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另外一個世界

  得知林老爺子突然去世的消息，外面的人都挺震驚的。

  其中反應最大的，就屬他的老朋友裴老爺子了。

  他呆呆地立了許久，一時頭暈目眩，直接向前面栽了過去，把在場的裴行運和裴珩嚇得魂不附體。

  裴行運急切地喊，「阿珩，快點去叫阿琢！」

  裴珩應了一聲，急匆匆往外跑。

  裴老爺子虛弱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不許去叫阿琢……」

  隔壁亂成那樣，阿琢心裡指不定有多急呢！不能再去給他添亂了。

  裴珩愣住，他也想起了這一茬，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羅清漪提醒他，「阿珩，還是直接叫救護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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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珩恍然大悟，急忙拿出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裴老爺子逐漸緩了過來，他沖裴珩擺擺手，「我沒事兒……不用叫救護車……」

  裴行運快急哭了，「爸，您都這把年紀了，遇到事情可不能這樣著急……」

  裴老爺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是啊！我比老林還大一歲呢！」

  裴行運十分懊惱自己說錯了話，「爸，您可不能這樣想啊!」

  裴老爺子無力地搖搖頭，「當年我跟你媽，還有老林夫妻倆關係都很好，現在，四個人就剩下我一個了……」

  他跟老林從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那個時候，他倆都是一無所有、白手起家，日子過得十分困頓。但兩家來往一直十分親密，哪家做了好吃的，都會喊上一聲。

  行運和江維都是獨生子，一直相處得像親兄弟一樣。

  等孩子們漸漸大了，他們的經濟條件也好了起來，就一起商量著買了相鄰的房子，方便著以後的來往。

  後來，他們先後經歷了喪妻之痛。

  還有阿琢走失，顏顏媽出事兒……

  這些年，每次遇到難關的時候他倆總會在一處下下棋，聊聊以前，彼此打打氣，再難過的關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裴行運聽他這麼說，嚇得都不敢接話了。

  裴老爺子愣了好一會兒，招呼兒子，「行運，你帶著阿珩去隔壁幫幫忙，他們林家人少，江維忙不過來……讓你媳婦兒也去，多看顧著些顏顏，她現在的身子，可出不起差錯。」

  又想起老朋友對唯一孫女的寵溺，忍不住叮囑道：「行運，顏顏是你林叔的眼珠子，他肯將顏顏嫁進咱們家，是相信我們會善待她。這一點，你和你媳婦兒可一定要記住了，以後絕對不能虧待了顏顏，否則你林叔走都走不安心。」

  裴行運連連點頭，「爸，您放心，顏顏是我和清漪看著長大的，我們當她像親生女兒一樣。再說，咱們阿琢也是個有責任心的，他對顏顏也差不了。」

  羅清漪也趕緊表態，「爸，您放心，顏顏現在是咱家的人了，我們說什麼也不會虧待了她的。」

  退一步來說，就算顏顏不是她的兒媳，看在思影的份上，她也會對她多疼惜幾分的。

  裴行運接話道：「是啊！爸，您也別太憂慮了。」

  裴老爺子擺擺手。

  不是他憂慮啊！他是怕自己的老朋友走得不放心啊！

  老林這輩子的命夠苦的了，若是走了都落不了一個安心，他也會替他難過的。

  裴行運看著父親瞬間頹然的神色，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領著妻子和兒子去林家幫忙了，留下兒媳趙青檸在家裡看顧爺爺和小祈安。

  羅清漪找到林歡顏時，她正在廚房裡忙活。

  除了西紅柿炒雞蛋，她還煮了粥，做了爺爺喜歡吃的菜餅。

  裴琢陪在她的身邊，並不阻止她的任何動作，只是沉默地幫她遞東西。

  看見母親進來，他的眼神動了一下。

  羅清漪悄聲跟他說：「我來陪顏顏，你去外面幫幫你岳父吧！」

  裴琢有些猶豫，他看了一眼忙得專注的林歡顏。

  羅清漪拍拍他，「去吧！相信媽媽。」

  裴琢點點頭，他嘴笨，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顏顏，還是讓媽媽多開導開導她吧！

  林歡顏並沒有注意到裴琢的離開，她正在低著頭煎菜餅。

  將芹菜葉、胡蘿蔔切碎了，跟麵粉、雞蛋一起攪拌、揉勻，然後揪成小團，擀圓了攤在倒了油的平底鍋里。

  羅清漪看著她的動作，開口問道：「顏顏，這是你奶奶在世的時候常做的吧？」

  林歡顏愣了愣。

  這個她真不知道，事實上，她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奶奶。

  只是爺爺經常讓劉媽做來給他吃，她看得次數多了，也就學會了。

  她也笑著問過這種食物有什麼好吃的，爺爺一本正經地說這叫「憶苦思甜飯」。

  羅清漪感慨道：「我剛嫁進裴家的時候，見阿琢奶奶做過這種菜餅，她說是你奶奶教給她的。」

  林奶奶是一個很會過日子的人，那個年代物質匱乏，芹菜葉子也捨不得扔，所以就想方設法地做成了這種菜餅。

  林歡顏沒有說話，原來每次爺爺想吃這種餅的時候，就是想念奶奶了嗎？

  羅清漪走到了林歡顏身邊，溫柔地開了口，「顏顏，你爺爺只是太想你奶奶了，他們已經分開了三十多年了，現在他們重聚了，你應該替他們感到高興才對。」

  林歡顏的眼淚奪眶而出。

  羅清漪愛惜地看著她，「顏顏，媽媽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人活在世上，誰都會有這麼一遭的，幾十年後，你也會再見到爺爺的，包括你的媽媽，也包括你從來沒有見過的奶奶。」

  林歡顏淚眼朦朧，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羅清漪，「真的嗎？我真的……還有機會見到爺爺嗎？」

  到底有沒有另外一個世界，又有誰能夠真正知道呢？

  可是，活著的人，總要有點念想才好。

  所以羅清漪肯定地點點頭，「一定能再見到的，到時候，你要把這個世界上後來發生的事情好好講給他們聽哦！」

  林歡顏淚流滿面，「我真的會相信的，您可不能騙我……」

  羅清漪將她摟進懷裡，「媽媽不騙你，我們想見的人，一定會有機會再次見到的。」

  她這些話確實是哄顏顏的，可她心裡何嘗不是抱著這樣的幻想呢？

  畢竟，她也有心心念念想要再一次見到的人，譬如早逝的父母，譬如慘死的好友。

  林歡顏倚在羅清漪懷中，終於哭出聲來。

  她知道媽媽只是在哄她，可她願意相信這些話。

  不然的話，她要怎麼說服自己接受爺爺已經離開的事實呢？

  裴琢站在廚房門外，聽著林歡顏壓抑的哭聲，心底一抽一抽地疼。

  哭吧！能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