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只有一張床
2024-06-22 23:06:10
作者: 煙花塵
那些村民碰了壁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裡傳遍了。
其他村民也都不敢再說什麼,尤其是在看到鄰村大批量的難民入住之後,就更是習以為常了,對待村中的難民也和善許多。
都是農戶出身,大家很快就融入了。
春暖花開,地里的野草野菜、各種能吃的野果子越來越多,雖說不如糧食管飽頂餓,但總也不至於再餓死人了。
難民的房屋建完之後,便投入到開荒之中,趕在春耕末尾,總算把荒地開的差不多,種上了第一批糧食。
袁家因為地比較多,春耕耗時較長,倒是趕上了和難民們一塊兒下地。
王翠花種完了一壟地,只感覺腰酸背痛,捶著腰到地壟頭坐下歇著。
看著那些不知疲憊的難民們,她心情有些複雜。
她有所耳聞,這些人都是蘇瀟招攬的,也知道蘇瀟如今日子過得很是不錯,聽說比地主老爺都要更勝一籌。
她不知道這是否和袁相柳的福氣傍身有關,她也有許久沒有見過袁相柳了。
本書首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如果當初沒有讓袁相柳入贅,是不是袁家如今的日子,也就不會是這樣了呢?
「喲,你看那馬車,是蘇瀟和相柳回村來了!」
王翠花正出神想著,旁邊兒地里也在勞作的一個婦人叫了一聲。
這家地里幹活的是一對婆媳,和袁家一樣地不少,所以到現在還沒種完。
王翠花若有所覺轉過身,便看到幾米開外的村路上,一輛馬車停在路邊。
袁相柳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衣,腰間束著的寬腰帶將他腰身襯得勻稱修長,哪怕是坐在馬車上,都能看出身高腿長。
王翠花一陣恍惚,都有些不敢認了。
她愣愣地看著袁相柳下了馬車,然後回身將手遞給蘇瀟,扶著蘇瀟下車。
兩人面上都帶著笑,看得出來心情愉悅,緩步走進了難民們正在耕種的那片地里。
「你別說,這蘇瀟以前撒潑耍橫的一樣不落,成親後倒是溫柔了很多,對相柳也好,瞧瞧穿的,大戶人家的公子也不過如此!」
「人家現在地主老爺都比不了,吃好穿好還不都正常,聽說相柳去年秋闈考上了秀才,還是三連的榜首!嘖嘖,以後說不定還真能當個官兒,那蘇瀟可就是官夫人了,到時候普通商戶也比不得了。」
「他們成親也有些時候了,就是沒見這蘇瀟的肚子有什麼動靜。」
「什麼?你說什麼?」王翠花扔下鋤頭,跑到對面地里,拉著陳婆子問,「袁相柳考上秀才了?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你天天除了去地裡面刨食,就是在家裡待著,哪裡能知道?」
陳家婆媳二人都忍不住皺眉。
自從袁相柳離開袁家之後,這袁家人就越來越魔怔了。
尤其是這場糧荒之後,王翠花總是神經兮兮的,加上她如今瘦成骷髏一般模樣,瞪著大眼睛質問的時候,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陳家婆媳都往後躲開了些,撂下一句,「都是秋收時候的事兒了,咱們村子好多人都知道。」
便趕緊遠離了王翠花,生怕她突然發瘋,罵人打人。
王翠花腳步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田埂上。
一陣春風吹過,帶著溫暖的春意,王翠花卻只覺得遍體生寒。
袁相柳離開袁家兩年,讀書也就堪堪一年多,居然就考上秀才,還是榜首。
不過是一個饑荒年間撿回來的小雜種,怎麼可能比她自己親生的兒子還要厲害?
