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願意與世界為敵的決心

  朦朧中，安菲緩緩甦醒。

  月光下，燭火中，看著眼前正在撫摸自己臉頰的人，那一刻，安菲整個眼神都呆呆的。

  「我果然又在做夢嗎？」

  

  「如果艾爾莎真的醒來該多好啊~」

  安菲眼神憂傷的看著眼前的艾爾莎。

  也不怪安菲不信這是現實，原因很簡單，艾爾莎此前可是形如枯槁。

  而現在呢？

  出現在安菲面前的艾爾莎就好似一年半前那個面容姣好，眼神堅毅的少女。

  這怎麼可能是現實？

  唯有做夢才說的過去。

  安菲嘴唇顫抖，眼神失神。

  她伸出手按在了艾爾莎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微閉著眼神情顯得無比懷念。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該多好啊~」

  「艾爾莎~」

  自顧自的安菲還在陷入自我的責備與憂傷中。

  然而，就在此時。

  被當成夢境背景的艾爾莎卻突然笑了起來。

  「王姐，這麼久不見你難道已經連現實與夢境都分不清了嗎？」

  「我的確已經甦醒了哦。」

  艾爾莎微笑著，語氣帶著一絲調侃。

  安菲愕然，微閉著的雙眼看向艾爾莎。

  她眨了眨眼，表情明顯一滯。

  「真的醒了？」

  「對，真的醒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艾爾莎你之前身體還那麼虛弱，這怎麼可能？」

  安菲瞪大眼睛，語氣顯得有些激動，同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王姐，不要激動，我知道我的事很難讓你理解，但這並不是壞事。」

  「我的事一時我也難以解釋清楚，但還請王姐您相信我，相信我就是你的妹妹，依然是你的那個妹妹。」

  安菲呆滯著，她與艾爾莎對視著。

  而就在這種對視下，安菲怔怔的不再激動，反而是站起身目光先是從高興激動，隨後就變成擔憂，懷疑。

  艾爾莎是怎麼陷入沉睡的？

  大公主安菲自然知曉這一切，然後再結合艾爾莎現在突然甦醒，身體也詭異的瞬間變好。

  再結合艾爾莎這時說的話，安菲矛盾、懷疑的心情要多複雜就多複雜。

  安菲既想要看見艾爾莎醒來，但又突然不想讓艾爾莎醒來了。

  只因為，看著此刻的艾爾莎，安菲突然察覺到艾爾莎氣質中多出的一份陌生感。

  就好似，好似，艾爾莎並不是昏迷了一年半，而是遠行了一年半並且突然有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成長。

  擔憂，懷疑，安菲語氣也開始顫抖。

  「艾爾莎，你真的是艾爾莎嗎？回答我，艾爾莎~」

  艾爾莎面上露出一絲嘆息，然後便合著睡衣從床上起身。

  她站定在安菲的面前，就在安菲那遲疑，忐忑與複雜的眼神下，直接雙手抓起對方的雙手。

  「王姐，我的確是艾爾莎，我相信您一定願意相信我的是嗎？」

  雙方目光對視，那一刻時間都仿佛暫時的凝固。

  幾息之後，安菲呆呆的回神，但面上卻有些莫名的慌亂。

  安菲感受著艾爾莎緊握自己雙手的溫度，感受自己妹妹那熟悉的味道，她此刻沒由來的就相信了艾爾莎的確就是艾爾莎。

  但相信之餘，以安菲的聰慧，她一瞬間就聯想到了很多。

  「可，可是，你.....」

  下意識的，她沒有為艾爾莎的甦醒而高興，而是面色急切與擔憂的著急的開口道：「艾爾莎，告訴我，你的甦醒是不是跟邪月關！」

  安菲很是恐懼，她看著艾爾莎，目光充滿急切，與艾爾莎相握的雙手都不由的加重了力度。

  艾爾莎看著自己王姐的慌亂，她沒有回答。

  她只是鬆開了安菲的手，然後目光緩緩變得認真的道：

  「王姐，我找到了拯救我們世界，拯救我們子民的方法，但在這之前我不能將你捲入。」

  「我的甦醒，還有我這身體的突然恢復，這是瞞不住任何人的，教會一定會來詢問我的情況，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沉睡了多久，但想來王姐您應該知曉了我們這個世界教會所知曉的單方面的一切真實吧？」

