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魏蘭之死
2024-06-28 22:35:20
作者: 三往
江亦謙躲避不及,腹部被刀剮了個小口子。
血從傷口裡冒出來,很快就染紅了大片衣裳。
他錯愕地捂著腹部,看向白芨的時候她人已經暈了過去。
病房前兵荒馬亂。
夢裡,有個儀態端莊的背影,白芨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她的媽媽。
魏蘭穿著接她回家時的那套白色連衣裙,把手伸向她。
白芨想也沒想就伸手去握,沒想到卻抓了個空,她的手在空中穿過她的,竟是如煙般整個手掌都在她眼前散開了。
魏蘭的身影急速後退,耳邊有聲音提醒著她,「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白芨在夢裡跟著魏蘭的身影跑,她哭著喊著卻怎麼都追不上。
她消散之際,幽幽怨怨地回頭對她說,「媽媽是被人害死的,給我報仇啊!」
白芨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頭頂冷汗涔涔。
入眼是大片的白色,她一扭頭,就看見了赤裸著上身的男人。
江亦謙緊張她,醫生剛包紮好的腰腹,衣服還沒來得及穿一件,就來守護她,可白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
「白芨。」
江亦謙還是緊張的迎了上去,他想安慰她。
白芨恍惚的看著走進的人,直到他把手掌貼到她的額頭上,沙啞的聲音從他嘴裡傳出來,「你發燒了,你躺下吧,想要什麼和我說。」
白芨的脖子像是生了鏽的機器,一卡一頓地看向他,他眼底的青紫,剛冒出頭的胡茬,還有腰上的繃帶,把他整個人襯托得脆弱異常,就好像是剛失去母親的人是他一樣。
「你殺了我的媽媽。」
白芨張了張嘴,喉嚨里擠出來的聲音比砂紙磨地的聲音還要難聽。
但是她哪裡還顧得上的呢?
她抽出身後的枕頭,一下一下砸在江亦謙的身上,甚至故意往他的傷口上砸,直到傷口濺出血花。
「你殺了我媽媽!」
「現在我也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了!」
「你滿意了!」
「我恨你!我恨你!」
江亦謙站著沒動,被動的承受著白芨的動作,「你要節哀,媽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見你這樣難過,如果打我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就打吧。」
「媽?」
白芨咯咯的笑了起來,「媽?」
「你也配叫她媽?你告訴我,你有真心實意把她當成母親過嗎?哪怕一天!她只是你威脅我用的工具人!」
她想起夢中媽媽對她說的話,媽媽讓她給她報仇,「打你並不會讓我好受,但殺了你可以,你會為了讓我好受一點而選擇去死嗎?」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但這是個意外,醫生說呼吸機的管子掉了,誰都不想讓這件事發生!你振作一點好不好!」
江亦謙雙手攥住白芨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你母親的事,我是出力最多的那個,你不能因為一次醫療事故就把責任都扣在我的頭上,這不公平!」
「滾!」
白芨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一分一秒都不想。
她根本就不相信機器的管子會自動鬆動甚至脫落,如果是一場意外,媽媽不會託夢給她叫她報仇。
她在離開之前,一定很痛苦地掙扎過,她根本就不敢想媽媽在病床上無法呼吸的樣子。
江亦謙躋身坐在她的床邊,緊緊地抱住了她,聲音里滿是憐惜,「我不走,我以後哪也不走了,我永遠陪著你,你還有我。」
「江亦謙,媽媽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的,你幫我查一下好不好!」
白芨扯住他的袖子,用力地抓著,她不相信魏蘭捨得丟下她一個人。
江亦謙一愣,不明白白芨為什麼這麼篤定,只當她是受了刺激,極力地安撫她。
他親吻她的額頭,聲音也很痛苦,「監控視頻我都看過了,沒有什麼異常的,媽真的是意外走的。」
白芨不信,她固執地拽著江亦謙的袖口,一遍一遍的念著,「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她被人拔了管子的,就像是你說的,你說要拔了她管子的......」
