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情意始終
2024-06-22 23:06:46
作者: 煙花塵
「我知蘇姑娘問這些,是對今後之事頗有擔憂,那些人確實也是不擇手段,喪心病狂。」魯鶴年道。
「會試在即,袁公子如今又病了這麼一場,醒來後怕是也要調養數日,不如就留在老夫府上,等到春試結束,聖上也對這樁案子有所裁決,蘇姑娘再搬離府上不遲。」
蘇瀟有些遲疑,她其實是不太習慣住在別人府上的,難免拘束,哪怕魯家的宅子很大。
但她之前有此問就是因為擔心,如今知曉前因後果,也並沒有放心多少。
魯鶴年身為朝廷命官,那些人都敢半路截殺,還要全客棧的人陪葬,可見背後勢力龐大。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搬離出去,自租宅子住,只怕夜夜都要嚴防死守。
雖說這事兒與她無關,但萬一幕後之人小肚雞腸,記恨她壞了對方好事,讓魯鶴年活著回到京城,因而遷怒於她呢?
哪怕在京都重地,那些人不敢擅自動手,找些小麻煩擾亂袁相柳考試也不值。
蘇瀟權衡利弊,覺得一時的拘束倒也不算什麼,總歸還是安全更重要。
「那就叨擾魯大人了。」
「蘇姑娘客氣,老夫膝下子嗣單薄,只有一兒一女,宅子大了也是冷清,有蘇姑娘你們在,還平添幾分熱鬧和人氣。」魯鶴年呵呵笑道。
說話間到了湖心亭,此時湖面上的荷花還沒有開,但是湖面乾淨,如一汪碧波翠綠。
周圍燃著一圈黃色的燈籠,燈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景致還是非常美的。
蘇瀟駐足片刻,一低頭間,注意到魯鶴年腰間佩著的荷包。
荷包精緻小巧,用金絲銀線圈邊,中間也繡了幾片柳葉。
和袁相柳送蘇瀟那枚很有些相似。
蘇瀟不禁感到奇妙的親切感,笑著問,「魯大人的夫人也姓柳嗎?」
魯鶴年聞言愣了愣,有些疑惑,「這話怎麼說?我夫人姓陳。」
「啊……」蘇瀟有一絲尷尬。
她還以為這種隨身攜帶的荷包,一般都是最親近的人所送,大概率就是魯鶴年的髮妻,沒想到居然不是。
她伸手指了指魯鶴年腰間墜著的荷包,「我見上面繡著柳葉,還以為是大人夫人送的。」
魯鶴年伸手將荷包從腰間取了下來,指尖在柳葉上面摩挲而過,神情也變得柔和下來。
「這確實是夫人所繡,我一直配在身上,不曾摘下,只是這柳葉卻和姓氏沒什麼關係。」
他餘光瞟見蘇瀟身上也有佩戴荷包,略有些疑惑道,「蘇姑娘,難道不知道柳葉合心嗎?」
……
和魯鶴年分開後,蘇瀟沒有急著回去,她站在湖心亭裡面,看著四周碧綠的湖水,想著魯鶴年之前的解釋
她記起來蘇蘭心似乎曾經也念叨過一句類似的。
只是她當時並未在意。
如今才知道,原來那荷包上面的柳葉與姓氏並沒有關係。
柳葉合心,原來袁相柳一開始送她的時候,就是暗藏了情意的嗎?
如果沒有今日車上那一吻,蘇瀟大概還能牽扯出幾分巧合,如今卻不能了。
她不相信會有這麼多巧合。
也不覺得袁相柳是會隨便拉著人亂親的那種人,哪怕是在他神志不清醒的情況下,至少他知道她是瀟瀟。
袁相柳叫了她的名字……
袁相柳知道她是瀟瀟……
袁相柳送了她這枚荷包……
卻一直都沒有把心裡話說出口。
蘇瀟覺得自己知道的有些太遲了,為什麼沒早點發現呢?
