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漸入西山

  滇池的水面泛著漣漪，折射這個下午的陽光，我凝望那一片碧藍，仿佛又迷失在其中，活了二十年，卻始終沒活明白什麼才是我想要的。在成長的歲月中，有多少人傷過我們？能一個個都記住麼？是不是真的要有傷害就要還回去？

  的確，我做到了！高旭當初為了利益把我和雨馨推到了對立的一面，他為了錢、為了權，幫著陸泉明坑了我和雨馨，因為這，我就要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做到了！我成功了！可是我真的快樂了麼？反而我內心的煎熬更加難以忍受。此時此刻的我多麼希望醒過來的高旭憎恨我、罵我、甚至是打我都好。我真的不想讓自己內心承受如此大的煎熬，這種煎熬痛不欲生。

  微風吹過，風乾了臉上的淚痕，卻沒辦法風乾內心的自責。

  一張濕紙巾遞到了我面前，我抬起頭看到了景瑤，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到這裡，她輕聲對我說道：「擦擦吧，我看你在這裡很久了。」

  

  我接過濕紙巾擦臉，「你怎麼來了？」

  景瑤屈膝坐在我身邊，看著滇池的方向說道：「你不是也在麼？為什麼來？有原因麼？」

  「我剛剛去過醫院了，我看到了高旭。」

  「嗯！」景瑤對我說道：「這幾天我每天都去醫院看看高旭，剛剛去醫院的時候，高旭的媽說你來過，哭的很傷心，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我想憑著自己的直覺來找找你，看看你在不在這裡，沒想到我找對地方了，這算是心有靈犀麼？」

  「我不知道。」這一刻我想抽菸了，本能的去摸自己的兜，卻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戒菸。

  景瑤好奇的問道：「沒帶煙麼？忘記在車上了？」

  「不是。」我回應說道：「戒菸了，不抽了，動作是習慣性的。」

  「挺好的。」景瑤不在煙的話題上和我深聊，很隨意的說道：「這幾天我都會去醫院看高旭，他醒過來了，值得慶祝，但好像忘記了很多事，記憶還停留在高中，醫生說恢復可能要一段時間，也有可能完全恢復不過來，看個人造化吧，我覺得這樣也挺好，對不對？至少可以忘記這些年的不愉快。」

  「謝謝。」我對景瑤輕聲說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以前我沒辦法理解你做的一些事，比如原諒高旭和程嘉，我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怎麼都沒辦法給自己找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我甚至一度認為你很傻，認為你沒事找事。別人都那麼坑害你了，你為什麼還要不停的給自己找藉口原諒對方，直到我自己經歷了這一切才知道，原來報復所產生的快.感只是暫時的，如果當初我能像你一樣，擁有一顆包容的心去面對這一切，可能就不會有今天這麼深的自責了。你可能不知道，高旭的手摸著我的頭，和我說他期中考試成績好，他爸爸獎勵他兩千多塊錢，他要拿給我，讓我給我父親去做透析那一瞬間，我哭了……我哭的很放肆，很懊悔！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痛心過，我倒寧願高旭打我、罵我……或許這樣我會更好受，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才能原諒他們的作所作為麼？」

  景瑤看著遠方說道：「習慣了站在別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吧，如果不是因為高旭的父親被調查，他也不會這個樣子，為了走通關係，他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走通關係的時候被人騙了幾百萬，他當時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這些他從未對我們這些朋友說過，一直都是自己承擔。他毫無原則的幫陸泉明，在你看來不過是為了金錢和利益，可是有從不曾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他為什麼如此的渴望金錢呢？當初上學時的高旭是這個樣子麼？把高旭變成這個樣子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劉倩，那個女孩心機很重，在高旭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勞燕分飛』吧！這也是一種選擇，我們沒有權利批評別人的對與錯，有些人，你願意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你就會願意原諒他的所作所為，理解他所面對的處境。」

  我低著頭，看著地上爬過的小螞蟻問道：「我是不是已經沒有機會挽回了？」

  景瑤把頭靠在我肩膀處問道：「我能靠一會兒麼？有點累了。」

  「嗯！」我沒有反對，抬起頭看著滇池水面，內心很空洞的感覺，我幫陸雨馨設計各種求全套，算計陸泉明、下套段敬男、試探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一直以來我都扮演成一個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人，混跡在迪凱去玩心計，這一刻感覺很累。

  景瑤小心翼翼的把頭靠在我肩膀處，輕聲問道：「你希望高旭恢復記憶麼？」

  聽到景瑤的這個提問我愣了一下，本能的搖頭說道：「不希望……」可是這三個字說出口之後，我又覺得有些不妥，憑什麼因為我的一己之私就不希望他擁有一份完整的記憶呢？這是不是一種自私的表現？可是高旭恢復了記憶，他是不是又要想起來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景瑤在我身邊對我說道：「高旭回憶不起來這些，並不代表你沒有做過什麼，逃避的了別人的，卻逃避不了自己的內心，抱著這種心態，你後半生都要活在自責中。」

  景瑤並沒有強制我做什麼，也沒有建議我去怎麼做，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我們的聊天，陷入了彼此的沉默，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景瑤再次開口對我說道：「默默，我要走了，後天中午的航班，你能來送我麼？我有東西留個你，想親手交給你。以後天各一方，再次見面可能是幾年以前，也有可能是十幾年以後，甚至是幾十年，或者……永遠不見。」

  遠處，太陽已經傾斜，漸入西山！我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景瑤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哀傷，搖頭說道：「你先走吧。我想在坐一會兒，可能以後沒有機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