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獨守一心

  魯鶴年膝下育有一子一女，都是髮妻所生的嫡出子女。

  最前院的碧波苑是魯家嫡子魯知春在住。

  魯知春早已成家，膝下育有一雙兒女，兒子五歲，女兒八歲，年紀都不大。

  最後面的碧蘭苑則是魯家嫡女魯怡、還有魯老夫人在住。

  只不過如今這兩人都不在家，去了清風觀吃齋小住一段時間。

  現下，魯鶴年和夫人暫時搬去了前面的碧波院，前面的院子也是最大的，多他們老兩口倒也不顯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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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瀟和袁相柳趁著這機會，把魯府逛了個大概，才來到前院。

  後院是人家女眷閨閣所居，兩人倒是沒有踏足。

  魯鶴年全家都在飯廳，魯知春簡直和魯鶴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沉穩有度，其夫人也是賢惠溫婉。

  蘇瀟還見到了魯鶴年的兩個小孫孫。

  八歲的魯芳菲漂亮懂事。

  五歲的魯融十分活潑可愛，而且特別能說會說，一口一個哥哥姐姐，叫得也是非常甜。

  「融哥兒應該叫叔叔嬸嬸。」魯知春糾正魯融。

  魯融卻不聽，還是按他自己想的叫，而且很喜歡袁相柳的樣子，追著袁相柳的屁股後頭跑，還乖乖軟軟地說讓蘇瀟餵他吃飯。

  逗得大家都樂不可支。

  這頓飯吃得也算是賓主盡歡，飯後魯鶴年便離府去辦事了，魯知春也在朝中翰林院任職，去點卯了。

  蘇瀟和袁相柳回到院子裡，商量了一下，決定出去找個客棧，安頓一下自己手下的那些人。

  他們出於安全和諸多考慮，暫時留在魯家打擾，已經是麻煩人家了。

  這二十好幾個手下人實在是不好也留在這兒住，哪怕是院子夠大住得下，也實在不像話，萬一衝撞了人家女眷更是不好。

  蘇瀟最後決定只把香草和大壯留下伺候，包括嚴華等其他人都弄去客棧。

  她手下人不過就是些小嘍囉，就算有人真想找麻煩，也不至於盯上這些人。

  「小柳你在房間裡看書吧，我帶著嚴華就把這事兒辦了。」蘇瀟沒讓袁相柳跟著。

  會試在即，袁相柳自有不少書要看，「瀟瀟早去早回。」

  京城客棧大大小小很多，哪怕如今許多學子都已經聚集城內，也還是有所空閒，只不過價格很不便宜，比起先前住宿的幾處府城要翻了近一倍。

  蘇瀟最後挑了個不上不下的中等客棧，環境不說多好，至少也不會讓手下人睡不好覺那種，四五人一間房，她把手下人都給塞了進去。

  之後她又和嚴華在京城裡面逛了逛，初步了解過繁華的京都，買了點兒自己看得上的玩意兒和吃食，就打道回府了。

  蘇瀟獻寶似的捧著一堆精緻的糕點，回房卻發現袁相柳不在，問香草才知道，原來是和魯家那兩個小朋友出去了。

  「剛才主君在這兒看書，融哥兒跑過來，拉著主君的袍子不放，主君便和他們去了，大壯也跟著去了。」香草如是說。

  蘇瀟點點頭，把手上另外一個盒子放下，糕點仍舊拿著，出去尋袁相柳和那兩個小可愛了。

  她最後在亭心湖附近找到了一大兩小。

  亭心湖旁邊種了一排的果樹，梨樹，桃樹都有，如今正值梨樹開花，千朵萬朵墜在上面，乍一看去一片雪白無暇。

  一陣風飄過來，香味兒淡雅好聞。

  袁相柳站在樹下，微微仰頭看著樹上的梨花，風吹落幾片花瓣，他抬手接下，握進掌心。

  這一幕美如畫中。

  「哥哥，給我摘一支梨花，我拿回去插到瓶子裡，給爹爹和娘親看。」魯融拉扯著袁相柳的衣擺，奶聲奶氣地要求。

  芳姐兒聽了也有些心動，只是她到底比魯融大，常識更豐富一些，伸手將魯融給拉到旁邊，教訓道，「你看那梨樹多高呢？哥哥給你摘花要是摔了怎麼辦？到時候爹爹娘親輪流打你屁屁。」

  「唔……」魯融一聽這話，不敢再吱聲了，不過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袁相柳，看來是很想要一隻梨花了。

