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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後悔

2024-06-26 15:35:23 作者: 怡然

  「醒了,醒了,三爺醒了。」

  謝知非長長眼睫動了幾下,睜開眼睛——

  頭頂是熟悉的帳簾,帳簾里是熟悉的幾張臉,每一張都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裴笑嘴角急出一連串的水泡,「狗/日的你還知道醒啊,小爺守了你三天三夜,瞧瞧,臉都守老了。」

  李不言指指自己的眼角:「我這裡多了兩條皺紋。」

  丁一喜極而泣,「我瘦了整整五斤。」

  黃芪:「我三天沒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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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亂七八糟?

  謝知非嫌棄的閉上眼睛,表達出一個意思:都滾吧!

  四人都識趣的滾了,床前只剩下晏三合。

  謝知非閉眼摸到她的手,「我真睡了三天?」

  嗓音嘶啞暗沉,但晏三合聽完,心一下子就穩住了。

  晏三合掙脫開他的手,拿過茶盅,小心翼翼的餵了一點給他。

  「睡了三天,用掉了一根五百年的老參,是太子從宮裡拿來的。」

  「我病得有這麼嚴重?」

  「就是這麼嚴重,太醫院的人來了一半,都說兇險,小裴爺急得跳腳,都快瘋了。」

  光說他,你呢?

  謝知非看著她眼裡的紅血絲,軟著聲:「讓你擔心了。」

  晏三合警告似的瞪他一眼,「沒以後啊!」

  謝知非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乖巧的點點頭,「晏三合,我夢到老將軍了。」

  「老將軍?」

  晏三合眉頭一擰,半晌又鬆開:「三天前,你昏過去的那一刻,戰馬都恢復了。」

  戰馬恢復,那就意味著鄭家心魔已經解開,也意味著謝道之就是那個告密者。

  謝知非心頭一酸,忽然想到什麼:「那根香呢?」

  「還在燒。」

  「還在燒?」

  謝知非眉頭緊皺:「為什麼?」

  「不知道。」

  晏三合無聲笑了笑,「先不管它,先說說夢到老將軍什麼,我想聽。」

  「夢到他在黑山城守城,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和將士們說說笑笑,一點都不怕死。」

  謝知非聲音慢悠悠:「夢到他說,鄭家人做事不問值不值,只問心安不安。」

  晏三合鼻子一酸,靜靜地看了一會謝知非,「其實,老將軍戰死除了你說的那三層用意外,還有一層。」

  「什麼?」

  「為了保護我。」

  晏三合:「他知道張天行的本事,也知道張天行一定會把我救出去,為了徹底把這條線斬斷,他選擇戰死。」

  謝知非想到祖父給晏行的那封信,默然不語的點點頭。

  晏三合也想到了那封信。

  「我以前總不明白為什麼老將軍要把我託付給晏行,他們兩人一文一武,性子一南一北,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現在明白了?」

  「明白了。」

  晏三合幾不可聞道:「他們骨子裡是一樣的人。」

  這話像根細針一樣,輕輕扎在謝知非的骨血里。

  這世道真是奇怪。

  謝道之坑了鄭玉;

  鄭玉最小的孫子魂魄落在謝家;

  鄭玉把太子遺孤託付給晏行;

  晏行卻是謝道之的繼父。

  是輪迴?

  還是因果報應呢?

  「如果我知道你會夢到他,就要你幫我帶句話了。」

  「什麼話?」

  「替我謝謝他,再告訴他,我很想他。」

  晏三合別過臉,聲音低沉下來。

  「尤其在知道自己身世後,特別的想,他長什麼樣,什麼脾性,我想報答他,可他已經不在了。」

  「他不要你報答,只要你好好活著。」

  「是啊,好好活著。」

  可沒有人能明白,靠著這麼多人的犧牲活下來的人,其實並不那麼的想活。

  她寧願死的那個人,是她。

  晏三合顧著謝知非的身體,只讓自己的情緒一閃而過,「對了,謝道之辭官了。」

  辭官?

  謝知非神色微變:「皇帝准了?」

  晏三合:「聽說剛遞了摺子上去,現在他在家稱病不出。」

  謝知非的呼吸有些沉重,「鄭家的事情,你們告訴懷仁了?」

  「瞞不住,是我親口說的。」裴笑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頓了頓,他索性推開窗,探進半個腦袋。

  「懷仁說謝大人沒做錯什麼,沒必要往陛下那頭報,說事情就到他這裡為止,也叮囑我們不要往外聲張。」

  謝知非眼中一片澀意。

  懷仁是顧著他才把事情壓下來的,真要捅到陛下那頭,只一個往北地送訊,謝家就該抄家滅族。

  「朱青呢?」

  「在呢,是去是留這不等著你發話嗎?」

  裴笑看看謝五十的臉色,嘆氣道:「你也別想太多,先把身子養好再說,留不留的都是小事。」

  小事?

  謝知非臉色慢慢沉下來。

  裴笑一看他那副樣子,後悔的想抽自己一個嘴巴。

  他朝晏三合遞了個求救的眼神後,「啪」的一聲關上了窗,然後目光惡狠狠的朝院門口的黃芪看過去。

  黃芪被他看得心頭一顫,「爺?」

  裴笑咬牙切齒,「你小子敢做吃裡扒外的事,讓爺傷心難過,爺先活埋了你。」

  黃芪:「……」他也要敢呢!

  院裡的聲音傳到屋裡,晏三合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只問道:「餓嗎,我讓湯圓給你弄點好吃的。」

  「吃完,我想見一見步六,你准嗎?」

  「為什麼不准?只要你身體可以,就是想喝酒,想勾欄聽曲,我都准了。」

  謝知非愣了愣,手輕輕一拽,晏三合整個人往前一倒,倒在了他身上。

  兩條胳膊環上來,很用力,像鐵鉗似的,要把晏三合嵌進他的身體裡。

  「晏三合,你後悔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晏三合卻聽懂了。

  當初在替晏行解心魔的時候,她其實是能眼睜睜看著謝道之倒霉,謝家倒霉的。

  「在謝道之沒有承認鄭家事情之前,我不後悔,因為你爹說,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晏行叫了他一聲孩子,祖父原諒,我就原諒。」

  「現在呢?」

  「後悔了。」

  「因為鄭家?」

  「因為鄭家。」

  晏三合:「我如果原諒他,就對不起鄭家養我的八年,也對不起老將軍為我的一片心,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

  環著她的手頓一下,晏三合的話也頓一下,卻還是說出了實話。

  「我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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