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古就有一句話，叫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可如果死的人無親又無後，怎麼辦？

  我叫陰十一，祖上從明朝開始，做的就是收屍人的活計，對於這份基業，我並不感興趣，甚至是反感。

  所謂的收屍人，就是將無親無後的人帶回來下葬，不賺錢不說，買棺材冥紙自家還要倒貼不少。

  村里人遇到我們家的人都躲得遠遠地，生怕接觸之後生了晦氣。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十歲那年，村裡的幾個發小去河灘游泳遇到了我，回去後就開始發燒，他們家裡人知道之後，就齊聚我家要說法。

  當時我家日子苦，平時捨不得讓我花一分錢的爺爺，竟然每家每戶給賠了雙倍的醫藥費，這讓我對他有了很深的成見。

  事後爺爺語重心長的告訴我；我們陰家之所以要做收屍的行當，因為賺的是陰德，這是旁人想賺都賺不來的東西。

  而且，收回來的這些無主屍身，也並非是什麼大穢之物。

  當時我還小，只覺得自己委屈，對於爺爺的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按理說，爺爺賠了那些人雙倍錢，對方就應該放過我們的，可這些人拿了錢之後，還來我家鬧，還說我們家從外面收來亂七八糟的屍體葬在後山，整個村子都跟著晦氣。

  爺爺不予他們計較，老爸覺得憋屈，就和那群人吵了幾句，誰知道這些人變本加厲，不但動手開始砸東西，還拿著鐵鍬揚言要把我家房屋後山上的墳全給刨了。

  這些人越做越過火，爺爺站出來大吼：誰敢動後山的墳？

  誰動誰死。

  爺爺這麼大年歲，加上一輩子又和屍體打交道，村裡的人都還是挺怕他的。

  那些人不依不饒的離開了我家，爺爺站在家門口，就和變了個人似的，嘴裡嚷嚷著這些人不得好死。

  結果當晚就出事了。

  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村里死人的消息瞬間就翻了鍋。

  一共十七口人命，全都被吊死在自家房樑上。

  有人說這些人的死是爺爺詛咒的，可我不信爺爺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件事情的風波過去之後，我好奇的問爺爺村里那些人是怎麼死的，爺爺告訴我這些人要挖後山的墳，得罪了地下的那些東西，所以他們才會死。

  從那之後，村里就更沒人敢和我說話了。

  爺爺和老爸知道我反感收屍這個行業，所以也不強迫我，高中之前他們出去收屍都會帶著我，就讓我在旁邊看著整個流程如何。

  還說我年紀小，他們可以慢慢教，我可以慢慢學。

  到了高中和大學，因為學業重的原因，我就沒有再參與過收屍。

  雖然我心裡反感，但也清楚一點，這個擔子始終要落在我的頭上。

  然而，我第一次去收屍，就是跟著爺爺去收我父母的屍體。

  我家住在黃河邊上，村外的濕地公園形成天然的蘆葦盪，風景雖然好，但每年在這裡失足落水丟了命的人也不再少數。

  身處黃河拐口，有時候還會游下來幾具無名屍體。

  爺爺年歲大了，下水收屍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老爸的身上，老媽可憐老爸一個人，那天就跟著一起去了，根據看到的人所說，當時老爸的打撈船不知道怎麼的，就直接給翻進了水裡，甚至連冒個頭的機會都沒有。

  我爸媽沒了，爺爺把我叫了回來問我怎麼辦。

  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

  爺爺問我怎麼辦的時候，多少我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他想讓我繼承陰家的基業，成為一名真正的收屍人。

  小的時候我看爺爺他們收屍，都是有規矩在裡面的，不是收屍人，是不能碰這些東西的，否則就會倒大霉，甚至還會因此丟了命。

  「你要不願意，我也不強迫你，你爸媽的屍體我去收。」爺爺嘆息，言語之中充斥著對我的失望。

  爺爺說完，起身帶著傢伙就要走。

  入秋的黃河水，冰寒刺骨，年輕人都不敢下水遊玩了，更別說爺爺了，他肯定受不了的。

  我爸媽已經沒了，不能再讓爺爺出事。

  「我去。」我大聲開口。

  見我答應，爺爺臉上並未有太多的喜色。

  「好！」爺爺回應的也是鏗鏘有力。

  說完，爺爺放下手裡的東西，接著拉出他的寶貝大木箱子，從裡面拿出一根雷擊棗木做成的打屍鞭到我面前。

  「拿著打屍鞭，跟我走。」爺爺道。

  我一把接過打屍鞭，跟上爺爺的腳步，本以為我們爺倆是要去蘆葦盪，可出了門爺爺就帶我來到了後山。

  整個後山，葬的全是無主屍體，我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裡。

  爺爺不說話，我也不敢問。

  幾乎是到了半山腰，爺爺才停下腳步，而我站立的位置，應該已經是這墳圈子的中心了。

  「十一，跪下。」

  我按照爺爺的話做。

  「各位，今日我將這收屍人的擔子交給孫兒，還望日後在我孫兒遇到危難之時，各位能行個方便。」

  爺爺說完，點了一根香給我，讓我雙手持香祭拜四方。

  完事，又讓我將香倒插在地上。

  「可以了，去蘆葦盪。」

  從山上下來，我耳畔不斷的傳來風聲，可奇怪的是離開墳圈子，這些風聲就戛然而止。

  我回頭看了一眼後山，緊握手裡的打屍鞭。

  這玩意，老爸和爺爺出去收屍的時候，我見他帶過幾回，是用來打凶屍的。

  之前我不懂，人死都死了還能凶到什麼地步，可為爸媽收屍的時候，真正讓我見識了凶屍的厲害。

  到了蘆葦盪，爺爺開船帶我來到爸媽翻船的位置，我看著發黑的水面，心裡也是毛毛的。

  「收屍人的規矩，下水收屍之前，需要在船頭點蠟，船尾起香。」爺爺開口吩咐我。

  我拿出準備好的蠟燭和香，將蠟點燃放在船頭，又點了一根香立在船尾。

  做完這些，我拿出繩子，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外一端交給爺爺。

  在水裡收屍，需要兩人合作才行，如果水裡有不乾淨的東西，船上的人會第一時間發現，用繩子就能把人拉上來。

  我深吸了口氣，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

  收屍人的規矩我懂，況且這也不是我該矯情的時候。

  我一頭扎進水底，在水下摸索起來。

  人死落水後，屍體是不會在水裡亂漂的，除非有水流帶動。

  一般在落水的周圍摸索，肯定是能找到屍體的。

  幾乎是把周圍水底摸了個遍，愣是沒有任何發現，加上我已經憋氣到了極限，準備上去確認一下位置再下水的。

  結果在我往上游的時候，一塊黑物朝我飄來，讓我一頭撞了上去，我抬頭一看，頓時嚇得我猛喝了幾口水，一張慘白的臉與我近在咫尺。

  拉開距離我才發現，一具長發女屍倒栽在水裡，剛才我撞上的，就是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