她只是沒想到會有人喜歡自己。
喜歡,這對她來說是個多陌生的詞。
她沒有蘇蘭心那樣的美貌,吸引無數男人趨之若鶩,似乎也沒有哪個人對她付之真心過。
她早就決定這輩子要和金銀為伍,所以她從不曾想過,袁相柳會對她有這樣的心思。
村里人總說她潑辣,說她屠戶出身,說她沒有教養,登不得台面,還說她根本不是良妻人選。
她從小到大聽到的都是貶低之詞,雖然她自己並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好,但也只是孤芳自賞,從來沒有人欣賞她。
喜歡……
這對她來說,是很遙遠的一個詞,各種意義上的。
「夫人。」遠處突然傳來大壯的喊聲,打斷了蘇瀟的思緒。
她轉過身,見大壯順著棧道朝這邊跑來,氣喘吁吁道,「老爺……老爺他醒了!」
「小柳醒了?」蘇瀟一喜,頓時也顧不上再想那些,邁開步子恨不得飛回去。
結果一腳踩空,她只覺得身體失重,撲通一聲就掉進了下面的碧湖中。
「夫人!」大壯驚叫一聲,魂兒都快嚇飛了,跑得越發快了。
蘇瀟剛剛想事情太入神,走到連亭子邊上都沒有察覺,後面高興的忘形,一下就踩空了。
身體沒入冰涼的湖水中,蘇瀟被激得打了個哆嗦,還嗆了一口水。
她是會水的,反應過來之後就從水下浮了上來,朝岸上游。
大壯這會兒已經跑到湖邊了,脫了外袍,準備跳下去救人,卻見蘇瀟浮出水面,並且如魚得水地朝岸邊游過來,是會水的樣子。
他鬆了口氣,但保險起見還是問了一聲,「夫人,用不用小人下去?」
「不用,我會水。」蘇瀟回應的功夫,已經游到了岸邊。
這湖不大,她水性又不錯,就游得很快。
大壯趕緊伸手將蘇瀟拉上岸,「夫人,您嚇死我了,怎麼還掉下去了?」
「一時不察。」蘇瀟有些尷尬,不過更多的還是高興,「小柳醒了?他還好吧?」
一邊說已經邁開步子往回走。
大壯趕緊跟上,「主君已經清醒了,瞧著好像沒什麼大礙了。夫人身上都濕了,要不要先去換套衣服?要是著了涼,風寒可就不好了。」
袁相柳發熱才剛好,要是蘇瀟接著也發熱,那可真是……
大壯想想都止不住搖頭。
蘇瀟本來不介意衣服濕了,只是想想,若是這落湯雞的模樣去見袁相柳,只怕袁相柳也會擔心,而且還是在魯家府上,被魯府的下人看到了也不像話。
於是便先去把衣服換了,然後才去房間裡面找袁相柳。
袁相柳已經醒了有一會兒,見大壯去叫蘇瀟卻遲遲不歸,披上衣服下床,想出去看看,剛走到門口,就撞見蘇瀟從外面來,兩相撞了個正著。
「小柳,你怎麼下來了?怎麼還把衣服都穿上了,你這是還要出去?」蘇瀟臉上的喜色頓時凝固成了嚴肅,不贊同地看著他。
「你好不容易才醒,怎麼都不知道注意一點,章大夫交代過好幾次的,不讓你吹風受涼。」
「我見你一直沒回來,想去看看。」袁相柳一笑,乖乖地退回到房內,「去哪裡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以他了解的蘇瀟,聽到他醒來的消息,畢竟是飛奔趕回來的,現下這麼慢,也不知是什麼事耽擱了。
他這麼想著,就注意到蘇瀟濕漉漉的頭髮,雖然已經好好擦過了,但長發也沒辦法馬上就干,發梢偶爾還有一滴水珠滑落。
「瀟瀟剛剛在沐浴嗎?」袁相柳道。
蘇瀟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掉河裡?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趕緊把話岔過去。
「你醒了就好,大家知道了肯定都高興,剛才魯大人還過來看了你。」
「咱們是在魯大人的府上嗎?」袁相柳醒來的時候就發現這房間不是客棧,剛在門口又看到院外走動的下人,猜出來了幾分。
蘇瀟點點頭,「咱們傍晚時才到京都,你又生了病,乾脆就來魯大人府上叨擾了。」
她接著又把之前和魯鶴年談話的內容精簡了告訴袁相柳,袁相柳這才知道昨夜遇襲的原因。
他熟讀史書,自然知道鹽務這一塊兒自古以來都是難題。
利潤太大,盤根錯節,牽連的又多,若非剛直不阿的人,一般都不愛沾手做整頓之人,即便沾手了也是同流合污。
魯鶴年被追殺至此,想來是個正直的人,而他願意如此冒險,也無非是為了朝廷和皇上。
當今聖上登基尚不足五年,當朝太后多有把持朝政,彼此分庭抗禮。
據說當朝首輔是太后一黨,這吏部的尚書大人估計是皇上的死忠。
若是能把鹽務整頓好,其中的銀錢是不可想像的數目,到時候無論是作為皇帝私用,還是填充國庫,都是很可觀的一筆數目。
能造福萬民,也能用以軍隊,更能從太后手中奪回權勢。
