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雪中偶遇

  夏景鑠剛撩撥開頭頂的松柏就看見三個穿著斗篷的女子互相攙扶著往已經結了冰的小橋走去.

  他的目光在她們三人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從步調和穿著來看，更像是剛進宮不久的小宮女呢，只是為首的那個身上的白狐裘看起來不是凡物，系帶上的玲瓏玉佩叮噹作響，露出的皮毛通身上下竟然一點雜質都見不到.

  大約，是個出身很好的官宦子女吧，被父親送進宮來籠絡帝王，想起北國皇帝那一副不好聲色，拉著他只是談天說地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嘆一句可惜。

  

  這麼好的年華，從此就要在這蹉跎終老。

  且這會有頭有臉的主子都在前頭參加皇室的祭祀，能出現在這廢棄的小花園的.....

  為首的女子走得步調急了些，風帽掉了下來，露出有些凌亂的鬢髮和深紅的外袍，耳墜錘打在白皙的臉頰上，雖看不清臉，但格外輕窕動人.

  他不禁起了興致，竟然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從西夏到北國皇宮，見多了端著架子的貴族小姐夫人，她們走起路來發不亂，耳墜不動，長長的禁步宮絛更是連個擺子都打不到裙面上，那天宮宴為首的北國皇后就是其中之最.

  長得到算絕色的，可面上表情就如同廟中泥塑的菩薩娘娘，讓人親近不得，木頭美人，了無生趣。

  何況他簡單估摸了下她露出的釵環首飾，更驗證了他的猜想，家境不錯的宮女.

  「殿下.」無咎急忙拉住夏景鑠的外袍，「這是北國王宮，不好那麼招搖吧.」

  夏景鑠冷哼一聲，一雙清明幽深的桃花眼仿佛這冰天雪地里一泓仍在汩汩流動的清泉，隨著仍在飄落的雪點子泛起絲絲漣漪，雖只是輕輕一瞥，通身的貴氣壓迫得無咎直接低下了頭.

  無咎也無他法，只能把金貴的金雀裘披在了端王修長的身軀上，在西夏成年男人都有束髮的傳統，可惜自家王爺向來瀟灑不羈，如今固定髮髻的簪子被打亂後髮絲低垂，一身紫色薄衫更是襯得他將這份雪景都壓低了幾分顏色.....連他一個男人都覺得，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端王殿下，實在是......實在是過於輕浮.

  這頭的主僕三人只顧著趕路，那想得到後面竟然跟了兩人.

  我走的更急了幾分，甚至乾脆提起了裙擺，跑了起來.

  「娘娘小心.」蘭芷趕快也跑了起來，梅英則扶著欄杆支撐著兩個就快飛起來的同行者.

  我聽到那話，心裡也不知道想什麼，一晃神竟然是腳底生風，脖子上純金打造的瓔珞正中央那枚玲瓏玉鎖外在一邊向後墜去，且本該站在我那面的蘭芷為了跟上我的步伐竟然沖得比我還前了些.

  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就在那一瞬.

  沒有我想像里的混著冰渣子從橋上滾落，不傷也要弄個滿面烏青.

  我竟然倒進了一個帶著人體溫度的懷抱里，帶著清冷的小蒼蘭香，寬大的衣袍袖子就著雪水揚了起來，撲面打在了我的臉上，使我透不過氣來.

  完了，完了，我蠕動了幾下.

  不僅妝面髮髻出了差錯，還似乎倒在了外男的懷裡，等下就裝小宮女搪塞過去吧，雖說本朝風氣尚算開放，男女大防遠不如前朝苛刻，士族大夫里甚至還有批判前朝朱夫子「存天理滅人慾」之說實在荒謬可笑，但這要是傳出去.....

  「快放手，你是誰？」蘭芷顧不得看清來人，重重地撞擊男人的胸口試圖把對方撞開，可惜她身量實在過於弱小，拼勁全力也只是徒勞.

  那個外男仍舊穩穩噹噹地托著我的肩膀，我依舊穩穩噹噹地靠在他的胸腔，聽著他加速的心跳起伏，感受著他若有若無的呼吸在我的髮絲間悵然.

  夏景鑠深呼一口氣，冷冷開口道，「小姐還想在在下的懷裡小憩多久？」

  我被嚇了一個激靈，趕忙雙腳發力，起來擺弄自己凌亂的髮絲和弄皺的衣裙，邊收拾邊忍辱負重道，「奴婢....」

  我抬頭，他低頭，兩相對視.

  我險些又沒站穩，撫住胸口不住地氣喘.

  他以為我不舒服，又探過手來想要扶我，卻想起了規矩悻悻地收了回去.

  一時間，相顧無言.

  「見過皇后.「還是他先開口打破了僵局，有些輕佻的笑容轉瞬即逝，懶洋洋地站直了身子，看起來比初見那天更規矩了些，許是因為這是私下會面的緣故.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剛剛也算是救了我，我挑眉倨傲地點了點頭，「端王殿下有禮.」

  本來到了這事情就該了結了，可我偏偏因為嘉月的事情生了些不好的心思，又想到他未來也會成為我的妹婿，眸光微閃，極具威儀地問道，「敢問端王殿下為何在此處？」

  夏景鑠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起北國這位千尊萬貴泥菩薩塑成的端莊皇后，眼前這位看年齡也不過剛過雙十，雖說外面那件白狐裘襯得整個人冰雪可愛，可裡面那件深紅色長衫以及厚重的金飾就實在是敗了興致，這樣的顏色對於這個年紀的女孩實在過於老成，硬生生把自己都逼老了十數歲，又繃著個小臉.

  夏景鑠勾起唇角，毫不在意地退後復行了個西夏的皇室禮，只吐露出了兩個字，「賞雪」.

  說完還極配合地抬頭伸出保養極好的修長如削蔥般的手在空中虛無地接扶了一把，有兩三瓣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入了他的掌心，頃刻間化為了一灘雪水.

  「賞雪？」我仿佛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出言譏諷，「本宮給殿下安排的北郊行宮本是整個洛城最適合賞雪的去處，可殿下偏偏甘願留在皇宮裡陪陛下吟詩作樂，如今為了賞雪竟然要屈尊來到這荒棄許久的院子，可真是好雅興.」

  最後兩個字我壓得極重，彈起的音節弄得我喉腔都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