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算計】
2024-05-02 08:56:29
作者: 孟姜
清晨,荷花是被一陣鳥啼聲驚醒。
睜開眼,看著枝上引頸高歌的燕雀,臉上露出一層淡淡的笑容。
可笑容在嘴角還來不及綻開,就消逝殆盡了。
她轉過頭,望著客棧灰色的帳頂。
陽光,自天邊升起,陰暗的天空鋪上一層柔和。
雨,不知何時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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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又夢到崔晉原了!
一切的過往,在腦海中清晰呈現,如同電影一般走馬觀花。
她如同一個旁觀者,站在銀幕前,觀看了自己的一生。
當愛情變成了油鹽醬醋,當深情變成了重複而直板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發生改變——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幸福的!
直到那通電話,驚醒了被美夢浸透的她。
想到陳冬平坐在馬車中堂而皇之地駛入府學,想到他的父母在京中替他另定了一門親事——
荷花只覺得心頭絞痛,渾身顫抖。
這是一個官員允許納妾,百姓允許收養女的時代。想要一夫一妻,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前世,他都能背叛自己,何況是在這裡?
一想到將來,她不止要和一個女人爭搶丈夫,荷花就覺得心如死灰。
她不想爭,不是自己的,爭也爭不來!不如放手。
坐了起來,穿戴整齊。
院中,空氣清新,蓼煙疏淡。
陳州府有炊煙裊裊升起。
荷花深吸一口氣,新的一天開始了。
新的人生,開始了。
顧羅氏自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荷花的背影,面色擔憂。
一家人吃完了早飯,顧老大有了離去之意。
「既然官司結了,咱就走吧!」這一天天的在客棧住著,也要不少錢。家裡只有李秀和兩個孩子在,雖然有二房三房幫忙看著,顧老大也不放心。
「阿爹,咱們怕是走不了。」荷花笑了一笑。
顧老大疑惑地看著荷花。
「阿爹,打蛇不死,反被其傷。咱們已經惹了陳家這個仇家,早晚也是個禍害。不如趁此機會,多結交一些人,也好有個自保之力。」
聽完荷花的話,顧老大沉吟起來,「咋樣自保。」
「把咱們的染布方子和繡花的技藝拿出來,成立聯合會。」
「聯合會?」聽著這個新名詞,顧老大有些懵了。
「我也可以免費傳授新型織布機……」
顧老大更懵了,「荷花,你會畫織機?」
荷花點了點頭,「畫出織布機並非難事。」
前世的媽媽就是一個崇尚手工的大繡師,不僅自己織布還自己染布。
所以,荷花從小就在織布機前長大。
織布機這種東西,對於後世的人來說,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只要畫出大致的形狀,找能工巧匠就可以完全復原出來。
染料方子、繡花技藝,再加上織布機,不怕那些人不加入聯合會。
荷花要做的,就是團結大多數,打倒一小撮。
這一小撮嘛!自然就是陳家。
只要整個陳州府的商家全站在顧家這一面,弄倒陳家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而此時,蕭平與蕭亮剛剛安排完今天的工作,坐下來閒談。
「大郎的信,你看了沒?」蕭平問蕭亮。
蕭亮點了點頭。
「原來,大郎還安排的這麼一手!」蕭平不由感慨。
既然崔晉原說顧二顧三辭職是他安排的,那他們兄弟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你說,大郎是不是想另開一間作坊?」蕭亮往顧家的方向呶了呶嘴。
蕭平頜首:「我覺得有這可能!如果顧二顧三一走,咱們這作坊可就算是停了。到那時……」又頓了一下,「以荷花的名義再開作坊,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啥好處都是顧家落了?」蕭亮有些忿忿不平了。
他們兄弟對崔晉原可算是鞍前馬後的,如果崔晉原把他們踢開就太不仁義了。
「想啥呢?」蕭平嗤地一笑,「大郎信上說的啥,你忘了?到時,我們兄弟還是作坊的大掌柜!只不過是名義上在給荷花打工罷了,等到荷花與大郎成親……」說到成親,蕭平突然卡了殼。
滿臉的震驚。
他這一卡殼,蕭亮也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道:「你說,大郎是不是早就防著京里會有這一手了?」
如果崔晉原的產業全部轉到荷花名下,崔晉原可就是窮光蛋一枚了。
那白氏還會想把白麗華強嫁給崔晉原嗎?如果逼著他們成親,產業全在荷花手中,崔家人一分落不到。
到最後為了這幾間作坊,白氏說不得還真得捏著鼻子承認荷花!