蘇瀟不懂這些朝政,但也感覺到這其中危險,道,「我已經和魯大人說好,會試之前咱們留在這兒,你接下來就好好備考吧,小柳,一切都等考完之後再說。」
到時候無論是去是留,總有個章程。
袁相柳略一思索,也贊同蘇瀟,「也好,咱們如今人生地不熟,留在魯府確實會安全許多。」
「老爺,夫人,魯大人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大壯的通傳。
須臾過後,魯鶴年便進了門。
兩人就此止住話題,禮貌道好。
「魯大人。」
「袁公子醒了就好,可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
「一切都好,勞大人掛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這一病,袁夫人日夜懸心,我這心裡也是不舒坦,若因為救老夫而傷了公子,老夫這一輩子也心難安。好在如今都好了。」
魯鶴年總覺得袁相柳受他所累,一直耿耿於懷,如今看到袁相柳安然無恙,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你們就在這兒好好住著,等把試都考完了再說。」
他又熱絡的與袁相柳寒暄了一番,便說不打擾袁相柳他們休息,告辭離去。
還囑咐明早讓袁相柳和蘇瀟去前院吃飯,順便給他們引薦一下家裡人。
魯鶴年離開,房間裡面安靜下來。
蘇瀟把袁相柳按回床上,不讓他亂走。
袁相柳活動著身體,求饒道,「躺了一天,再躺就要散架了,瀟瀟。」
「那你等一會兒章大夫過來給你看過,他准你出去,我才讓你出去!」蘇瀟說一不二。
「好。」袁相柳應著,半真半假道,「我哪敢不聽你的。」
這話聽不出幾分抱怨,倒像是調戲似的。
蘇瀟在得知荷包的意義後,無師自通就連上了某一根神經。
她側身坐在床邊,餘光偷瞄著袁相柳,其實心裡很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昏睡時候的事情。
只是這一天下來,接連發生了許多事,蘇瀟這腦子都快要不夠轉了,若現在提起這事兒,只怕會有些倉促。
總要待她回去整理一下思緒,然後挑個沒人打擾的時候,鄭重談談。
蘇瀟覺得這是件大事兒,和她做生意賺錢一樣是大事兒,弄不好還是終身大事兒,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於是按下了一探究竟的想法,道,「你……」
「瀟瀟……」袁相柳也在這時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都止住了話頭,空氣中莫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黏糊。
最後是蘇瀟先轉開了視線。
「你先說吧。」袁相柳一笑。
蘇瀟都忘了自己剛才是想說什麼,她好像突然不太會和袁相柳相處似的,找不回從前那種自在。
但這種不自在,又不是難挨的那種不自在,是另一種……有著隱秘期待的感覺。
她尤其不太敢看袁相柳的臉,很怕目光落在對方唇上,就會回想白日在馬車上臉紅心跳的細節。
蘇瀟最後站起身來,「我去看看章大夫怎麼還沒過來。」
然後邁著螃蟹步走了。
袁相柳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忍不住勾起唇角,而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下了床,過去窗前的妝檯前,對著銅鏡端詳了一下。
下唇處有一塊兒破皮的地方,袁相柳指尖輕點上去,傷口不大,碰著也不痛,可能明早就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就像春夢了無痕,他如今也有些回憶不起來車上顛倒錯亂的那個吻。
其實他最初確實是不清醒的,糊塗地以為自己是做夢。
但也只是不清醒,並不是失憶。
馬車上的事他都有印象。
只是燒得腦子太糊塗,這印象如今回想著,卻也不多深了。
袁相柳略微有些遺憾,而後想想也沒什麼。
以後再補上就是了。
……
袁相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章大夫蓋棺定論可以放行,終於能出房間逛逛。
他們現在所住的院子,原是魯鶴年夫妻二人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