過的第一個女色,因而她料准他只是嘴上說個痛快,但還是不會看她的。

  正這般琢磨著,一個冰涼的東西躍起弧度,精準地掉落在了她的懷中。

  「火勢馬上蔓延,半刻鐘。」謝霽眯眼瞅著對面屋頂上不斷吞噬的火勢,勾起唇角,「若是逃不出去,你也不配當本殿的侍從,索性葬身火海算了。」

  他狀似自言自語,隨即便甩袖掠過,不見蹤影。

  黎青鸞接住懷中的小瓷瓶,打開蓋子,沒有任何味道,但看這質地……

  黎青鸞用指尖一挑,晶瑩透亮的膏體在指尖顫顫巍巍,是傷藥。

  她用著沈露安這具身體殺人放火,身上早就大大小小磕了不少青紫,他是特地來送傷藥的?

  黎青鸞手下動作不停,心思千迴百轉,應該也不可能。謝霽是什麼人?無往而不利!他如今送傷藥,大概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不能死了吧。

  就在黎青鸞換好衣服的那一刻,極輕的腳步聲傳來,她飛快躲進了床帳後,還不忘給床上的「自己」掖了掖被子。

  「永壽宮怎麼會起火?」有人疑惑。

  「管他呢!起火不正好麼?咱們殺了那丫頭,正好一把火燒了,不留任何證據!」有人回。

  至此,再無話。

  兩人落到空無一人的殿內,一眼便看到了那裹著被子的「黎青鸞」。

  那人舉起匕首就要砍,被另一人制止:「看一看是不是我們要殺的人!別殺錯了!」

  兩人人輕手輕腳地翻開熟睡的「黎青鸞」,看到那張臉,兩人:「………」

  這張人皮面具真的被離桃做到了極致,她當時臉上被謝霽揉花的妝容都重現得惟妙惟肖。

  因而兩人毫無懷疑,匕首毫不猶豫割斷了「黎青鸞」的咽喉。

  看著他們即將離開,火勢卻突然蔓延,房梁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來,而木屑早已夾雜著火星滾落,那刺殺的兩人一驚,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向後退。

  黎青鸞一直觀察著周圍,可不料床帳竟然起了火!眼看火舌就要卷到了她的衣擺之上,她靈敏地跳過,正巧跳到了刺殺那兩人的身後。

  兩人自是聽到了動靜,轉過身便看到了一個生臉護衛!那生臉護衛竟還對著他們揮一揮手,笑得百花齊放!

  黎青鸞要是知道他們的想法,定會衝著他們搖頭,那不是百花齊放的笑!是無奈至極的笑!

  因為,她眼中冷光一現,無奈聳一聳肩,又要殺人了。

  此刻的永壽宮外已是火光漫天,遠遠望去似是要隨狂風卷上天,將這微亮天幕也燒成灰燼,而後飄飄灑灑,歸於混沌。

  「快!水!」

  「這兒!」

  「救火啊!」

  七嘴八舌的帶著恐懼的聲音幾乎要與火勢共同捲起,直卷得人心頭髮慌。

  「一刻鐘了。」有人托腮悠悠然道,繡金的黑色衣擺在風中蕩漾。

  在這大火漫天且人聲鼎沸的環境中,這句話頃刻便被淹沒,只讓人能聽得耳畔的尖叫聲、謾罵聲、指揮聲、潑水聲。

  可獨獨沒有那人的反駁聲。

  一刻鐘了,那個冷硬得如同茅坑裡的石頭的女人還沒出現。

  離底唏噓:「一條好漢的命吶……」

  「就這麼沒了。」離桃眼也不眨地接道。

  「主子……您節哀。」離扇不怕死地添上話。

  「嗚嗚……節哀。」離風擦著莫須有的眼淚。

  「哎……」離盡一張娃娃臉儘是苦悶,「節哀。」

  離歌則是面癱地掃過這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護衛,他可不信這女人會這麼葬身火海。這般想著他瞥了一眼自家主子。

  謝霽托腮,可另一隻手的指尖卻捻在一起緩而輕的磋磨。

  離歌瞬間瞪大了眼睛!別人不知道,可他一直貼身伺候,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竟被區區一個野蠻女子亂了心緒?

