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只信我自己
2024-06-24 09:57:49
作者: 全是二
國慶節當天,溫冉提著一個小皮箱,獨自從滬城機場登機,飛北都。
至於顏望舒呢?
他說,他從另一個城市差不多同一時間到達北都,在機場匯合,還叮囑她多穿點,北都比滬城氣溫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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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來找她,是他百忙中擠出的時間。
照他的話說,就是特意找她算帳。
目標那麼明確,那筆帳他也沒算。
反而是溫冉,在心裡給自己算了筆帳。
這帳,讓她很多不安。
機票是顏望舒定的,頭等艙。
飛機起飛後,溫冉問空姐要了一條毯子,合上眼皮小憩。
差不多兩個小時後,飛機平緩降落在北都機場。
這個舉國歡慶的節日,機場擠到爆。
溫冉從VIP通道經過時,遙遙望見機場大廳泱泱的人頭。
她轉了個曲形的小彎,顏望舒已經在那兒了。
他今天穿了件茶駝色過膝立領風衣,內搭藍白條紋襯衫,有成熟男人的風雅。
他在接電話,斂著神色。
他看見她,邊接電話邊迎上去,走近後抬手把她手上的小皮箱接過去。
他動作自然到,好像他們是對相愛多年,不用言語就極有默契的情侶。
溫冉跟在他後面,聽見他語氣緩慢說「我的底線是20%,沒得談」。
不知道對面回應了什麼,他對著電話譏笑一聲,說了句「給您時間考慮,祝您國慶節快樂」。
那句祝賀,語氣可不像想讓人快樂。
顏望舒掛掉電話,回頭看著溫冉:「公事。」
「我知道。」不用解釋。
顏望舒繼續往前走,因為幫她提著小皮箱,只能單手操作手機,他好像在發信息。
溫冉上前,伸手:「你先處理公事吧,我自己提。」
顏望舒沒看她:「那還是你比較重要。」
溫冉:「……」她真沒法接這話。
然後,顏望舒把手機放回衣包里:「好了,處理完了。」
溫冉沒看他:「哦。」
顏望舒笑了一聲,問:「累不累?」
「兩個小時而已。」
顏望舒並不是飛程中累不累,他把話題聊開:「『阿波羅珠寶設計大賽』參賽作品蠟模出來了,你的怎麼樣?」
提起這個,溫冉吁了口氣。
她最近確實累。
本來就大病初癒,初次蠟模她也不滿意,去找雕蠟組負責的同事想修改,結果被推脫。
最後,在她軟磨硬泡之下,才改得滿意。
不過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就沒必要再抱怨。
溫冉勉勉強強:「還行。」
「有沒有信心?」
「有的。」她很認真的點頭。
「我看過你的作品,我覺得……」
「打住!」溫冉及時叫停,她很少有這樣尖銳的時刻,「你不能說!不公平!」
他瞧了她一眼,嘴角噙著笑,拖音:「好。」
這樣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模樣,與剛才接電話,狠戾決絕的模樣簡直兩個極端。
但也迷人。
溫冉不自在的收回視線,加大腳步往前走。
走到停車場,顏望舒把溫冉小皮箱放到後備箱,然後驅車帶她去吃飯。
是一家素食店,這樣熱鬧的日子大廳自然滿堂賓客。
顏望舒提前定了包間,也定了菜單。
服務員把兩人引到包間,剛落座就開始上菜。
顏望舒給溫冉介紹說,這家素食店是北都老字號,很值得品嘗。
味道確實不錯,溫冉吃得比往日多一些。
飯飽後,她跟他上車,然後上山。
盤山公路,很陡,車速不快。
溫冉打開車窗,山中樹木茂盛,青草蔥翠。
昨日應該下了雨,樹枝濕潤,偶爾微風襲過,夾雜著草泥氣。
一路上,沒碰見任何車輛和人。
好寂靜的一座山。
溫冉不是沒有猜想過顏望舒要帶自己見誰。
她第一猜想是他的家人,可他只說見一個人。
這不太符合。
而且這都上山了,應該不是家人吧。
溫冉回過身,看著開車的人:「你不是說不賣我嗎?」
「……」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車窗外:「這裡,很難讓我不懷疑。」
顏望舒被逗笑,順著她的話問:「那你怕不怕?」
她抬了下眼皮,有些可愛的傲嬌:「不怕。」
「理由?」
溫冉撇開臉,不搭話。
車內播放著平緩的音樂,聊著聊著就到了目的地。
一座寺院。
溫冉下車,看著佛煙裊裊的寺院,沒敢眨眼睛。
顏望舒走過去,故意問:「怎麼了?」
溫冉側頭看了他兩秒,輕輕搖頭,沒搭話。
顏望舒抿著笑,牽起細細的手腕,往裡走。
溫冉沒反抗他牽自己手腕。
她忍不住在想:這難不成是求姻緣的寺院?這麼大老遠的來,想必非常靈驗?顏望舒信佛?
