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梅林雪仗

  「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嘉月帶著不甘心地補充道。

  「在下也並沒有向公主計較的意思。」夏景鑠斂眉，知趣地行了個叉手禮，像是準備告辭的意思，端得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讓嘉月更是羞愧得說不出話來，這般懂事不打攪倒是讓我十分驚訝。

  他竟然有如此顛倒黑白的本事，有趣有趣。

  我生了旁的心思，以手支頭，恰好得到了發聲的機會，笑意盈盈，「擾了本宮和公主的雅興，端王殿下就準備這麼走了？」

  他略帶詫異地含笑看著我，仿佛從來沒有那晚的故事，「那娘娘以為如何？」

  「素來聽聞端王是個知情識趣的風流人物，怎得如今還要本宮教你怎麼做？」我這番話出口已經極其大膽，嘉月緊張地扯了扯我寬大的衣袖。

  他眉目一亂，站在原地有些侷促地低下了頭，仿佛受到了什麼侮辱。

  我揉了揉額心，心頭無緣無故地冒起一股火，依稀回想起了那一晚他對我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現如今當著嘉月的面又生出一副孤高自潔的模樣，甚至還在用行動指責我的不端，「無妨，不過是陪本宮玩一個小小的遊戲，端王殿下不必如此。」

  夏景鑠聽著我的語氣，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娘娘請講。「

  

  我兀自起身，竟也嬌俏地俯身抓起一團雪簇，只是沒有很快將他們扔出去，而是放在掌心等著他們一點一點的融化成透明的冰晶狀，直到在我的掌心徹底變成一個美麗的水晶球。

  「聽聞西夏很少見到雪，端王大抵是因為少見的緣故才一時失儀吧？這雪仗，本宮還未出閣的時候，也很喜歡。」

  夏景鑠緊握拳頭，面上微微抽搐，「在下不敢。」

  我掩口而笑，「這有何不敢。」

  蘭芷和梅英站在我身後面面相覷，但也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沒防備的，我將手裡越團越緊的那個晶球直直地扔了出去，精準地砸中了他的簪尾，將整個髮簪生生地甩脫了出去，墨發輕揚，極盡風華。

  他的眼裡仍是淡淡的，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切，就這麼注視著我片刻的失態與放縱。

  他甚至勾起唇角又行了個禮，「娘娘心中的氣，盡可消了？」

  「奇怪，我能有什麼氣，不過只是擾了雅興罷了。」我卸下火，轉而去看目瞪口呆的嘉月，指了指地上的雪子，「想不想來試一試，想來端王殿下一定不會同我們計較的。」

  嘉月嚇得呆呆的，不由得被噎了一下，「皇嫂，端王殿下是西夏皇室，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不過是場遊戲。」聽到嘉月竟然為他說話，我眼尾越發凌厲地飛起，心底也堅定了這個不依不饒的念頭，若不叫他全身冷透地回去，如何能壓下我心頭之火。

  火從何來，已經不重要了。

  他仍舊笑得和煦，「無妨。」

  我不由分說地撿起一團雪塞入嘉月的懷裡，「你看，往年你皇兄也是要陪我們玩的。」

  端王將胸口攏上的那隻手一愣，然後停下了動作，乖乖地立於原地。

  我帶著嘉月往遠了跑了些，對著夏景鑠的身影興奮地揮手大喊，「端王殿下，勞您往遠跑些，不動的靶子有和趣味呢？」然後繼續捂嘴笑地步搖叮噹作響。

  嘉月紅著臉將一團雪在手裡搓得十分鬆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悶悶地說了句，「我好了。」

  我將裙擺瀟灑地系在腰間，粗魯地將斗篷摔在了蘭芷的懷抱中，在雪地里無窮無盡地追逐瘋跑著，夏景鑠果然如同他所說的一樣，只是逃和閃躲。他是男人，又大概有些功夫在身上，身姿輕盈地一下一下地避開了我好幾個發力狠的，幾輪下來，衣襟外衫除了飄了幾滴水漬，竟是半分也沒浸透。

  反觀我，今日這念頭本來就是無端端冒出來的，根本沒有備適合踩雪的靴子和外袍，一雙蜀錦繡鞋直接變得又笨又重，精巧的鏤空薰香被黏結在了鞋面，暈出了難看的湖藍色，就連後跟處鑲嵌的珍珠都沒防備跑丟了一顆。

  也不知道雪化了會便宜哪個憊懶的宮人，那可是上好的明珠，不過我要多少有多少，已經習慣了。

  嘉月咬了咬下唇，沖我搖搖頭，「夠了，皇嫂，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手一垂，兩坨冰團從凍得通紅的掌面掉落下來，混合著幾滴渾濁的液體，轉頭冷聲吩咐蘭芷，「夠了，請端王殿下過來小憩片刻。」

  他乖乖地過來了，沒有蹬鼻子上臉地坐下，只是喉結微微顫動，喘著淺淺的粗氣問道，「娘娘，公主，可還玩得盡興？」

  我故意不看他，接過梅英遞來的帕子和暖爐，擦了擦手後勻貼在爐面上，漫不經心道，「端王有事回去？」

  這便是堵了自己的路了，夏景鑠在心底苦笑了一聲，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偽裝應付，「娘娘還想做些什麼？」

  嘉月微笑著拉住我的臂彎貼了上來，撒嬌道，「皇嫂，我想給你剝核桃和說一個前幾日我從外頭聽來的段子，有外人在多不好意思，快叫端王回去休息吧，這麼一早上，別是著了風寒，到時候西夏又要來找北國的麻煩。」

  我沖她擺手，無語道，「男子體健，我們不都在這風口好端端地坐著？依我看，該在這喝杯茶再暖一暖，現下回去往爐子前一鑽，才容易發寒呢？」說完我促狹地看了眼端王薄薄的外衫，又命人給他倒了杯清茶。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得不坐下。

  我讓嘉月講，她確是一反常態地雙手疊合放在膝蓋上，坐得規規矩矩，忸忸怩怩的樣子那還要跟在我屁股後面跑的小丫頭的影子。

  當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