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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7 05:03:41
作者: 張嘉佳
一年轉眼消逝,劉十三極具突破性,他連續度過各家公司的試用期,沒有獲得一次轉正的機會。
傍晚回到出租屋,屋內景色和大街上的霧霾一樣昏暗不清。劉十三按開關,燈沒亮,停電了。
劉十三走到陽台,全城燈火輝煌,兩人湊錢交的房租,繳納電費都有點艱難。門吱呀一聲推開,智哥腳步蹣跚,叼著菸頭,跌跌撞撞和他並肩而立。
劉十三說:「睡一會兒吧。」
智哥說:「上班真累,老子一開門體力就用光了。」
劉十三說:「你不是夜班嗎?」
智哥說:「干,跟老子說是夜班,還以為經常熬通宵的我輕而易舉,沒想到夜班長達十八個小時,晚上去晚上回。說到這裡,我仿佛又要去上班了。」
劉十三:「堅持,你比我強。」
智哥靠著牆壁緩緩坐下,整個人埋在陰影中:「十三,我這麼拼還交不起電費,生活是不是太殘酷了?」
劉十三問:「你遊戲裡那杆聖龍烈焰槍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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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哥掙扎著喊:「橙武你懂嗎?橙武!那是無價之寶,你不要用錢來計算。」
劉十三踢他一腳,走回客廳,來了條手機簡訊,是入帳消息,王鶯鶯給他轉了五千塊錢。劉十三立刻給她打電話:「王鶯鶯,你是不是賭博了?」
那頭傳來王鶯鶯不耐煩的聲音:「小賣部的分紅,你現在明白有個產業多重要了嗎?」
劉十三狐疑:「小賣部什麼時候那麼賺錢了?」
王鶯鶯話鋒一變:「對,賺錢不容易,這可能是你收到的最後一筆分紅了。」
劉十三道:「這明明是第一筆。」
王鶯鶯虛偽地咳嗽:「我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現在進貨都搬不動箱子,你再不回來,我給你打下的江山就要沒了。」
劉十三勸道:「沒就沒吧,你把鋪子盤掉,到城裡付個首付,我每天帶你吃雞蛋灌餅,城裡都用電動麻將桌。」
王鶯鶯說:「人都不認識,打什麼麻將。」
劉十三說:「一開始都是陌生人,多講幾句不就熟了。」
王鶯鶯說:「我花了一輩子交到的朋友扔掉,去城裡認識陌生人?自己有的不要,為什麼老想那些沒有的。」
劉十三陷入深思,說:「你看你看,每次都聊不下去,你堅定地不肯來城裡,我堅定地不肯回鎮上,以後咱們別談這個話題了,傷感情。」
王鶯鶯說:「除了錢我們還有什麼好聊的。」
沉默了一會兒,劉十三說:「王鶯鶯,你過得好不好?」
王鶯鶯說:「很好啊,你呢?」
劉十三說:「我也很好。」
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山林小鎮,小賣部多年後還是那樣,沒有變新,也沒有更舊。月光像一塊琥珀,凝固住了這七十平米。
櫃檯玻璃粘粘補補,不知道破過幾次,洗頭膏罐子如今醃上鹹菜,桂花香水瓶種了株水仙。在它們中間,端端正正地供著台電話機,機身貼著一張照片。照片是電話安裝那天拍的,童年劉十三咧著嘴,拿起話筒貼在臉邊,扭扭捏捏。
王鶯鶯放下電話,自言自語地說:「看來你真的不回來了。」
收音機唱著越劇,她呆呆聽了一會兒,吃兩口炒飯,說:「哎呀,沒放鹽。」
桔梗和梔子第一次開,空氣中淡淡香氣。劉十三房間的窗簾剛洗完晾乾,風一吹,窗簾輕動,寫字檯上整齊擺一摞作業本。王鶯鶯摘掉胳膊上的套袖,坐在院子,美滋滋地點根煙,抬頭眯起眼望望桃樹,說:「你老了。」
她拍拍桃樹,彎腰抓了把泥土,收音機卻沒聲了。外孫留給她的,太陳舊,她到鎮尾換過幾次零件,修電器的陳伯拼盡全力鼓搗,說,這機器太老,用不了多久。
都老了啊。
眼淚翻越皺紋,又瘦又小的王鶯鶯用袖子擦擦臉頰,手裡緊緊攥著土,說:「你真的不肯回來,但我也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