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倘若你喜歡一個人

  「你去忙吧。」袁相柳道。

  「是。」

  大壯退出去的時候正好蘇瀟過來，兩廂打了個照面。

  大壯行禮，「夫人。」

  蘇瀟點頭示意，想起什麼，道，「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出行吧，宅子裡就交給香草。」

  已經答應袁相柳了，她也不好食言。

  「是。」大壯道。

  

  「行，那你順便告知香草一聲吧。」蘇瀟美滋滋的走了進去。

  大壯想了想袁相柳之前交代的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碎銀子。

  突然有點心虛。

  對不起了，夫人。

  雖然是您把小人買回來的，但是老爺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

  又隔了一天，袁相柳去書院報導。

  剛好趕上白虹書院沐休，秦輕羽也有時間，提議說要帶袁相柳這個師弟熟悉一下書院。

  蘇蘭心聽了之後有幾分興趣，也想過去瞧瞧，於是四人便相約一早在書院門口見面。

  幾人差不多都是同時到的，由秦輕羽引領著進入書院，在門房那裡通報了一聲，然後拿著引薦信，開始辦各種入學院的手續。

  最後到學雜處領了書院的身份證明和院服。

  院服一共八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

  夏季的白色長衫尤其漂亮，外面一層薄薄的輕紗，腰帶特別寬，中間墜著一個如意穗，很顯腰身腿長，蘇瀟想也知道袁相柳到時候穿上一定俊美非常。

  這白虹書院不光是教學教的好，審美也是不錯，冬季的院服都不顯臃腫。

  每個季節院服各兩套換洗，讀書人講究乾淨整潔，清潔是必不可少的。

  書院是上午五休一，逢大節日還有休沐，時間上也不多緊湊，私人時間比較夠。

  報導完出來，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貴賓樓吃午飯。

  正要上馬車的時候，蘇蘭心注視前方，目光一凝。

  「怎麼了？」蘇瀟順著她看過去，只看到轉角處兩個小販叫賣的身影。

  「剛才我好像看到呂清河了。」蘇蘭心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敢十分確定。

  畢竟匆匆一撇，而她和呂清河也好幾年不見了，說不定只是長得相像。

  「可能就是他吧，他現在就在縣城裡住，前兒個還帶人去了我的鋪子……」蘇瀟把前天呂清河纏著她的事兒說了。

  蘇蘭心聽得一陣無語，「他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蘇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呂清河是狗的話，那她成什麼了？

  蘇蘭心也反應過來不對味兒了，忍俊不禁道，「等會兒到了貴賓樓和你細說。」

  蘇瀟哼了一聲，朝她做了個鬼臉。

  ……

  幾輛馬車走遠之後，呂清河才從拐角出來，眸色深遠的看著蘇瀟他們離去的方向。

  他向人打聽到了蘇瀟新宅子的住處，本來是想跟著蘇瀟，尋個機會再續前緣的。

  沒想到袁相柳一直都在蘇瀟身邊，讓他沒機會接近，索性就一直跟著，看他們幹什麼，於是就來到了書院這裡。

  白虹書院是縣城乃至整個府城榜上有名的書院，教授的夫子博學多才，裡面不乏舉人，是所有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

  秀才以下功名需要舉人引薦才有資格入院，且讀書花費很高，他一度求之不得。

  如今袁相柳卻進了這裡。

  呂清河深刻的體會到蘇瀟今非昔比。

  他認得和蘇瀟同行的那個少年，乃是教諭大人家的少爺秦輕羽。

  蘇瀟如今要錢有錢，要人脈有人脈，倒是便宜了袁相柳這小子坐享其成。

  如果當初他順利和蘇瀟成親，現在這些東西就都應該是他的。

  呂清河越發堅定了要奪回這些的念頭！

  ……

  到了貴賓樓，點的一桌菜都上來之後，蘇蘭心一邊吃著，一邊提起了之前的話茬。

  「那個呂清河之前在山融書院任職先生的時候，勾搭上了縣令大人家的一個庶女，後來袁世儒腿好了回去教書，呂清河便被那庶女塞進了縣學，教啟蒙的小班，每個月月例銀子有二兩，堪比秀才。」

