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搏鬥

  袁相柳傍晚的時候才從雲河村回來，夕陽西下，撒下了漫天的金黃。

  

  今日天氣甚好，春風吹得人也很舒服。

  他下了馬車便看到蘇瀟坐在廊下，目光直直地看著那些工人們幹活兒，出神的不知在想著什麼。

  「瀟瀟。」袁相柳走過去，叫了她一聲。

  蘇瀟轉頭朝他看過來，下意識笑了笑，而後唇角又拉平了。

  看著像是有點兒低落的樣子。

  「怎麼了？」袁相柳對蘇瀟情緒感知很敏銳，到跟前，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怎麼坐在這兒？也不墊著點兒東西。」

  雖說初春天氣已經暖和了許多，但是就這麼坐在木墩兒，還是有些涼的。

  「沒事，我穿得挺多，沒覺得冷。」

  蘇瀟沒好意思說自己的胡思亂想，怕給袁相柳造成壓力，轉移話題道。

  「你去看了夫子，他怎麼樣？近來可還好。」

  「很好，身體健朗，最近又收了十幾個開蒙的學子，忙著教授他們，瞧著還胖了一些。」袁相柳道。

  「那就好。」蘇瀟道，「剛才玉文他們過來了，宅子也定好了，說是有時間的話，再去買兩個僕役，估計今晚就要住在新宅子了。」

  「那我們吃完了晚飯可以過去看看，帶著大壯，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出門上了馬車。

  如今天氣暖和，馬車裡麵包著的一圈兒棉墊都撤了下去，只前面趕車的位置留了兩個軟墊。

  蘇瀟和袁相柳都不是養尊處優的人，如果沒有車夫，兩人都不會坐在馬車裡，而是坐在車頭處，微風吹拂，看著路兩邊的風景，倒也覺得愜意。

  只不過今日蘇瀟有些心不在焉，話卻不怎麼多，靠在馬車上時不時就出神。

  「瀟瀟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早上兩人一起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袁相柳也猜不透她到底怎麼了，只能懷疑是不是生意上有什麼事兒讓她不高興。

  蘇瀟低下頭，捏了捏腰上戴的荷包，嚅囁道，「也不算什麼心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後的事兒……」

  「是生意上的規劃嗎？有什麼想不通的可以說出來，雖然我不一定都能給很好的建議，但是兩個人想的總會比一個人更周全。」袁相柳溫柔地看著她。

  蘇瀟早就覺得袁相柳眼睛長得很漂亮，就是那種不用特別專注看著你，都顯得很深情的錯覺，大概是因為睫毛很長的緣故。

  只是她這會兒被袁相柳這麼看著，就有些不自在，突然發現過於專注的目光會讓人覺得不好意思，不知為何很難招架的那種。

  她垂下眸，不去看袁相柳，開口道，「玉文今天在家的時候，被我三叔和三嬸兩個人一起逼著相親……」

  蘇瀟話還沒有說完，前面的路上突然衝出來好幾個拿著長刀、蓄著鬍鬚的凶煞男人。

  袁相柳下意識一把勒住了韁繩，大黑揚起前蹄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馬車後面也衝出來幾個一樣凶煞的壯漢，將蘇瀟所在的馬車前後包圍，團團圍住。

  他們之前埋伏在兩邊的溝里，等到馬車接近了，才一擁而出，將前路後路全部堵死，可見是有備而來。

  蘇瀟和袁相柳頓時坐直了身體，警惕起來，打量了一下，前後包圍的壯漢足有十個人，個個都是身高馬大。

  「你們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雖說這般情況問這種話有些多餘，但蘇瀟總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開打，若是能有迴旋餘地，也還是要試試。