  袁相柳輕輕一笑，說了句等著，而後攀著樹幹飛身上樹，身量輕盈地落到一根粗壯的枝丫上。

  他伸手摘了頂端開得最滿的三枝梨花，然後跳下去，將其中兩枝分別給了芳姐兒和魯融。

  然後拿著最後一根，朝不遠處的蘇瀟走來。

  這一瞬間，蘇瀟恍惚出神，仿佛回到了前世，袁相柳也是這般折了花枝送予她，帶她領略春秋四季的顏色。

  「瀟瀟。」袁相柳走到近前，將梨花朝她遞過來，溫和一笑。

  蘇瀟心酸混合著甜蜜，複雜交織。

  她緩緩伸手，接過那一枝春色，放在鼻前嗅了嗅。

  很淡的清香，潤物細無聲的芬芳，就像袁相柳這個人。

  悄無聲息走進人心裡。

  蘇瀟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誰。

  也沒想過誰會喜歡自己。

  但現在她能確定她喜歡袁相柳。

  袁相柳……也是喜歡她的吧？

  這人前世給她溫暖，今生給她柔情，蘇瀟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脫口而出。

  只是很快兩個小朋友就都跑了過來，圍前圍後拉著她和袁相柳說話，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也就被打斷了。

  蘇瀟被魯融拉到了樹下看他刨土，冷靜下來之後，倒是不急著說了。

  她看著蹲在旁邊耐心回應魯融的袁相柳，心裡有一絲不確定。

  昨天晚上她沒怎麼睡，仔細想了和袁相柳的關係，其實若是彼此喜歡，能夠一起走下去是很好的，她不介意誰先開口。

  只是，在一起之後呢？

  誠然現在兩人兩情相悅，開誠布公之後，或許就能水到渠成。

  但是那之後呢？

  其實，前世在呂清河納妾之後，蘇瀟也曾想過，是不是因為呂清河討厭她，所以才會納妾，如果呂清河娶了心儀之人，說不定就不會？

  但隨後不久，呂清河又是好幾個小妾納進門，蘇瀟就知道，這是很多男人的本性。

  就算呂清河娶的不是蘇瀟，是心儀之人，他也不會一輩子只守著那一個女人。

  他的那些小妾，每一個新鮮時都是甜言蜜語，捧在手心，後面卻也都是喜新厭舊，冷落一邊。

  蘇瀟當時看著他那些小妾爭寵，覺得那些女人都很悲哀。

  大概每一個女人都覺得呂清河喜歡她們吧。

  呂清河也可能真的博愛過每一個小妾。

  但蘇瀟卻不想要、也不需要這種博愛。

  她不喜歡呂清河，尚且不能夠容忍呂清河左擁右抱，不能容忍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

  現在她喜歡袁相柳，自然就更不可能，一個都不行。

  她大概就是那些讀書人口中的善妒婦人。

  如果讓她以後看著袁相柳與別的女人恩愛，哪怕袁相柳待她如初，她都不會再想要這個人了。

  可是袁相柳已經中舉，他還這麼年輕，哪怕之後中不了進士，也有選官的機會，大有前途。

  他不是農戶人家娶一個妻子都費勁的普通百姓，他有能力左擁右抱，甚至兒女成群，他都養得起。

  他會願意守著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少年心熱又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蘇瀟在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了蘇蘭心。

  蘇蘭心也未必對書呆子全然無意，只是……前路漫漫，一時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呢？