  「平時那庶女貼補他的更是不計其數，如今他也算是春風得意，出手闊綽。」

  蘇瀟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一半是聽秦公子說的，一半是聽我們樓里姑娘說的。」蘇蘭心盛了一碗鮑汁湯。

  「那呂清河到處拈花惹草，那庶女也不知道嗎？居然也不管管他，還給他銀子？」

  蘇瀟一邊問，一邊伸手給袁相柳也盛了一晚碗湯，沖他笑了下，「小柳你多喝點兒，這個很補身子的。」

  據說是海城來的東西，好像是曬乾了又泡發的，不光補身，味道也很鮮美，算是貴賓樓的一大招牌之一了。

  袁相柳笑了笑，拿著勺子喝了一口。

  「那庶女養在後院之中，不多出門，又不天天跟著呂清河，怎麼能知道他拈花惹草的事兒？而且即便知道一些，大概也不在乎吧。」

  蘇蘭心慢悠悠的喝著湯，頗有些好笑的說。

  「反正那庶女也不是全指望著呂清河這麼一個人，也還有別的書生受她青睞，接受她贈與金銀。」

  蘇瀟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她圖什麼呀？到處給人家花錢。」

  「縣令大人一共有十七房妻妾，聽說外頭還有幾個外室，子女眾多，光兒子就有八個，女兒更是不計其數。」

  蘇蘭心道，「嫡女尚且不受寵愛，更別說她一個庶女，最後大概也就是被隨便給了哪個官員做妾，用以拉攏人心。」

  「誰都知道寧作良家妻，不做官家妾，那庶女也不想步上她小娘的後路，所以給自己物色了幾個還算有本事的書生，只等著哪個科考中了舉，她也能當個正妻。」

  「她母親在一眾小娘中算是受寵的，手上頗有餘錢，也捨得給她花，所以她也就有錢搭在這些人身上。」

  本以為是官家庶女痴心一片被渣男所騙，沒想到是兩個海王各自養魚，蘇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袁相柳夾了一塊兒排骨給她，說，「那他們很是般配。」

  蘇蘭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麼說來，確實是天作之合。」

  「其實呂清河有妻室的事兒，那庶女八成也知道，不過這農家妻嘛，真有功成名就那天，肯定也是不會要的，有太多辦法讓她悄無聲息的沒了，這也都沒什麼妨礙。」蘇蘭心說這話時，神色有些冷。

  蘇瀟想到前世的自己，只能感嘆一聲蘇蘭心通透。

  「也不都是這樣。」一直沒說話的秦輕羽突然開口，難得的嚴肅，「若是我來日高中做官，不管官居幾品，都會對喜歡的人從一而終。」

  他說這話時，是看著蘇蘭心的。

  「也還有很多人和那個呂書生不一樣的。」

  「人總歸是不一樣的，不過從一而終這種事，不到最後一刻，誰都說不準的。」

  蘇蘭心不動聲色，夾了口菜吃。

  「你在這縣城中，可能覺得哪位女子已經是你見過最漂亮的，但是去了府城京都，還會有更多更漂亮的，更有才學的，說來，可能朝三暮四才是人的本性，總歸別太昧了良心就好。」

  「不是的，也不只是因為容貌！」秦輕羽臉色漲紅，還想要解釋，但又不知怎麼解釋。

  袁相柳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道，「這話不錯，不到最後，誰都說不準。」

  「但若有人願意陪之走完一生，到了最終一刻，你才相信其真心真意，回顧這一生，只怕也多有遺憾。」

  「總歸自己不悔也就是了，別人的願意也都只是別人而已。」

  蘇蘭心愣了一下。

  蘇瀟琢磨了一下這話，好像有點明白，又沒有十分明白。

  屬於那種想問都不知從哪裡問起的。

  「我吃飽了，出去透透氣，你們慢慢吃。」

  袁相柳站起身，出了雅間。

  ……

  「小柳，你在貴賓樓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呀？」

  回去的時候蘇瀟琢磨了一路，也沒有把袁相柳那句話琢磨通透，到家後便拉著袁相柳問。

  問這個問題也不僅僅是因為好奇，而是她發現在袁相柳說完這句話之後，蘇蘭心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持續到幾人分開。