  其他五個護衛還在耍寶,離歌一腳就踹了過去,每個人都毫無例外地被踹到了!離歌畢竟為統領,武功最高,他出腳,其他人自是躲不開!

  被踹到的眾護衛皆是一臉怨念地碎碎念:「死了還不讓說了……」

  「對啊,死了不就是沒本事嘛。」離底漂亮的眼睛裡俱是委屈。

  就在這一刻,女子的輕笑聲傳來。

  眾人齊齊一僵,隨即看向笑聲的來源。

  那人只著簡單統一的護衛服,頂著一張陌生的臉站在那兒,背卻挺得筆直,手拿一柄匕首,匕首的末端濃稠的血還在滴滴答答,她身後是無窮無盡的火焰,配上匕首上的血色,如同拉開了地獄的帷幕。

  她,自地獄而來。

  黎青鸞挑眉一笑,隨手扯來不知從哪兒揪出的破布,拭去匕首上的血跡:「真是抱歉了,我沒死,讓各位失望了。」這般說著,她手一揚,破布被她丟進了身後的火堆里,頃刻燒成灰燼。

  看著那片破布,眾護衛都不禁打了個寒戰,仿若丟進去的不是破布,而是自己。

  永壽宮雞飛狗跳,勤政殿隨之狗跳雞飛。兒子惹得禍,老子就得受著。

  因而天儀帝剛躺下沒多久,就被身邊的大太監王德祿給小心翼翼地叫醒了。

  「你說什麼?永壽宮起火了?」天儀帝聽到王德祿的稟報,微胖的身軀就那般僵硬地從龍床上直起。

  「是。」王德祿躬著腰,滿臉愁容。

  天儀帝捂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臟,數不清第幾次感覺自己要心梗而死了!這個不省心的逆子!逆子!那可是永壽宮!她的埋骨之地!

  「為何起火?」天儀帝好不容易順下來心跳,壓抑住心底的暴怒,儘量保持平和地問。

  王德祿唇邊深深紋路牽動,他撲通一聲跪下:「奴才不敢說。」

  天儀帝看他這副模樣,也猜到了七八分,他淡淡道:「朕赦你無罪。」

  「只聽外頭傳言,六殿下天煞孤星,惹怒上蒼,故而天降神火,予以懲罰。」王德祿說完話立刻低下頭,不敢再抬頭。

  「給朕更衣!」天儀帝站起身,他總是笑眯眯的眉眼此刻平直,屬於帝王的威壓鋪天蓋地而來,「擺駕永壽宮!」

  「你沒死啊?」離底嘴巴張大,雪白的牙在嘴裡恨不得晃瞎人的眼睛。

  「散了散了。」離扇一收摺扇,頗為無趣道。

  離桃語氣平平「唉」了一聲,鬼魂般游離而去。

  隨著幾聲唉聲嘆氣,眾護衛紛紛隱去,連離歌都不見了。

  只剩下黎青鸞立於地上,而謝霽則仍是靠在那屋檐之上。

  兩人一個抬眸一個低頭,四目相對。

  黎青鸞瞅一眼他還未來得及放開的磋磨的指尖,眉眼一彎:「擔心我啊?」

  謝霽深沉微笑:「擔心本殿的侍從。」

  「………」敢情我不是您的侍從,您就不擔心了?

  仿若是聽到了她心底的話,那人從屋檐掠到了她的面前。

  黎青鸞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她看到他唇角揚起漂亮的弧度,聽見他說:「就算你不是本殿的侍從,本殿也擔心你。」他的咬字向來如此,清晰而又曖昧。

  陷入他的眼瞳之中,黎青鸞只感到奇怪的感覺猛然從心底升起,像是初春時崩裂的第一塊冰,碎掉了寒冷似刀的冬風;又像是暮春時掉落的最後一片花瓣,悄然拂過她的心尖,有些癢。

  兩人距離太近,他的袖子被風揚到了她的手心,她不自覺一摸,眉心一皺,這是什麼?

  「皇上駕到——」尖細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有些費力,但卻毫不費力打斷了兩人的那點旖旎。

  天儀帝卻是已經到了,正帶著身後一眾宮人,盯著狀似親昵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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