  站在中間正對著馬車的男人最是高大，看著像是領頭人，他上下打量了蘇瀟一眼，本來兇狠的眼神變得有幾分黏膩。

  「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長得還不錯啊！兄弟們！」

  其他幾個壯漢紛紛應合，哈哈大笑道，「就這麼結果了也太可惜了，不如咱們先帶到林子中，讓兄弟們好好享受一番。」

  袁相柳的眼神變得危險，手往後探進馬車裡，直接抽出了一把長刀。

  蘇瀟也做了和他一樣的動作。

  她每日在外面行走，也不是全然沒心沒肺的，馬車內常備著武器，應付各種突發情況。

  但是如今這情況，前後十個壯漢，顯然也是比較超出預計的。

  自從上次山匪被剿滅之後，安平縣附近已經再也沒有流民能聚攏這麼多人。

  而且這些人都是身材高大，看著也挺有紀律，更像是有組織有訓練的打手，而非聚集起來的山匪流寇。

  但也得益於上次山匪的事，讓袁相柳甚至是蘇玉堂和蘇玉文都有意的訓練過。

  由其是袁相柳，後來也沒放下每天的苦練，雖不至於武功高強，以一敵百，但到底也不是隨意讓人拿捏就束手就擒的。

  對方見兩人都拿出武器，卻並未當回事兒。

  其中一個個子矮一些但特別壯實的男人還往前兩步，嘲笑的看著袁相柳。

  「這小白臉還想反抗啊兄弟們！瞧這小身板兒，我這一刀過去怕是都能嚇尿他！」

  「大家都別動，讓我來會會他，若我把他拿下，這女人就第一個給我享用可好？」

  「你倒是怪會撿便宜！這小白臉我都不用上刀，一拳就能打趴！」其他人都笑眯眯的嘲弄。

  那矮胖男人大概是怕被搶了先，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就朝馬車沖了過來。

  袁相柳一刀把大黑身上的韁繩斬斷，在馬車翻倒之前，拉著蘇瀟跳了下去。

  兩人就地一滾，起身之際，得到自由的大黑已經一蹄子踹翻了那個衝過來的矮胖男人。

  矮胖男人踉蹌了一下，摔在地上，袁相柳毫不猶豫上前一刀戳中對方心口。

  鮮血飛濺，染紅了他身上素白的衣袍，甚至有些濺在了他的臉上。

  變故徒然，讓其他壯漢都愣了一下。

  他們也不能說是沒見過血的，在武行裡面打鬥都是常事兒，但是這麼毫不猶豫一刀斃命的情況他們卻還沒遇到過。

  袁相柳這樣敢下殺手，是他們完全沒想到的。

  也就在閃神之際，袁相柳和蘇瀟便朝最近的兩人沖了過來。

  高個子壯漢只感覺眼前身形一晃，袁相柳便到了跟前，揮刀抵擋之際，卻已經被預判了行動。

  袁相柳一腳朝他當胸踹來，他一口老血被踹出來，再揮刀的動作就慢了許多，隨後感覺胸口一涼，袁相柳手上的長刀從他後背穿透了他前胸……

  高個壯漢眼睜睜看著雪白的刀尖兒從胸口刺透，血液隨著溫度一起流失，在一瞬間，甚至沒有感覺到疼。

  直到那把刀從他身體中抽出，鮮血噴涌，他的力氣也跟著鮮血流出去，神志越來越模糊，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旁邊要對袁相柳下手的另一個壯漢被噴了一臉的血，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離這麼近，整個人都呆滯了一下。

  在這種你死我亡的時刻，哪怕瞬間都能決定生死。

  他看著那長刀朝自己砍過來，自覺快速的往後閃躲，卻也還是被砍中了腹部，長長的口子，鮮血流出，壯漢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勉強躲開了一刀。

  後面的幾個人也在這時衝上來，混亂的戰鬥開始。

  蘇瀟自知力氣不敵這些壯男人，專挑對方下身薄弱的部位攻擊，然後趁著對方嚎叫喊痛的時候抽冷子揮刀。

  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沒有時間去思考成敗如何，拼盡全力戰鬥已經是本能，畢竟對方人數多於他們五倍。

  只要稍一落於下風，就只有被殺死一種結果。

  好在大黑是很有靈性的馬，沒有就此跑掉，而是成為了他們的戰力，奔跑在眾人之間，用強壯的前蹄幫蘇瀟對付偷襲她的人。

  只是袁相柳那邊就有些顧不上了，畢竟大黑只有一隻，只能袁相柳一個人孤軍奮戰。

  蘇瀟想要擔心都沒有那個時間，她一刀一刀地揮下去，憑藉本能躲避危險。

  不知道自己砍傷了幾個人，又殺了幾個人，眼前一片鮮血的紅，連呼吸都是血腥味，口中也泛起了血腥味兒。

  蘇瀟漸漸有些脫力，速度難免慢了下來，感覺到身後凌空破風的刀刃聲接近，她拼命轉身揮刀抵擋，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小心！」袁相柳伸手過來將她拉開，速度已經算是極快，避開了最尖利的刀鋒，但那刀仍在他手臂上劃下個長長的口子。