……
這一年,對蘇瀟來說是繁忙的一年。
僱農搶著春耕,把大部分荒地全都耕種完之後,蘇瀟趕在入夏的時候,將手下的人鍛鍊得差不多,到近處的一個府城買了一批糧食。
這一趟前後用時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走得也並不遠,加上她帶的人手很多,沒遇到什麼大的危險,算是很好地積累了一些經驗,歷練了手下人。
蘇瀟調整了一些訓練方式,又是幾個月後,她一手組建的商隊趕在秋收之前,第一次出行前往蘇城。
由蘇玉文和趙乾安帶隊,路線和馮家商隊之前的路線一樣。
第一次遠行,積累經驗遠勝於賺錢本身,所以蘇瀟選擇了最穩妥且保守的路線。
這一趟出行也確實非常順利,經過一季寒冬,在春闈之前,商隊平安歸來。
因為山匪之禍,許多走商都在去冬都折了人手,今年好些小走商缺席,蘇瀟的商隊趁機賺了一筆,帶了許多銀子和貨物回來。
可以說是一次非常好的開門紅。
不過並沒有太多時間給手下的人在家休整,春闈在即,蘇瀟打算帶著他們一起出發。
「這麼多人全都帶上嗎?」袁相柳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頗有些意外。
鄉試三年一考,地點在府城,考中之後便是舉人,可以進京參加會試和之後的殿試。
不比縣試每年都有機會,這三年一考的會試可是讓許多學子久等,所有秀才都會去,這其中也包括早幾年就中了秀才的秦輕羽。
秦輕羽身為教諭大人之子,也才帶兩個僕從和護衛。
其他一些家境清貧的學子,甚至孤身一人前往府城。
蘇瀟手下近三十個人,如果都帶著,這大批人馬,恐怕會非常惹眼,而且路途消耗也都是銀錢。
「有什麼緣故嗎?你想往北方發展生意?」袁相柳猜測蘇瀟應該有自己的用意。
蘇瀟卻是了搖搖頭,「北方太過貧瘠,除了京城沒什麼富庶的地方,糧荒的勁兒還沒緩過去,這兩年不適合做生意。」
「那是?」袁相柳不解,難得有些猜不透蘇瀟的意思了。
蘇瀟動了動唇,不知道該和他怎麼說。
她做下這個決定,是因為一個月前的某個契機。
秦輕羽那個書呆子一直追著蘇蘭心跑,科考在即,他不止一次說將要進京趕考的事兒,還說若是中了舉人以上的功名,想回來提親。
當時蘇瀟看著兩人,突然福如心至,想起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前世,秦輕羽這個人她幾乎是沒有印象的。
尤記得第一次聽說秦輕羽這個名字的時候,不是因為蘇蘭心,而是因為一樁轟動全朝的大案。
這樁命案發生在趕考途中,在臨近京城的一家客棧,許多趕考的學子都宿在那裡,這其中也包括秦輕羽。
據說是因為匪患成群,洗劫了客棧,當時在客棧里住宿的所有學子和客人,一共三十六個人,其中趕考的學子十三個,全部遭到殺害。
這一樁命案之惡劣,甚至驚動了朝廷,被害的學子當中不乏有背景、有後台的,書香門第出身,家中又有叔伯做官,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於是小皇帝震怒,下令徹查,還牽扯出一些不知真假的朝廷秘辛。
當年秋天,朝廷就派兵下來剿匪,從最北方到永昌府,殺匪無數,簡直是血流成河。
當初,那十三個受害學子之一就是秦輕羽。
教諭大人獨子,文采斐然,考中了舉人,卻在進京的途中因為留宿客棧而遭遇匪徒殺害……
當時這事在縣城裡面傳的沸沸揚揚,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蘇瀟也是聽村人說過兩嘴,時隔這麼多年,對細節已經記得不甚清楚,甚至在結識秦輕羽的時候都沒想起來這件事。
直到那日看著秦輕羽絮叨科考的事,才福如心至,隱約記起來,然後越是回憶越是心驚。
蘇瀟只知道是進京途中的某個客棧,卻不知道到底是哪間客棧。
秦輕羽前世的遭遇,可見趕考之路絕不太平,為安全起見,必須多帶人手。
不然哪怕是出那麼一點差錯,耽誤了袁相柳考試,都是得不償失。
所以權衡之後,蘇瀟決定將所有人手都帶上。
但前世種種,她又沒法與袁相柳言說。
最後也只是藉口匪患,「這一路山高水遠,終歸不太安全,多帶些人手我才更安心,而且也能帶他們見見世面。」
一趟蘇城之行,讓她手下的那些人見識了南方的富饒,如今再帶他們去一次京都,也算是見識了大盛朝兩個最繁華的地方。
「到時候讓秦輕羽跟著咱們一起吧,互相還能照應一下,不然他只帶那幾個人,終歸還是不太安全。」蘇瀟又道。
曾經受過秦輕羽的恩惠,她自然不能看著對方白白送死。
「恩。」袁相柳若有所思點點頭,心知蘇瀟沒有言盡,但也沒有追問,道,「讓大壯去一趟秦府,通知秦兄一聲,咱們中午出發。」
「嗯。」蘇瀟這下放心了,從箱子裡拿出一件春衣,放在袁相柳身前比了比。
「這件也帶著吧,小柳穿這件好看,到時候穿這身去看榜。」
袁相柳眯了眯眼睛,抓著蘇瀟的手將人拉到身前,「那被人捉去了怎麼辦?」
「捉?」蘇瀟詫異,「為什麼要捉?」
還不能穿得漂亮看榜嗎?誰敢捉她家小柳!