  「所以，哪怕王姐您有心幫我隱瞞，有些事我也必須親自去教會當面詢問清楚。」

  艾爾莎目光堅毅，也仿佛早已有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就在安菲那滿臉迷茫的注視中，她顯得有些自責的再次握住安菲的雙手。

  「王姐，無論之後發生什麼事，我只希望您能相信我！」

  「不過，我也知道王姐您現在肯定有很多疑惑，甚至可能認為我被污染了，但這些都不是問題，只因為您看我現在站在你身前的樣子像是被污染了嗎？」

  艾爾莎緊緊的握著安菲的手。

  其實她此刻也很緊張，很害怕安菲對自己無法信任。

  這無關力量與權利，只因為艾爾莎不想讓自己的姐姐誤解自己。

  不過，艾爾莎顯然小看了安菲的『妹控』程度。

  雙手被艾爾莎緊握，感受著艾爾莎手心的溫度，感受著她那手心微微傳來微不可查的顫抖。

  安菲看著自己的妹妹，看著艾爾莎，緩緩閉目並且深吸一口氣。

  再次睜眼，那一刻安菲眼神也沒由來的充滿堅定。

  「我相信你，艾爾莎！」

  「你從小要強，而且從來不會騙人，我相信我的眼睛更相信我的直覺。」

  「雖然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願意相信你，願意相信我的妹妹。」

  「所以，艾爾莎，你既然不打算告訴我一切，那麼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所以，艾爾莎放手去做吧，另外，我也想幫你，所以，艾爾莎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安菲緊緊的握著艾爾莎的手，目光充滿堅定。

  如果是一個人，如果還是之前，或許安菲還會是那個在這一年半中陷入迷茫的公主。

  但現在不同了，只因為艾爾莎甦醒了。

  無論是艾爾莎到底是否是被污染，安菲也已經釋然。

  什麼拯救世界，什麼拯救人類，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國繼承人。

  也根本沒想過去做什麼大事，更沒有幻想靠自己去拯救世界。

  污穢？穢魔？這種事對於安菲而言實在太過遙遠，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公主，只是一個愛護自己妹妹的姐姐而已。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又不止海蘭迪一個王國，有人願意拯救世界，拯救人類，那就讓願意的人去做吧。

  大道理什麼的她懂，但她更珍惜眼前的親人。

  再者，至少眼前自己的妹妹對自己說了，她找到了拯救世界的辦法，她想要拯救世界。

  作為一個姐姐，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妹妹。

  所以哪怕從小的世界觀不斷在思維深處告知她銀月與污穢很恐怖，但這一刻她還是盲從的選擇了無條件信任自己的妹妹艾爾莎。

  看著自己的姐姐，看著安菲願意相信自己。

  那一刻，艾爾莎心中緊繃的弦突然就鬆了下來。

  她微笑著：「果然，無論過去過久，王姐您還是我認識的王姐。」

  「不過，我現在並不需要王姐您幫我什麼，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非要說幫助的話，王姐您能讓人現在就把我的騎士團，團長和副團長，伊蓮恩和梅甘叫來一下嗎？現在正是我考驗她們作為騎士對於我忠誠度的時候。」

  「另外，我也需要王姐您去通知教會，就直接告訴他們我的甦醒以及我現在的狀態，至於之後的事......」

  艾爾莎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安菲已經聽出潛台詞了。

  安菲心中一緊，有些急切與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緊張道：「艾爾莎，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你冒險，你告訴我，你能安全的吧？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艾爾莎，你沉睡了一年半可能並不知道就在教會裡可是一直有一位天族大人隱居的！」

