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掐絲金鳳

  我眼見著壽康公主的眼裡起了難堪，素手用帕子掩住唇角不自然流出的譏笑，是啊，她當然會生氣，因為她自詡高貴，北國什麼好東西都該落入她的手裡，皇帝的敬重如此，皇后的寶座如此，又怎麼會允許這礦石奇珍出現在我一個她看不上的宮內.

  而且，我竟然膽大妄為地將這孕育天地之靈氣的黑曜石鏡子做成了一面普通的穿衣鏡，還在她面前這般炫耀。

  「到底是眼皮子淺.」壽康公主將茶放在口中輕抿，因年老皮膚乾癟而變薄的唇畔口脂絲毫沒花，不急不緩道，「皇后宮裡的婢女竟然=連這微末功夫都做不好，這茶該涼到九分燙入口最佳，如今都五分了.」

  口氣平穩尋常，聽不出一絲責備，但一旁侍奉茶水的婢子立刻打著顫跪下.

  我不自覺皺眉，不是為了宮女，是為了我是後宮之主，「知道有些東西燙手，還非要攥在手裡捂著，將茶香都散了，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這樣怠慢姑母，扣一個月月例，以後去殿外伺候吧.」

  那小婢子鬆了一口氣，如同躲瘟神一般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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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親自又換了塊壽康公主愛吃的小點心，堆在她的面前玉碟中，「姑母請用.」

  誰知她直接當著我面推開，斜了斜眼睛，直言不諱，「皇后，你無需在本宮面前擺出這做小伏低的樣子，本宮的確不喜歡你，所以，本宮只問你一句，今日你擺這沒名頭的席面究竟所為何事？」

  我故作哀怨狀，「求姑母垂憐.」

  知道我是演，她也抬了抬眼皮，極配合道，「皇后這般，真是折煞本宮了.」

  我輕輕一笑，目光緊緊地黏在壽康公主頭頂的雙鳳戲火祥雲冠上，端起一杯茶，「臣妾忝居高位，才疏學淺又無子嗣，終日惶恐君恩不在，只求姑母庇佑。」

  壽康公主沒有接，緊緊地皺了眉頭，「何須將所有人都當作傻子。」

  我知道她不會輕易相信，卻依舊堅持道，「是我沒有教導好嘉月公主和晉王妃，惹得姑母動怒。」

  她依舊不說話，探詢的目光划過我的眼角，似乎想看看我還有什麼花招沒有使出來。

  既如此，我便輕輕擊掌，梅英和蘭芷一人捧著一個雕工精細的紫檀木盒緩緩走了上來，是少見的前漢漢八刀雕刻工藝，其特點是每條線條平直有力，像用刀切出來似的，只是常用於玉器，甚少在這樣矜貴的木料上出現，隨著兩個人的移動，北面的貝螺細紋折射出不同顏色的光彩。

  壽康長公主眼皮一動，她是此中的翹楚，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首飾盒所費何工，嘴唇彎起便是代表來了興致，雖然話里依舊是刻薄，「盒子尚算不錯，只是不知是否配得上裡面的東西？」

  我擊了擊掌，便又上來了兩個年輕的婢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先入眼的並非是什麼珍奇首飾，只是一塊蜀錦的絲帕，蜀錦雖然珍貴，但遠不到稀罕，壽康公主也只是用它來做窗簾繡被，面色一沉，「皇后娘娘是覺得我壽康公主府，連蜀錦都沒見過嗎？」

  「姑母莫急，此物珍貴異常，單單銀花紗鋪墊恐受損，因此將蜀錦略加纏裹。「說完，我親自起身揭開了蜀錦，露出了本來面目。

  」天哪！「張惜妍率先坐不住，驚呼出口，眼睛直直的盯著盒子裡的東西，將自己的野心暴露無遺。

  壽康公主雖眼睛裡也閃過一絲驚訝，但到地上了年紀，因此狠狠瞪了一眼張惜妍，後者乖乖地坐了回去。

  她不動神色地將我剛剛放在桌子上的茶端起，「皇后這是何意？」眼睛卻一直盯著盒內。

  我看了一眼盒子中九隻嘴雕流蘇的金鳳凰，果然是蘇城大價錢的工匠，除卻正中心那五顆龍眼大小的鮫人淚，底部一圈複雜的花絲鑲嵌極好的襯托出了整個冠體的立體感，更不用提全身其他部位點綴的赤紅寶石和數不盡的赤金珊瑚。我那十五妹倒是會享受，要不是她偶然說漏嘴，我都不知道她私下竟然打造如此僭越的好東西，這幾乎可以媲美我封后時候的冠冕，不，論精細程度遠超，只是不及那個分量實和看著震懾人罷了。

  只是到底是我的親妹妹，苛責當然是是不必了。

  張惜妍伸手想要逗弄鳳凰低垂的流蘇，被壽康長公主用茶杯直接按下。

  我幽幽嘆息了一句，「姑母見多識廣，自然猜得出這技法。」

  壽康公主微微眯起雙眼端詳了片刻，細長的眉毛皺成一波彎彎的淺紋，正色道，「用前漢的盒子裝這後清纏金留影的鳳冠，皇后的心思若放在討好皇上上，何須來哭求本宮的庇佑。」說完，抿了抿放涼的茶水，報以冷笑，「這不就對了，不溫不火，剛剛好。」

  她揚起沾染豆蔻的手，輕輕撫過鳳冠表面，無不惋惜，「雖本宮也配得上這樣的冠制，只是紅寶石嬌俏，實在不符合我的年紀。」說罷，竟是要將盒子推還給我。

  我當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立刻接到，姑母上了年紀不愛打扮，那不是還有妍兒嗎，妍兒正是愛打扮的年紀，將來許了好人家，必然將此物裝進嫁妝帶去，這才及得上姑母的體面。「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張惜妍，只見她尖尖的下巴隨著我說話的幅度不住地輕點，像是很認同。

  壽康公主還是為難，「可妍兒既不是公主，又非皇后，皇后不如將來還是將此物送給嘉月，也好全了教導一場的情分。」

  我沒有回答，直接掀開了另一張蜀錦。

  又憑空多了一副同樣技法的掐絲金邊鳳凰牡丹紋瓔珞。

  我不信，這樣的價碼還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