  「小柳！」蘇瀟叫了一聲，揮刀的人也在同時被袁相柳一腳踹了出去。

  嗖——

  一支箭矢從兩人後方射過來，直接刺透了被袁相柳踹出去的那個壯漢胸口。

  蘇瀟一驚，心叫不好，這幫人可能還有援兵！

  與此同時，又是一箭射過來，將不遠處另一個要爬起來的壯漢直接射倒。

  蘇瀟四處一掃，這才發現，那些壯漢已經全都倒下，其中有三個被箭射中胸口，剩下都是刀傷斃命。

  她轉過身，看到後面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上站著兩個穿著黑色錦衣的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手上拿著弓箭，顯然就是剛才射箭的人。

  見地上的人都死透了，男人隨手把弓箭給了旁邊的人，跳下馬車朝他們走過來。

  「小兄弟真是好身手，以一敵五不落下風，你這反應速度天生就該是個練家子，雖然力氣稍遜些，但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你還年輕，要是好好訓練，日後拿個武狀元都不成問題！」

  本來蘇瀟十分戒備，但聽了男子這話，又見馬車上面的另一個男人沒有異動，這才稍稍放鬆了些。

  若這男人和剛才那些人是一夥的，抽冷子放暗箭也絕對能撂倒她和袁相柳其中一個。

  既然他沒有，還幫著殺了三個壯漢，那應該就是善意而為。

  「沒事吧？」蘇瀟剛想到這裡，就被袁相柳拉了過去，檢查身上有沒有受傷。

  他自己手臂上的刀傷一指見長，還在往外滲血，卻好像跟沒事人一樣。

  蘇瀟面對那些壯漢都沒有退縮，此時卻有點兒想哭，按住袁相柳的手臂不讓她動。

  「我沒事，沒受傷，你手不要動了，會流更多血的。」

  她扯下衣服一角，想先替袁相柳包上止血。

  那男子走到近前，道，「我馬車上有金瘡藥，止血最是好用的，不如兩位移步過去，清洗了傷口，塗上藥再包紮為好。」

  他先前說的話沒得到回應，也並沒有在意，仍舊寬和的笑著，倒是自有一番氣度。

  袁相柳檢查過蘇瀟身上沒有傷，抱拳和男人見了一禮，道，「多謝兄台出手相助，還不知兄台大名？」

  「這是我們鎮遠鏢局的大東家，謝一行。」另一個男子走過來，面帶幾分得色介紹。

  謝一行謙虛一笑，擺擺手，「出門在外，什麼東家不東家的。」

  蘇瀟微有驚詫，沒想到這人居然是鎮遠鏢局的東家。

  鎮遠鏢局她是知道的，在府城非常有名，每個縣城都有鎮遠鏢局的分部，平時商戶們運送什麼貨物，或者是需要找打手，都會去鎮遠鏢局。

  與之相比，其他的一些武行就顯得小打小鬧了。

  「小兄弟先過去我們車上吧，讓我看看你的傷。」謝一行欣賞的看著袁相柳，「你這樣好的根骨，可別落下了什麼病根兒就不好了。」

  蘇瀟回過神來，也趕緊點頭，扶著袁相柳另一隻手臂，「先把傷口包紮一下再說吧。」

  「嗯。」袁相柳點點頭。

  兩人隨著謝一行去了對方的馬車上。

  謝一行馬車上就有水，用竹筒裝著，本是用來喝的，此時用來清洗傷口。

  謝一行把袁相柳受傷那條手臂的袖子扯了下去，從箱子裡面拿出了乾淨的布條，給他擦拭傷口。

  蘇瀟瞧了一眼，發現那箱子裡面各種藥具都很全，想來鏢局的人常年刀山火海行走在外，包紮傷口的東西也都是常備著的。

  她不禁有些慶幸，還好遇到了鏢局的人，不然今天真的很危險。

  「這位夫人也是女中豪傑呀！」謝一行一邊幫袁相柳包紮傷口，一邊笑著朝蘇瀟看過來。

  他見袁相柳和蘇瀟舉動親密，年齡又相當，自然也就把兩人當成少年夫妻。

  「我們鏢局也是有女鏢師的，雖說不多，但個個都是豪傑，我剛才瞧著夫人的身手就很不錯，力氣在女子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謝當家過獎。」蘇瀟苦笑，她倒希望自己再厲害一點，那麼袁相柳就不用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