  「你真的有把握嗎？」

  安菲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猜不出來艾爾莎這一系列的舉動是跟所謂邪月有關。

  哪怕艾爾莎擁有了她所不知道的強大力量，她也還是充滿擔心。

  「天族大人？」

  這的確是艾爾莎不知道的情況，她明顯愣了一下。

  看著艾爾莎錯愕，安菲當即開始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艾爾莎。

  兩者就這樣，在月色與燭光中談了近一個時辰。

  「這麼說來，在我們海蘭迪王國有兩位天族大人吧？」

  「一位是教會的，一位便是劍選的湖心小島，聖劍所在那裡可能存在的隱居仙女。」艾爾莎瞭然道。

  「嗯，應該是這樣的。」

  安菲點點頭，有些遲疑道：「不過我們人類看不見天族，所以具體湖中仙女是否一直都在那裡也不好說，畢竟教會中的人也不知道，只因為教皇與那位大人幾乎一直都隱居不出。」

  艾爾莎沉默著。

  安菲則靜靜的看著艾爾莎。

  「這麼看來，教會那裡我肯定暫時不能冒險了。」

  艾爾莎想要拯救自己的世界，想要通過試煉，而不是白白冒險送死。

  為此，對於教會隱居不出的天族，甚至去教會核心所在地，這種冒險的事暫時還是不要做了。

  誰知道教會有沒有什麼可以傷到自己的力量呢？甚至還有更多可能隱藏的天族？

  所以考慮到這些，艾爾莎則再次緩緩道：「不過湖中仙女那邊我或許可以去確認一下，接觸與試探是必須的。」

  「畢竟這後續事關教會是否認可，也事關天族、七神對於污穢以及月亮的真實看法。」

  艾爾莎僅僅是這樣說了幾句然後便沒有再說了。

  因為，現在還不是讓安菲知道這一切的時候。

  如果現在她對著安菲展現自己銀月陰影使徒的力量，她很害怕引發安菲人格中屬於人類惡的污穢，從而以普通人狀態被突然自身的污穢污染，一旦失控那可就真的徹底沒救了，穢魔化大概就是最終的下場。

  所謂失控，這還是艾爾莎從秩序帝國那裡學到的詞。

  超凡力量的獲取哪怕在秩序帝國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要得到多少就要承受多大的風險。

  符印師、神紋戰士，在秩序帝國中哪一個不是都要冒著失控死亡的風險而收穫力量？

  或許一開始艾爾莎還不理解秩序帝國子民那瘋狂獲取力量的想法，不理解他們為何要冒著死亡的風險去追求那份不太確定的力量。

  但此時她早已經明白一切。

  那是信仰，同時也是想要與神同行，與文明同行的堅毅嚮往。

  普通人可以碌碌無為死亡，可以在和平中死亡，但這也無法否定大多數人對於力量的渴望對於夢想的追逐。

  更何況秩序帝國權利與財富的分配也是集中在超凡子民的中心。

  雖然普通平民也擁有豐富的生活，也有安居樂業的小幸福。

  但人的欲望本就是永遠無法填滿的。

  處在秩序帝國那種偉大的文明中，艾爾莎知道，太多太多的秩序子民都是不甘平凡的。

  只是很多秩序子民沒有擁有超凡的資質而已，如果每個人都擁有超凡的資質，他們恨不得冒著死亡風險晉升神紋戰士的是自己。

  因為看見過偉大，因為知道秩序帝國子民的執著，也了解了秩序帝國的歷史後，艾爾莎覺得自己的試煉對比起秩序帝國那厚重的歷史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另外，通過安菲的解釋，艾爾莎也明確的知道了現在這個世界的情況。

  污穢雖然多了，災害也在發生。

  但這都是局部的，都是小範圍的，而人類這邊，除了個別天族還在人類世界外，其餘隱居的天族根本就不再理會。

  所以，艾爾莎覺得自己目前並不需要承受太大的風險，只要自己不犯蠢。

  對於天族，艾爾莎目前唯一在意的就是她不知道現在隱居在人類世界的這些個別天族具體實力有多強。

  另外這些人類社會中的天族到底是怎麼看待污穢，這也是她現在需要了解的。

  至於說，艾爾莎直接動用作為公主的力量在王國進行銀月與陰影力量的傳播，那就更不靠譜了。

  只因為銀月陰影使徒的力量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實在有些過於駭人聽聞了一點。

  閹割版的污穢傳說故事在這個世界早已深入人心。

  現在你說污穢的力量可以被使用？可以拯救人類拯救世界？甚至信仰邪月那污穢的神明？

  你覺得教會、天族、甚至是神隱的七大神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就不說這些組織與超凡存在的反應了，恐怕艾爾莎連她父王與貴族那一關都過不去。

  被污染的人形穢魔，已經誤入邪月信仰的墮落公主。

  迎接艾爾莎的絕對是類似的情況。

  所以，從一開始艾爾莎就沒有任何天真。

  她想要接觸教會高層，接觸天族，其實就是想要試探，想要知曉這些存在是否能夠理性看待銀月陰影的力量。

  甚至她已經做好不被世人承認的準備，哪怕暫時會被大陸所有國家唾棄追殺。

  所以，正是考慮到這些，她才不願意將自己的王姐安菲、甚至是她的母后與父王捲入到這場不確定的風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