白芨看向江亦謙的視線忽然凝滯起來,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猛地推開了他。
「啊!你這個殺人兇手!」
白芨視線在床頭柜上搜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水果刀什麼之類的利器,最終只能用拳頭狠狠地垂向他。
江亦謙握住白芨的手,不讓她胡鬧了,「真的不是我,監控錄像我這裡還有,已經讓監控室拷貝過來了,你如果想看可以看!」
白芨忽然不動了,整個人呆坐著,早已淚流滿面。
護士捧著電腦過來的時候,白芨卻突然推開面前的人,光著腳往外跑。
跌跌撞撞直奔醫院的停屍間。
江亦謙不可能讓她去,三兩步追上她,強硬地把她抱在懷裡,聲音里滿是隱忍的痛苦,「你清醒一點,魏蘭已經走了!」
他完全能理解白芨此時此刻的痛,他也曾失去過母親。
他是後悔的,如果他不限制白芨的自由,早點帶白芨過來,那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即便結果一樣,最起碼她們母女兩個還有機會說說話。
白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幾乎瘋狂地掙扎,甚至用了牙齒去咬他,卻始終逃脫不了他的禁錮。
「江亦謙,你還要困著我嗎?」
她嗚咽一聲,癱倒在男人懷裡,再也沒有力氣了,只是反覆呢喃著,「我沒有媽媽了,我沒有媽媽了。」
從前,媽媽是她的希望,是她努力奮鬥的寄託,是她拼了命都要挽留住的存在,可現在她的心裡忽然空了一大片,這讓她以後為了什麼而活。
老天爺是垂憐她的,知道沒有媽媽她也活不太久,所以讓她也得了病。
她被江亦謙抱回到病床上,麻木地看著監控錄像。
就像是江亦謙說的,這份錄像沒有什麼特別的。
沒有可疑人員接近過魏蘭的病床,所有的證據都擺在眼前,白芨也沒辦法再對江亦謙發難。
「我會起訴這家醫院的。」
江亦謙嗓音沉穩可靠,為了讓白芨安心,在這件事上他一定會儘自己的全力給白芨一個滿意的答覆。
可即便起訴了又怎麼樣呢?
她的媽媽還會回來嗎?
這幾天白芨總是平靜地望著窗外,不說話也不動,除了去衛生間之外,基本沒有任何需求。
期間時夏趁著江亦謙不在的時候來看過她幾次,這間醫院和他關係匪淺,他不相信他師兄的醫院會出現這種傻逼的醫療事故,「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答案。」
白芨不點頭也不搖頭,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他不想在白芨如此難過的時候再和江亦謙產生衝突惹白芨心煩,所以只能先行離開。
天空陰雲密布,雨水很快落下來。
江亦謙帶傷忙碌著,顧不得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他幫魏蘭約了入殮師,約了火葬場,還簡單地舉行了一個追悼會。
他徵求過白芨的意見,魏蘭並不想和她死去的生父合葬在一起,所以葬在國外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國外清靜,參加追悼會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人。
白芨一身黑衣,看著被鮮花包圍著的女人,早已淚流滿面。
「媽,女兒不想在這世界上孤獨地活著,你慢點走,等等我好不好。」
她想去握住媽媽的手,江亦謙發現她的意圖後,始終強硬地抱著她。
魏蘭的手一定冰冰冷冷的,會凍壞她的心。
「你還有我,你不是孤獨地活著!以後我就是你的依靠,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白芨哀傷像是天上的雲朵,能擠出無盡的雨滴,江亦謙在說什麼,她根本聽不清。
她多想就這樣和母親一起去了,她感覺她看不到任何生活的希望。
生病的身體,失敗的工作,不堪的愛情,人生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呢。
「小謙,弟妹。」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於婉婉捧著一束菊花,領著許沛,走了進來。
