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初二祭祀

  次日醒來，我先看到的是蘭芷以手支頭靠在我床塌前的睡顏.

  

  我把她推醒，慢條斯理地詢問，「陛下昨晚歇在哪了？」

  她不敢有瞞，「開始喚了靜妃娘娘過去，可靜妃娘娘不知為何觸怒了聖上，連夜將人送出了寢殿，一路上哭鬧，好多宮女太監都聽見了.」

  「還有呢？」我突然感興趣地直起了身子。

  我向來不怎麼喜歡靜妃，看她吃癟，我心裡高興.

  「然後陛下派人去找西夏的端王殿下，後面的事情，婢子就不知道了.」蘭芷吩咐別的婢女去打水過來先給我溫手。

  她說者無意，落在我的耳邊，確是聽者有心.又是端王，我攥緊了被腳的牡丹紋樣，牙根咬得直痒痒.

  今天大年初二，慣例是要祭財神，出嫁女子則可回娘家.我是皇后，自然沒有動不動就省親的說法，橫豎容弟和母親一起進宮過了，便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反而能專心致志地起身置備起禮典的一應事宜.

  這天皇家宗祠有大型的祭祀活動，民間的祭品需要用"五大供"，即整豬、整羊、整雞、整鴨、紅色活鯉魚等，而皇家的就是在民間的基礎上更為奢華，以祈望國運昌盛，百姓能安居樂業。

  快正午的時候，陛下才派身邊的公公通知我去祭祀的宮殿商量事情，皇族宗室都已經到那了，還有幾個姑祖母輩的長公主也撐著身體回來參加了此次祭典，在長輩面前，我縱然是一個皇后也不能太過懶怠，當下翻身下床收拾了起來.

  我見蘭芷和梅英都換上了新年才能穿的淡紅色羅裙和雲水鍛的上襖，上面淡淡的暗紋映著透過窗縫的微光，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蘭芷身上的繡樣是岸芷汀蘭，梅英穿的是紅梅映雪，我隨手將案上的兩支名貴的寶石珠釵賞給了兩人.

  蘭芷寶貝地將珠釵揣進了袖口，梅英則隨手插在了高挽的髮髻間.

  我蹙眉回頭看蘭芷，她雖著一身紅裙，但頭頂依舊只是梳了個尋常髮髻，鬢邊兩朵零星的粉紅色纏花，故意黑著臉說，「留著做什麼，今天好日子，都裝扮起來，你們是本宮身邊最體面的丫頭，吃穿用度也不該被人小瞧了去.」

  梅英聽完立刻笑著捉了捉蘭芷的袖子，從裡面掏出那隻粉晶的髮簪替她簪上。

  我這才滿意地給自己戴上一副十分應景的金累絲嵌青金石福祿金錢耳環.

  踏出門的時候雪已經積得很厚了，我用腳探了探，凹進去半尺有餘，雪水一下子就滲進了絲質的鞋面，凍得我從腳心到心窩都一陣發抖.

  蘭芷趕忙抱著我的袖筒想要去備輦轎，被我直接攔下.

  「把那雙紅色鹿皮小靴子拿來，今天咱們走著去，本來就快遲到了，別帶儀仗，免得被長輩覺得我這個皇后拿架子。你們也換皮靴子跟我一起去吧.」我揮手.

  「可您的袍子.」梅英將我長長的裙擺拉起，最底部嵌著夜明珠的鳳眼張牙舞抓地在向我訴說著她是多麼的矜貴、不染塵埃.

  我瞥了瞥，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好辦，把外袍脫了，換那件我之前參加花神祭的大袖衫.」

  蘭芷大驚，「可那是春裝啊，且，不符合儀制.」

  我面有不耐，「那就把容弟送來的白狐裘披上.」

  儀制儀制，皇帝連節禮不歇息在皇后處，那又是什麼儀制.

  我越想越無奈，又看了看輕省的外袍和著繁複的發冠，最後乾脆連珍珠嵌紅寶的花絲正鳳冠都直接去了.

  主僕三人都換上了衣服和斗篷，互相攙扶著走出了宮殿門.

  走到一半，蘭芷看了看日頭，面有難色，「娘娘可否再快些，怕是誤了吉時.」

  那時我正費力地將腳從雪中拔出，誰知道驚了附近的飛鳥，他們撲棱撲棱地撞上了我頭頂的松柏，打下一兩塊雪來，直接壓垮了我的髮髻，連帶著兩根純金鳳簪都飛了出去.

  「倒霉.」我揉了揉被砸痛的額頭，指揮他們兩個把我的簪子撿回來插上.

  梅英將簪子收在手裡，好言勸道，「不如等快到了再重新梳一梳，婢子還是幫娘娘把風帽戴起來吧.」

  「好.」於是我裹得像個粽子一樣跟著他們兩個繼續往前走著.

  「娘娘，婢子知道一條小路，只是那片臨湖，雪凍成冰怕是不好走.」蘭芷看了看前面，忍不住說道.

  我如臨大赦，反手抓住她的臂彎，「快快快，今天壽康姑母也在，她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陛下也最敬重她，可不能失了規矩.」

  蘭芷所說的小路途徑一處廢棄的花園，我還是太子妃的時候還和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在那片池上泛舟垂釣過，只是當初繁茂的枝葉早已凋零，游弋的彩魚也都不再浮上水面，波瀾不驚的湖面凍得能照出人影.

  我裹了裹斗篷，催促道，「快走吧，出來也忘了帶個暖爐.」

  梅英幫我攥著首飾釵環不方便，蘭芷便將我的手攥進了她的衣服內里，隔著肚兜用體溫給我暖手.

  我身子驟然一暖，竟又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甚至濺了些涕淚出來，又驚走了為數不多的幾隻鳥兒.

  它們拼命地飛著想要擺脫面前三個恐怖的傢伙，好不容易飛到一片舒適的樹林，剛一歇下.

  卻又是一聲淡淡的，「哎呀.」

  然後去下面傳來了拍打衣服的聲音.

  「王爺，您的袍子怕是濕了.」

  接著就是一聲清冷慵懶的男聲，「哦，那把外袍脫了吧，換那件金雀裘穿上.」說完尤嫌不足，「這北國是什麼鬼天氣，冷成這樣，若是在王府，我這會溫著酒，烤著鹿肉，不知道多麼自在.」

  似乎是小廝的賠笑，「得得得，這不是得入鄉隨俗嘛？在北國，鹿是皇室的吉祥物，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且小人聽說那皇后本來想把您的居所分去北郊行宮，多虧了陛下跟您投機才在給您分了處宮殿歇息.」

  「他哪是跟我投機，明明是....」他的聲音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