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失心】

2024-05-02 08:56:08 作者: 孟姜

  陳掌柜渾家一進得閨樓,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娘子救命啊!」陳掌柜渾家不停的磕頭。

  陳冬平看著陳掌柜渾家,默然不語。

  直到陳掌柜渾家一連磕了幾個頭,她才輕輕頜首,「這是做甚?還不快扶起來。」

  小婢香兒這才將陳掌柜渾家扶了起來。

  

  陳冬平盯著她看了半天,才道:「不做虧心事,你讓我救甚?」

  陳掌柜渾家聽得一呆,道:「大娘子!我們沒做過虧心事,天地良心啊。」

  陳冬平輕聲嘆息,將屋裡所有人都摒退,才道:「官府為何給陳大掌柜下差票,這不用我說了吧?」

  陳掌柜渾家聽到她說這件事情,只駭得身上亂抖,「大娘子明鑑啊,我家男人是絕對不會幹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這可是殺人啊?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平白無故的殺人啊?」

  陳冬平望著她,聲音溫柔:「那為何官府不找別人,偏偏找了陳大掌柜?」

  陳掌柜渾家一驚,怔怔地瞧著陳冬平。

  過了一會,她「撲通」一聲跪下,流淚道:「大娘子!我家男人是連殺雞都不敢的,他怎麼敢買兇殺人呢!我家男人就是因為那顧家的染布顏色極好又不褪色,這才起了愛惜之心。可也就僅止於此啊,一個染料方子才值多少錢,他怎麼會因為這點東西買兇殺人?別人不知道,大娘子還不知道他的為人嗎?最是老實不過啊!」

  陳冬平沉吟,「果真不是你們?」

  陳掌柜渾家拼命叩頭,「真不是我們啊,真不是啊!大娘子,若是我有半句假話,就叫天打五雷轟。」她舉起手連連發誓,一張臉哭得涕淚橫流。

  見她哭成這個樣子,陳冬平心中不忍,便道:「我且就信你了!只是這件案子終究是牽扯到你們,光我信也是沒用的,須得監州信方可。明日就要過堂,咱們陳家上千年的臉面,這下子全沒了。」陳冬平輕輕嘆息。

  陳掌柜渾家聽得身上冰冷,委頓於地。

  「大娘子……就不能,想想辦法?」陳掌柜渾家聲音顫抖,「大娘子,求你出手救救我們啊!一家老小,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我家男人出點啥事,以後可該咋辦呢?」

  陳冬平看了她一眼,「染料方子這件事情,也有我的錯。如果當初不是我看中了顧家的染料方子,大掌柜也會對顧家出手,以至於顧家在陳州府買不得布,賣不得布。若是我早知道……」陳冬平嘆息一聲。

  「大娘子。」陳掌柜渾家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依靠大娘子了。」

  她哭得眼淚鼻涕橫流,以頭嗆地,陳冬平看得心中十分不忍。

  雙手將陳掌柜渾家扶了起來,眼中露出憐憫之色,「這次說起來,陳大掌柜也是在替我受過,如果我不管你們,天理也難容。」

  「我聽說,這一旦過堂不管有沒有罪,就要先打幾棒子殺殺威。陳大掌柜年紀大了,應會少挨幾棒。然後我再在打點打點,只要陳大掌柜是清白的,想來就無事了。」陳冬平蹙眉,想了一會,「一會我就派人往鄭士曹處送些銀子,看看他老人家是怎麼個意思。」

  「說來說去,都是怪我啊!」陳冬平自怨自嘆。

  聽著她的話,陳掌柜渾家眼中落下淚來。

  「回去之後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只要這案子不是大掌柜做的,他就只管挺直了腰板去過堂。有陳家在後面替他撐著,怕個甚?實在不行了,我就去給汴京的三個大媽媽寫信,請她們替咱們拿個章程。」陳冬平語氣沉穩,仿佛無限的勇氣,「縱是我做不好,還有老太爺呢。你們是陳家的人,總是不會叫你們白替陳家受苦受累的。」

  陳掌柜渾家仿佛被嚇得傻了,身子輕輕地抖動著。

  陳冬平喚過香兒,「去取兩封銀子,派管家送到鄭士曹宅中。再取兩封銀子,送給陳大掌柜。」

  一封銀子五十兩,兩封就是一百兩。

  陳冬平出手頗豪邁。

  陳掌柜渾家接過銀子也不說話,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銀子。她身子搖搖,衝著陳冬平叩了個頭。站了起來,就朝著外間走去。

  見她這般模樣,香兒有些唬住了,急忙去扶她。

  陳冬平坐回了裡間,看著桌上放著的古琴發了會呆。

  她焚香洗手,慢慢地彈起來,鏗鏗鏘鏘,嘈嘈切切。

  一會,忽變得冰泉冷澀,淒清宛轉。

  月上中天,琴聲在陳家大院裡傳了許久。

  正在用功苦讀的陳敬之靜靜聽了片刻,忽地捶手嘆息。

  他閉了眼,嘴角逸出一絲苦笑。

  陳家大院外,幾個乞丐臥倒在牆角,似在安睡。

  只是當陳家大院傳出動靜時,這幾個乞丐就會倏忽睜眼。

  陳家大院後門處,一個婦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她走了幾步,前面就有人迎了過來,「怎麼樣?」聲音又急切又惶恐。

  婦人沒有說話,直直地望著對面的男人。

  看著婦人的表情,男人有些怕了。

  「回家吧!」婦人扯了男人的手,朝著家裡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們越走越遠,身子漸漸沒入黑夜之中。

  黑暗中,原本躺在地上的一個小乞丐悄悄站起了身子。

  小乞丐一直靜悄悄地跟著他們,直到他們走到自己家中。

  而後就隨意找了個地方,縮成一團。

  到家後,陳掌柜渾家直直地看著丈夫,「大娘子說,不會叫我們白白替她受累受苦。」

  聽了這話,陳大掌柜猛的一怔。

  看著丈夫不說話,他渾家有些惱了,「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這派潑皮去殺人,是不是你乾的?啊?是不是你?」

  陳大掌柜嘴角苦澀,「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陳家二房的院落中,陳嘗猛地拍了桌子,「可惡!」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竟然沒能將陳冬平扳倒。

  可恨二房沒有一個人能說得過陳冬平,陳老太爺又對陳冬平的說辭深信不疑。

  一想到這麼好的機會被陳冬平躲了過去,陳嘗就覺得可恨。

  他的兒子陳想急忙上前勸他:「阿爹莫惱,且等陳大掌柜過了堂之後再做理論,兒子就不信她能處處躲得過去。」

  見他說的如此篤定,陳嘗只氣得心頭冒火,「你懂個屁!我陳家與她一榮皆榮,一損皆損。」

  站起身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想原本是為父分憂,沒想到竟然觸了個霉頭,大嘆倒霉。

  「明明是你想將罪名栽到她的頭上,怎麼反過頭來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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