「榜下捉婿,瀟瀟沒聽說過嗎?」袁相柳笑。
蘇瀟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好像有聽說過,所以是真的捉了人就走嗎?是中榜的人都會被捉嗎?」
她都忘記從前聽誰說過這麼一嘴榜下捉婿,只是呂清河科考她從未陪著過,也不知道呂清河中了舉人的時候有沒有被捉,又是怎麼個捉法?
「大概是榜首前幾名吧,相貌端方能入得眼的,有人覺得前途無量,所以搶占先機。」
袁相柳指尖兒在蘇瀟手背上輕輕勾了勾,狀似隨口一問,「所以瀟瀟給我穿得這麼漂亮,要是到時候我被捉去了怎麼辦?瀟瀟會不會把我搶回來?」
「當然啊!」蘇瀟不假思索的回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好不容易把小土豆養成了大白菜,怎麼能被別人給搶了?」
「你放心,普通商戶能有什麼身手,他們可搶不過我,我定然不會讓他們把你給捉走的!」
「那說好了,我只一直留在瀟瀟身邊。」袁相柳從善如流道。
蘇瀟下意識點頭,而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是在說榜下捉婿?怎麼就一直留在身邊了?
好吧,不讓人搶走,自然就是留在身邊,這好像也說得通。
……
從安平縣到永昌府,也就三天的路程。
蘇瀟他們一行人車馬慢行,於第四天中午到達了永昌府。
永昌府地處南北交界,比不上南方的富饒,但是在北方也是僅次於京都的繁華了。
街道是平整的白色石頭鋪就,路兩邊皆是兩三層的高樓,建築華麗漂亮,街道乾淨雅致。
蘇瀟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棧下榻,因為人數過多,將客棧最後所剩的房間全都給填滿了。
也幸得他們來得還算早,不然過兩日學子們都過來的時候,只怕都要沒地方住。
入住的事兒是嚴華去辦的,蘇瀟在附近轉了一圈熟悉地形,等回到客棧的時候,有些傻眼。
外人都以為她和袁相柳是夫妻,所以嚴華給她和袁相柳訂了一間房,是最好的天字房,只是……
就只有一張床。
蘇瀟看著寬敞的房間,和那一張雕花紅木床,有些不知所措。
這床是紅木的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床幔,薄紗的床幔讓蘇瀟想起春風樓蘇蘭心的房間。
窗戶的風吹進來,掀起薄紗,無端有一種旖旎的氛圍。
「嚴華怎麼就給咱們一間房,平時也沒見他這麼會給我省錢!」蘇瀟很是無語。
袁相柳從桌前起身,過去將窗戶關上。
早春二月,風還是有些涼的。
「你把訂房的事兒交給嚴華,老爺和夫人自然就要住在一起,他這麼安排也沒有問題。」
袁相柳唇角噙著笑,關上窗戶之後,回到床邊坐下,伸手拉了拉床邊的薄紗床幔。
蘇瀟看著薄紗輕動,仿佛在撩撥袁相柳修長的指尖,幾根手指在薄紗中若隱若現,這一幕莫名色氣。
蘇瀟轉開視線,感覺這屋子裡的空氣好像都變得甜膩了起來,讓人呼吸不暢。
「我也是第一次和嚴華一起出遠門,哪知道他這麼會安排。算了,不用他了,我下樓去找掌柜,再開一間房。」
她說著轉身就走,被狗攆了一般,飛快地鑽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