往裡走,香火氣更濃,但不難聞。
越過前院,溫冉看見一供有佛像的青灰色屋子,她以為是目的地,結果顏望舒牽著她繞著杏黃色的走道進了後院。
這座寺院很奇怪,沒有拜佛燒香的民眾,僧人也少,而且都是女僧。
在屋子裡挑燈芯的女僧,路過的女僧,打掃的女僧……見著顏望舒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她們對他很熟。
他對這兒,很熟。
後院,有兩棵高大的菩提樹,挺拔蒼翠。
溫冉正看著菩提樹,忽的聽見滾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向聲響處看去,一個女僧推著輪椅從屋子裡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腿上蓋著素色的毯子。
她白皮,眼窩深,鼻樑高,是純正的歐洲人長相。
看見顏望舒,她抬起手臂,露出的手背皮膚如末日樹皮,青筋清晰可見。
顏望舒加快步伐走近,放開溫冉的手,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叫了聲:「奶奶。」
奶奶?
她就是卡萊爾女士。
那位被愛人用名字命名公司,被無數人傳道的迷人愛情故事裡的女主角。
顏望舒彎著腰,微微湊近老人介紹:「這是溫冉,您可以叫她冉冉。」
溫冉想主動打招呼,但她不會法語。
是不是『笨豬』來著?
反倒是老人先開口,非常純正的中文:「冉冉嗎?」
溫冉兩步上前,微微鞠躬:「您好,我叫冉冉。」
老人放開顏望舒,向溫冉抬手。
溫冉主動上去,雙手捧著,微微收攏手指。
她不敢用力,總覺得這手脆弱的像是要斷。
老人笑,看著顏望舒誇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謝謝…」溫冉思了半秒,「奶奶。」
「去院子裡坐會兒吧。」老人看著菩提樹,「望舒,你來推我。」
女僧退開,顏望舒握著老人輪椅,往院子裡走。
菩提樹下有石桌和石凳,石凳上有軟厚的坐墊。
溫冉被顏望舒招呼坐下後,被老人牽著手問:「冉冉,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看上去就不大。」老人感嘆一句,看向顏望舒,「你的脾氣得放一放。」
顏望舒笑:「我知道。」
溫冉臉紅了一道,又被問:「你是珠寶設計師,是嗎?」
溫冉乖順的點頭:「是。」
「為什麼想當珠寶設計師?」
「因為喜歡,從小就喜歡。」
老人笑吁一口氣:「真是個好孩子。」
這時,女僧端來茶水。
顏望舒主動沏茶,讓她們兩人聊。
溫冉一開始有些緊張,怕她問自己的家庭情況,她實在覺得在這種地方,對這位老人說謊,是種罪過。
可老人沒問,聊得都是她本身,比如興趣愛好,喜食什麼之類的,後面還聊顏望舒小時候。
她說話慢悠悠的,但是口齒很清新,讓人覺得舒心愉悅。
可她身體不好,不能在屋外呆太久,後來就被顏望舒推進裡屋了。
再後來,顏望舒出來,和溫冉說準備下山。
溫冉講禮數,問:「我不用去和你奶奶道別嗎?」
「她已經睡下了。」
溫冉這才作罷。
兩人往外走,青灰色屋子裡,有女僧正打坐念經。
溫冉瞧了一眼,總覺得就這樣走了有些虧。
察覺到她駐步,顏望舒轉身:「怎麼了?」
「不拜一下嗎?」
「你想去,當然可以。」
其實溫冉不太懂。
佛教、道教都不了解,但覺得這些都能拜拜,求一個好的期望。
她走過去,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過了十來秒,才叩拜。
她做完這一切,睜開眼準備站起身,正瞥見顏望舒站在一旁看著她,嘴角悠悠的笑意,手操著有些散漫。
溫冉頓了一下,心裡賠罪道:罪過!罪過!佛祖莫怪這散人!