  身居高位後，又是否能夠初心始終？

  蘇瀟理解蘇蘭心，現下也和蘇蘭心有一樣的顧慮，但她不是蘇蘭心。

  她不會因為這些顧慮就駐足不前，她一向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這一次也一樣。

  她還是要和袁相柳開誠布公地談，表明自己的態度，她會讓袁相柳自己選。

  不過不是現在……

  還是等袁相柳考完試，靜了心再說。

  ……

  蘇瀟決定在會試之前，先不提其他，讓袁相柳專心備試。

  她是心有成算，所以沉得住氣，但袁相柳不知為何，竟也安守本分。

  既沒有提起昏睡時的事，也不知是不是真不記得馬車上的事，每天如常與她相處，看不出半點端倪。

  蘇瀟留心觀察，並且蠢蠢欲動地試探過一二，但袁相柳的表現與平時一般無二。

  蘇瀟這時候才發現，她好像並沒有全然了解袁相柳。

  哪怕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好幾年。

  這人，平時裝得人畜無害，溫柔又好說話。

  其實心思深起來，能比海還深！

  也一點都不……人畜無害，那天在馬車上，明明病得沒什麼力氣，還能把她嘴唇咬破。

  日子一天天的過，很快就到了會試當天。

  值得一提的是，會試前一晚，蘇瀟收到了從安平縣寄來的信。

  是蘇蘭心寄過來的，一共兩封，一封給他，一封給秦輕羽。

  信其實比他們還要早到兩日，放在寄存處，直到昨日他們知道了才去取。

  蘇瀟不知道給秦輕羽的那封信中都寫了什麼，只是秦輕羽看過之後，更加振奮了。

  蘇瀟和袁相柳起得已經算是早，結果秦輕羽都已經收拾整齊過來找他們了，一副英姿勃發的模樣。

  「看秦公子這精神頭，此次會試絕對能考好。」蘇瀟打趣道。

  秦輕羽有些不好意思，「我文採在眾多學子中算是平平，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也不求其他，只要能考上個同進士，我就萬分知足了。」

  會試往屆招錄大概在二百人左右。

  一甲進士十人，這十人是能夠參加殿試，進宮面聖的。

  狀元，榜眼，探花也會從這十人當中由皇帝指定。

  二甲進士四十人，居於上流，被派發官職時，品階基本會從六品以上。

  三甲進士為同進士，也是招錄最多的，超過百人。

  但因為人數多，自然也就不如進士出身起步那麼高。

  雖然仍然能夠得到派發的官職，不過通常官位不大，一般都是從九品往上，最高也只到七品。

  秦輕羽沒把目標放得太高，只要有個芝麻小官做他也知足，像他父親一樣，安守一方縣城，也是能夠造福百姓的。

  蘇瀟覺得他這樣想很好，腳踏實地，人活得也更自在一些。

  三人吃了早飯，又檢查了昨日就收拾好的東西，確定沒問題之後就去了貢院。

  京城的貢院可要比永昌府的貢院要氣派得多，整個翻新過，門上的漆都是新的。

  盤查自然也更為嚴格，進門有一道關卡，裡面還有兩道，便是身上多一根頭髮絲都能給你搜出來。

  到這地步，也沒人敢私自夾帶，畢竟都已經是舉人了，哪怕考不中也能過上衣食不愁的日子，沒必要鋌而走險，被廢去功名。

  一番盤查之後，袁相柳和秦輕羽依次被放行，進大門前，兩人都回頭看了蘇瀟一眼。

  蘇瀟揮揮手，朝兩人露出一個笑容。

  此番考試之後，便塵埃落定，無論好壞結果如何，再考都是三年後了。

  會試三天，蘇瀟意外地心平氣和，大概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她竟沒有之前幾次考試時那麼七上八下了。

  只是她平靜下來，倒是有別人惦記著袁相柳。

  「明日會試就結束了，不知袁公子考得如何。」

  和魯鶴年在湖邊遇到，魯鶴年三句話不離袁相柳。

  這些日子在府上，他與袁相柳談詩論策，是很有幾分了解袁相柳的才學的。

  「袁公子這樣的才學之輩，若是不為朝廷所用，才是可惜了。」

  蘇瀟可不敢夸這般海口，不過結合袁相柳之前數次考試的成績……

  「小柳他……想來考個同進士還是能的吧。」

  「同進士分派官職從九品往上，袁公子可是屈才了。」魯鶴年捋了把鬍鬚，「蘇姑娘這是過謙了。」

  「其實我覺得小柳不爭上游也沒什麼，在某個小縣城當個縣令，日子也還挺安然的。」蘇瀟語氣輕快道。

  像是她從前在安平縣時，那個縣令不就當的挺舒服？

  有錢，有權，日子過得又平靜，沒有朝中這些派系之爭和勾心鬥角。

  像是魯鶴年，雖然身居高位，卻也擋不住被人刺殺，蘇瀟經歷過之前的事情，心有餘悸。

  位高權重雖然好，但是溫馨和細水長流的日子也並非就不好。

  ……

  會試結束當天，暖陽高照，是個晴好的天兒。

  蘇瀟去貢院接了袁相柳，卻並沒有著急回去，而是帶他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樓，吃了頓好的。

  她照舊沒有問袁相柳考得如何，袁相柳也沒有提，兩人吃完飯後，又在京城逛了一圈，傍晚時分才回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