「高啊!真是高啊!」蕭平一想透這層關係,差點手舞足蹈。
「那,咱啥時候同意顧二顧三辭工啊?」蕭亮喃喃自語,「我咋就覺得恁不對勁啊,作坊的核心工人辭工了,咱倆還高興的跟啥似的……」
蕭平哈啥大笑起來,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當初大郎招顧二叔顧三叔做核心工人,你還不樂意說要招崔蕭兩家的人為核心工人,現在知道大郎目光深遠了吧?」
如果真是招了崔蕭兩家的人,只怕作坊早就歸了白氏所有。
蕭亮嘿嘿笑了起來,「我這腦子,除了會管管帳,別的也就不想了!反正只要跟著大郎走,總是會有肉吃的。」
兄弟倆人一起笑了起來。
府學中,崔晉原正與何澹然一同去上早課。
「我阿爹將牢里的獄卒全部下了牢,可是時到今日也未查到到底是誰下黑手弄死了那個潑皮!」何澹然為幫不到崔晉原而悶悶不樂。自從那個潑皮在牢中莫名其妙死了之後,他就幫著崔晉原調查牢里的事情。
可是陳州府胥吏們團結的程度令他心驚,他查了這麼多天,竟然是半點風聲也沒查到。
何通判在陳州府這些年,被這些胥吏欺負的慘了。
崔晉原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日子來,你幫我的已經很多了。查不到,並不是他們團結,而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利益。」
「為什麼這樣說?」何澹然有些不解。
「這件案子你仔細理一下,你嫂子先是被人在半路劫殺,這些潑皮被河間郡王送到府衙,結果當天那個遞刀的王小二死了。」崔晉原一邊走,一邊與何澹然疏理案情,「雖然我不善長破案,可是這件案子的疑點就是在那個潑皮身上。一個潑皮,隨身攜帶的有刀,而且還能說動潑皮首領殺人。一個如此重要的人證,居然偏偏在牢里死了。證明這個潑皮身上有很重要的線索,重要到別人非殺他不可。」
「而胥吏們如此團結,直到今日也沒人說出來這個潑皮是何人所殺,證明所有的人都認為這個潑皮該死。而且,他們也不認為監州能夠查出兇手是誰。我想,是不是可以透過王小二的親友方面下手。」
「從親友方面下手是一條好思路,回頭我就通知他們。」何澹然又說起了老何,「老何在皂班裡,也沒有甚知心朋友,不過是酒肉關係。倒是對鄭皂頭,頗為忌憚的樣子。只不過,鄭皂頭一直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異常,一時之間我不知道往哪裡尋找了。」
崔晉原笑著安慰他,「老何到底是受到誰的指使,一兩天也查不出來。你不必著急!現在緊要的,是抓緊時間讀書,七月就要秋試了。」
何澹然點了點頭,「知道,這個萬萬不敢忘。」
陽光透過香樟樹灑落到地面,落在昨夜留下的雨水中。
一片盈盈的光芒閃耀,令他微微眯了眼。
光芒中,似乎有一雙杏眸含笑。
崔晉原有一瞬間的失神,忽然間,他對上了何澹然的眼睛。
何澹然目光明亮,「京中那邊……你要早做打算!」
崔晉原點了點頭,「京中那邊,我已做好應對!只要他們過來接收作坊,就會落入我的圈套。到時,京中就會與陳家徹底對立。」崔孝佐與白氏替崔晉原訂親沒多久,他就已經知道。只是此事,他一直瞞著蕭姨奶奶跟荷花。
「陳家惹了你,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何澹然微笑著搖了下頭,「他們不該算計大嫂,更不該動了劫殺大嫂的心思。」
倆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學堂走去。
地面上,還有暴雨過後的水跡。
少年並排而行,背影在水跡中漸漸拉長。
輕風在倆人身後吹拂,香樟樹有樹葉落下,在空中緩緩飄浮。
落葉落在水中,水面瞬間碎成千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