她趕緊站起身,上前拽著他風衣袖口往外走。
走到前院,她才道:「你看上去一點也不信佛。」
「都是虛念。」他自信,還不掩飾傲性,「只有無法對抗現實時,才會去信這些,但我,只信我自己。」
這話細想,沒錯。
但溫冉覺得在這裡說,不好。
這是個虔誠的地方。
她扯著他袖口加快步伐。
顏望舒反手,一根一根的把她指尖挑起來,勾到自己手心,然後握住,握緊。
溫冉任由他動作,沒回頭,隨口問:「你奶奶怎麼住在這裡?」
「我爺爺生前信佛。」
溫冉不太理解,這跟他爺爺有什麼關係。
她轉頭,迷茫:「啊?」
顏望舒笑了一下。
兩人走出寺院,顏望舒把溫冉帶到一方平地。
鐵欄之外是陡峭的山壁,百丈深淵望一眼都心驚。
顏望舒往鐵欄走,溫冉就把他手甩開,不願意再走了。
看她害怕,他也不逗她,自己走過去。
他背倚著鐵欄,寬大的風衣衣擺被風吹動:「我爺爺信佛,他去世時跟我奶奶說,佛說有輪迴,他會在另一個世界等她,讓她不要為暫時的分別傷心。」
「……」
「從那以後,我奶奶就信佛了,住在這裡。」
原來是這樣。
溫冉又想起顏望舒剛才說的那句話,都是虛念,只有無法對抗現實時,才會去信這些。
所以,卡萊爾女士到底信不信佛呢?
不管信與不信,但她守著的,是愛情,對吧!
溫冉正想著,一眨眼,就看見顏望舒微微側身,扭著脖子往後看懸崖。
她眉心擰著:「你別站那兒!」
顏望舒回過頭,眼裡沒有任何懼意。
溫冉提醒:「那個鐵欄,萬一年久失修壞了呢?你快過來!」
她眸子裡的擔憂和急色,是真摯的。
顏望舒這才站直身子。
他朝她走過去,目光定定的鎖著她。
他的眸色淺,一眼看上去柔和,再看時深不可測。
只要他想,他的行為似乎就永遠不會存在在眼眸里。
比如此刻,溫冉以為他要調侃她膽小或是多慮,可他靠近她後,伸手至她後腰把她按過去攏進懷裡。
他的風衣寬闊,足以把她包裹。
顏望舒湊近她耳邊,聲音穿過她耳膜,又被吹散在風裡:「擔心我?」
溫冉抿唇,心跳有些許亂。
她沒回答,岔開話題:「所以,你就是帶我來見你奶奶嗎?」
「不是。」他否認。
這裡風確實有點大。
顏望舒手指勾起溫冉耳邊的鬢髮,撥到她耳後,指背滑過她滾燙的耳廓:「我回北都肯定要見她老人家,順帶捎上你。」
溫冉:「……」
她才不信,他是順帶捎上她。
卡萊爾女士的愛情故事溫冉不是第一次聽,但是故事嘛,想著總是幾分真幾分假的。
再說了,故事情節是他們初建『卡萊爾』時,後續怎麼樣無人說。
一開始轟轟烈烈,承諾著要至死不渝的愛情,最後慘澹收場的也不少。
但是今天,他讓她看見了這段傳說中的愛情故事的後續,他們不僅走過了今生,還期許了無法考證的輪迴。
比傳說中更美好,更動人。
像是,他也在承諾般。
她真的心動。
溫冉抬起手臂環過他的腰,輕輕摟著。
她在他風衣里微微仰頭,下巴抵在他心口處,眼睛很亮:「顏望舒,你到底要帶我見誰?」
她對他的稱呼,讓他心悅。
他眉梢微微挑起,語氣寵溺:「待會兒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