  想來蘇蘭心應該是明白袁相柳的意思了，只是她還不太明白。

  那怎麼行呢？她必須得搞明白！

  「其實也沒什麼意思。」袁相柳將香草送過來的山楂糕端到了軟榻上面的矮几上，笑著對蘇瀟道。

  「倘若你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不相信，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如果真的喜歡，無論是以什麼名義，只要能陪在那個人身邊就夠了，你會心甘情願。」

  「哪怕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你也不會覺得絲毫遺憾。」

  「但只怕另一個人真這麼走到終點，突然有一天醒悟，才是覺得遺憾和錯過的那個。」

  蘇瀟若有所思點點頭，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

  「你是指蘇蘭心和秦輕羽嗎？」

  「也不單單是指他們，可以泛指很多人。」袁相柳道，「都說少年人的真心不可相信，但或許年少心動，也是一生心動呢？」

  「沒有什麼事情一定是絕對的，真心與不真心，相信不相信，其實都不是問題。」

  「對真心的人來說不是問題，對不相信的人來說也不是問題。」

  蘇瀟懵懂的點點頭，她其實不太懂什麼喜不喜歡，感不感情，前世她也不是因為多喜歡才和呂清河在一起。

  呂清河第一次登門提親，她就答應了，兩人都沒相處過。

  她就是很嚮往讀書人，也一直都很崇拜讀書人，大概是以前聽的故事總說才子佳人，她覺得和這樣的人成親才是她想要的。

  後來才知道現實根本不是那樣，她心裡也漸漸明白自己錯了，卻不想承認自己選擇錯了，於是倔強的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最後身死。

  所以重生之後她也沒有多恨呂清河，只想搞錢，賺很多很多銀子，過很好的生活。

  這些情情愛愛不是她能懂的，想多了也是累，總歸都是蘇蘭心和秦輕羽之間的事兒，她還是多想想商隊回來能賺上多少銀子吧。

  蘇瀟不再糾結非要通透袁相柳話的意思，而是笑著誇他，「我們小柳讀書之後真是不一樣了，說的話越來越博學！有時候連我都不能十分通透呢。」

  袁相柳無奈一笑，將她按在軟榻上坐下，「不懂也沒什麼，總有一天會懂的。」

  就算一直不懂也沒什麼，他自己願意也就夠了。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等一下。」袁相柳交代一句，就轉身進了內室。

  蘇瀟有些期待，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片刻後人出來，蘇瀟一眼就發現袁相柳手中多了一枚荷包。

  這是要給她的嗎？

  蘇瀟有些雀躍，腳尖在地上一碰一碰的。

  袁相柳靠近後，她又聞到從荷包裡面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

  「這是我這幾天抽空繡的，裡面我自己配了香料裝著，你可以帶在身上，當做香包用。」

  袁相柳把荷包遞了過來。

  蘇瀟迫不及待的伸手接過，指尖在上面輕輕拂過。

  袁相柳之前學著繡東西是為了補貼花用，少幹些力氣活，來到蘇家之後開始讀書，便不用再做這些了，蘇瀟這也是第一次見他繡的東西。

  她自己雖然不會繡，那也能看出東西好壞。

  袁相柳的荷包針腳很是細密，四邊是用銀線繡的一圈，包包上面用綠色的絲線繡了幾片柳葉，下面用銀色的絲線繡著兩人的名字。

  蘇瀟愛不釋手的反覆摸著，「小柳，你繡的真好，這字和你寫的一樣漂亮。」

  「那你好好收著，每天都貼身帶著。」袁相柳道。

  「當然，我一定會好好收著的！」蘇瀟保證，然後又指著包包上面的幾片柳葉，「這也是指寫的名字吧？柳葉，你的名字里也有柳字。」

  袁相柳輕輕一笑，「嗯。」

  「真好！」蘇瀟特別高興，雙眼彎成月牙，她還是第一次收到別人這麼用心的禮物呢。

  可惜她沒有這樣好的手藝，不然她肯定也給袁相柳繡一個。

  蘇瀟站起身來，直接把荷包繫到了腰上，然後轉了一圈兒給袁相柳展示。

  「好不好看？顏色和我穿的這件衣服配不配？」

  「嗯。」袁相柳溫柔的看著她，「很配，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