白芨生鏽的腦袋動了動,看著於婉婉把花放在魏蘭的照片前,而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許沛也是,很虔誠地拜了三拜。
「阿姨,您一路走好,我會把白芨當成親生妹妹一般,幫您好好照顧她的。」
「阿姨,人生疾苦,找個好人家重新投胎,不要留戀人間了。」
她說完話,有風吹了進來,會場裡的蠟燭晃了晃。
「於婉婉,這裡不歡迎你。」
白芨盯著哭紅的眼睛,聲音里沒有什麼威懾力。
於婉婉領著許沛深深鞠躬,像是沒聽見白芨的話,拜完才轉頭看向白芨,「弟妹,我只是來送阿姨一程,否則若是只有你們兩個,阿姨路上太冷清。」
白芨不想在今天的場合和於婉婉發生爭執,想了想也就任由著她。
但是她還是蹲在媽媽照片前面,把於婉婉的那束花擺在一邊,伸手擦了擦被花碰到的地方。
於婉婉扯了下嘴角,眼裡的不屑一閃而過,「小謙,弟妹怎麼樣?」
江亦謙皺著眉搖了搖頭,下巴對著白芨的背影輕抬,「不太好。」
「江總。」許沛走到江亦謙身邊,好心地提著建議,「國內流行哭喪,我叫了些人,要不要讓他們進來,阿姨走得太冷清,黃泉路上要迷路的。」
於婉婉在一旁幫腔,「是嗎?沒想到你想的這樣周全,小謙,要不然就把人請進來吧,弟妹一直在這裡傷神也不是辦法,找人過來幫她哭哭喪,然後也該送阿姨上路了。」
江亦謙略微沉吟,而後點了下頭。
白芨撫摸著母親的照片,在心裡和媽媽說著道別的話,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然就被一聲鬼哭狼嚎驚醒。
幾個長相高大的外籍男人,披麻戴孝的走進來,穿的不倫不類,直接跪到了拜祭用的蒲團上,一邊哭一邊拍打著地面。
白芨實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於婉婉竟然帶人鬧了她母親的追悼會!
「江亦謙!」
她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男人,「他們是誰!」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送媽上路了。」
江亦謙回答得很理智。
白芨一顆心早就被他傷得千瘡百孔了,明明知道江亦謙不可信,可剛才還在說要陪她一輩子保護一輩子的人,現在竟然由著於婉婉在她媽媽的追悼會上胡鬧,她的心口還是會控制不住的疼痛。
她隨手拿起剛才於婉婉帶來的菊花,狠狠敲打在幾個外國男人的身上。
她從沒想過母親的追悼會她居然會搞的這樣狼狽。
等人攆走了,會場裡滿是散落的黃色花瓣,她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撿。
耳邊還是於婉婉的風涼話,「弟妹,你別辜負了我們的一片苦心,阿姨在異國他鄉病逝,讓她走得熱鬧一點,是你在盡孝心。」
白芨扭頭看向於婉婉,她眼中帶著恨,恨不得馬上殺了她!
「於婉婉,你要那個男人你就拿走,別在我媽的追悼會上噁心我!」
她沒忍住哭了出來,心裡喊著媽媽,她被欺負得太慘了。
江亦謙大步上前,從地上把白芨拽了起來,他生氣了,白芨居然當著他的面把他讓給了其他女人?
當他是死的?
但是好在他還顧忌著今天的日子並沒有跟她說什麼重話,只是叫來人拉起魏蘭的遺體趕往火葬場。
「不!別把我媽媽帶走!」
來的人都是專業的,遺體很快就被裝上車。
後來白芨親眼看著魏蘭的遺體被推進焚化爐,隨著機器的一聲巨響,她徹底地失去了母親。
她不知道這一天她是怎麼度過的,就像是身處一場夢境裡,她掙扎不了,也醒不過來。
等一切塵埃落定,白芨才如夢初醒,她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眼中卻空洞的沒有任何人的倒影。
「江亦謙,我媽媽走了,我們之間的合約應該也就算是解除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她決絕地留下一句話,獨自走進雨幕里。
他想去追,於婉婉卻挽住了他的手臂,「小謙,弟妹心情不好,任性一點也是可以原諒的,你給她一點時間消化一下,她現在更需要的可能不是你的陪伴而是獨處。」
江亦謙沙啞著嗓子,「是嗎?」
他看著白芨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心痛極了。
後來他總是想,如果那時的他,知道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白芨,他一定不會放任她自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