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告狀】

  荷花坐在牛車中，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具失了靈魂的玩偶。

  顧成駕著牛車，神色慎重。

  趙十三與宋五騎著駿馬跟在牛車後頭，竊竊低語。

  快要走到陳州府城牆時，太陽漸漸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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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陳州府，像是剛剛甦醒的美女。龍湖盪起漾漾水波，樓船畫舫華燈初上。街道上行人不僅不見稀少，反而比白日裡還要多。

  穿著華衫的婦人身邊圍著奴僕和丫鬟婆子，手持著團扇笑意盈盈。

  顧成的牛車，就在夜幕即將降下時，駛到了城樓下。

  守門的兵丁遠遠地就看到了這一行人，面上帶了緊張之色。

  這時，有一騎駛出，與守門的兵丁交談了數句，便見到兵丁們列隊兩旁。

  趙十三與宋五則是瞧也不瞧這些兵丁，逕自朝城中走去。

  等行到府衙時，顧成面上帶了緊張。

  「怕了？」趙十三淡淡一笑，抬起馬鞭指著府衙門前的鎦金大字。

  「不怕！」顧成轉頭看了看荷花，只覺得胸中充滿豪氣。

  為了妹妹，他什麼都不用怕！

  「不怕就好！」趙十三看了一眼依舊混混噩噩的荷花，又看了看宋五，「你陪著顧大娘子在外面，我和顧大哥進去。」

  「哥哥！」宋五不滿地嚷了起來，「我也要進去的。」

  趙十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這一眼，宋五立時就軟了。

  他嘟囔著下了馬，不情不願地走到了牛車旁。

  顧成將手輕輕地落在荷花頭頂，溫柔地道：「小妹，我和趙恩公去府衙里，一會就出來。你和宋恩公在外面呆著……」

  荷花沒有回應，雙眼呆滯。

  顧成嘆息一聲，轉身朝著趙十三拱了下手，「恩公請！」

  眼見著趙十三與顧成進了府衙的大門，宋五百無聊賴起來。

  他左右看了看，見到旁邊有個腳店開著門，不由得興奮起來，「走，我們去腳店裡溫上兩杯酒去吃！」說著話，他就去牽荷花的手。

  荷花雖是神情呆滯，可是走路的本能還在。

  被宋五這一扯，就順從地跟著他下了牛車。

  宋五興高采烈地走到腳店裡，大聲吩咐老闆，「好酒好菜上起！」對於府衙的事情，一副毫不擔憂毫不關心的模樣。

  門外就進來幾個普通人打扮的精壯漢子，散落在四周左右。

  若是荷花神智清醒，她自然能看出這個宋五身份非貴即尊。

  可是此刻的她，腦海中除了那片白霧，竟是空無一物。

  她靜靜地站在宋五的面前，安靜無比。

  老闆將酒菜端了上來，宋五嗅了幾嗅，頓時失去了興趣，「什麼嘛，連炒菜都沒有。」而後為自己倒了碗酒，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喝了兩口，覺得有些不對。這才反應過來，荷花竟是還站在桌前。

  「坐啊！」宋五站起身將荷花拉到身邊，又按著荷花坐下，細細地打量起來。

  「怎麼傻成這樣啊？」宋五支肘托腮，自言自語，「難道，心上人負了自己，竟會如此痛嗎？還好我沒有心上人，免了這番疼楚。」他又倒了一碗酒，小心地餵給荷花。

  荷花順從地將酒咽下。

  看到有兩道酒痕順著荷花的唇間滑落，宋五自袖間抽出一塊帕子替她細細地揩了起來。

  「可憐天下痴情人啊！」宋五嘆息起來。

  他執起荷花的手，正要說話之際卻是眼前一亮。

  自荷花的袖間露出一角帕子，這帕子上繡著一隻蝴蝶。這蝴蝶竟然和真的一模一樣，如同標本一般立在帕子上。

  宋五忍不住伸手去捉蝴蝶，這才發現，這蝴蝶竟是繡在帕子上的。

  「好繡技！」宋五眼前一亮，細細地觀摩起來。

  看了一陣，他將荷花的帕子與自己的帕子擺在一起，輕輕地皺起眉頭。

  「竟與真蝴蝶沒什麼兩樣？內造的可繡不出這麼真實的！」宋五眼珠子轉了一轉，將荷花的帕子塞到了自己袖中。

  而後，他笑眯眯地看著荷花，「小娘子，你信甚名誰，家住何方，年方幾何？可有婚配？小生今年豆蔻年華，呸呸，不對，小生正值舞勺之年。一見小娘子頓生愛慕之心，且小生未有佳偶，汝有意乎？」

  荷花依舊不語，一雙眸底如同潭底般幽深，卻了無生息。

  「哎，無趣！」宋五煩躁地扒了扒頭髮，手指無意識地揉著絲帕。突然間，他眼前一亮，朝著門邊喊了一句，「崔晉原，你來了？」

  荷花的身子猛地一顫，雙眸突然間迸出一團火光。

  她的嘴唇顫抖。

  眸中有豆大的淚珠落下。

  「哎哎，你別哭！你別哭……我的娘啊！」宋五見到荷花聽了崔晉原的名不僅沒生出反應，反而哭了起來，只慌得手足無措。

  他急忙站了起來，將荷花攬入懷中，一邊拍著荷花的肩膀，一邊低聲勸慰，「不就是一個臭男人嗎？你為了一個負心漢哭成這樣，我這心裡也不落忍啊！你說說，你有甚可哭的？他不要你，你再找一個比他好一百倍的。這世上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總會有一個比他更好更適合你的！你別哭啦好不好？大不了，我把你許給十三郎？十三郎可比那崔晉原好千百倍了！他又聰明，學問又好，人還長得英俊。最重要的是，人家有責任心啊。」

  「你不知道吧？我前些日子偶得仙夢，仙人指點我往深山大澤中去。我就偷偷跑出了汴京……連我阿爹和阿娘都不知道我去哪了，還偏偏就是十三郎把我找到了。」

  「就是，這人哪哪都好，就是愛揍人屁股。你要是跟了十三郎，可得小心你的屁股……」

  旁邊幾桌正在吃酒的精壯護衛掩面失笑。

  「胡扯甚？」一聲斷喝自宋五頭頂響起，嚇得宋五連忙鬆了荷花，原地跳起。

  「哥哥！」宋五嘿嘿笑了兩聲，規規矩矩地站好。

  趙十三哼了一聲，將宋五自荷花身邊拉了過來。看到桌上的酒碗之後，不由得眯起眼睛。

  「我沒喝！」宋五慌不迭地指證荷花，「是她喝的，全是她喝的！」而後小心翼翼地往趙十三身後躲去。

  趙十三反手一撈，將他撈在手中，扯到身前嗅了一嗅。

  「哥哥。」宋五剛喊了聲哥哥，卻仰天打了一個酒嗝。

  他捂住嘴，驚恐莫名地看著趙十三。

  「回去再收拾你！」趙十三伸出大手狠狠地將他藏到身後，而後轉頭示意顧成，「令妹一切安好，你放心了？」

  顧成方才從府衙出來看不到荷花，只看到一個孤零零的牛車，嚇得魂都飛了。

  若不是趙十三保證荷花絕對不會有事，他幾乎要瘋掉。

  這時見到荷花果然安然無恙，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看著正在大滴大滴掉著眼淚的荷花，衝著趙十三深揖一禮，「是我誤會恩公了！」他頓了一頓道，「我欠恩公兩條性命！若是恩公有差遣，只管說來。我顧成雖不是俠士，卻也知道有恩必報的道理。」

  趙十三原來有些陰翳的面上微微帶了點笑容，「我救你，原也不是為你的報答！既然此間事了，那便……」

  他的話說到這裡，卻聽到荷花弱弱地喚了一聲，「大哥！」

  大年三十，是我生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