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動

2024-06-22 23:04:21 作者: 煙花塵

  「我是騎馬過來的。」袁相柳笑道,「今日雖下雪,但不是很冷,我想著騎馬也更快一些。」

  「你還真是孩子心性。」蘇瀟無奈。

  「還挺有趣的。」袁相柳道,「外面不冷,雪花落在身上又被風吹走,倒是有夫子教的那些詩詞中的意境了。」

  「這麼好?」蘇瀟道,「那一會兒回去我也騎馬試試,正好也比趕著馬車快上許多。」

  在鋪子裡面喝了盞熱茶暖身,兩人便準備回去了。

  蘇瀟也想試試騎馬,順便賞賞雪景。

  但是考慮到卸馬車有些麻煩,而且她把車棚摘下去,明天還要再騎馬回來,不知明日天氣是否還像今天這樣暖和,要是寒風凜冽,那可要遭罪了。

  最後兩人為了省事,決定共乘一騎。

  

  蘇瀟買的幾匹馬都是當年的壯馬,很是有力氣,她和袁相柳又都不重,共乘一騎倒是也沒什麼壓力。

  蘇瀟兩世經驗,馬術超群,袁相柳會騎馬控馬都還是她前些日子抽空教的,她馬術自是要在袁相柳之上的,便坐了後頭,抓著韁繩控馬。

  袁相柳則坐在前頭,一身白色的夾棉長衫,頭上戴著兔絨的白色絨帽,坐姿挺拔,遠遠看去,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哪個小公子出遊。

  翠紅一時間有種兩人郎才女貌的感覺。

  這念頭一閃而過,兩人已打馬離開,朝她和蘇玉堂揮手告別。

  「先回去了,鋪子交給你們了。」

  「放心吧。」翠紅說了一句,兩人已經是揚塵而去。

  今日天氣確實不冷,風都好像長了一雙溫柔的手,而不是凜冽的刀子刮在身上臉上。

  漫天落下紛飛的雪,給街頭巷尾染了一層純白,遠遠看去,一片銀裝素裹,空氣中也是那股清新的霜雪味道。

  大黑顯然也很喜歡這樣的天氣,撒開蹄子跑得歡。

  「瞧瞧大黑多高興啊,一會兒回了村子,撒開讓它自己出去玩一玩,可別辜負了這麼好的雪景。」

  蘇瀟也被感染了,語氣都興奮了幾分。

  袁相柳坐在她前面,兩人幾乎緊挨著,隨著馬兒的顛簸起伏上下,蘇瀟說話的氣息從後面噴到袁相柳的頸間和臉上,袁相柳感覺到那份熱度。

  他好像還沒有和蘇瀟這麼近過,這麼近距離感受蘇瀟的氣息,是和他身上一樣花露的味道。兩人天天晚上都一起調配新品,雪花膏至今還沒完整出來,身上彼此染得都是那味道,好像融為一體的感覺。

  袁相柳耳尖有些發熱,他伸手搓了搓,正想隨便說點兒什麼,正在奔跑中的大黑突然停了下來,高高的揚起前蹄。

  袁相柳被慣力衝擊的直往後面靠,緊貼在蘇瀟身上,蘇瀟一隻手摟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勒緊了韁繩。

  大黑停了下來,在原地刨了兩下蹄子,繞開了前面的路,從旁邊走了過去。

  袁相柳往前一看發現,前面年久失修的道路上有一個大水坑,被雪花薄薄地覆蓋,遠遠看去,仿佛平路,近處才能發現這是個坑。

  大黑顯然也是到近處才發現,緊急停了下來,這也是它太興奮的緣故,不然幾米開外就該發現了。

  「你興奮歸興奮,好歹得看著點兒路呀,這要是栽進去,我和小柳一準兒都得摔了。」

  蘇瀟拍了一下大黑的屁股,教訓了它一句。

  也沒有太過疾言厲色,畢竟這馬兒還是青年馬,有時候貪玩也正常。

  大黑打了一聲響鼻,蔫兒蔫兒的低了低頭,顯然也是知道錯了。

  「知道教訓就好。」蘇瀟擼了一把它的鬢毛,又轉頭看向袁相柳,「沒事吧,剛才沒顛到你吧小柳?」

  她手還在袁相柳腰上攬著,兩人都穿著冬衣,觸感也不算多麼鮮明,但袁相柳就覺得那條手臂存在感非常強。

  他微微往旁邊側了側頭,含糊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蘇瀟這才鬆了手,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口的絨毛。

  袁相柳突然有些悵然若失,心裡亂七八糟的,好像高興,又好像失落。

  蘇瀟大咧咧的,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與他閒聊。

  「都說下雪天吃一碗酒糟圓子最好,熱乎乎的還暖身,之前在縣城時都忘了買一點回來,看來只能明天再吃上了。」

  袁相柳輕輕吸了口氣,霜雪清洌的味道吸進肺里,讓他也冷靜了一些,他暫時拋開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緒,道。

  「我會做的,家裡之前做酒糟雞的時候還剩一些酒糟,可以做一些來,晚飯後當夜宵。」

  「你怎麼什麼都會做呀?」蘇瀟忍不住笑,逗他,「我還記得之前王翠花說你還會繡花呢?你要是不讀書,入贅到哪個千金家裡,比那最會勤儉持家的小媳婦兒都還要厲害。」

  袁相柳並沒有生氣,因為知道蘇瀟這話只是玩笑,但也不禁深想。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一定要入贅到蘇瀟家裡,每天給蘇瀟做蘇瀟喜歡吃的飯菜,他看著蘇瀟吃得滿足的模樣,他也覺得開心。

  他確實會繡些東西,說來也算被逼無奈,之前在袁家,他還小一些的時候,重活很多都干不動。

  為了能少干一些,他自學了繡功,也不過是為了換些錢,補貼家用,能少被王翠花逼著幹些重活。

  但是東西會了,也是他的一門手藝,來到蘇家後,他已經許久沒有動過針線,但是各種花樣都還沒有忘。

  「你喜歡的話,改天有時間我給你繡一個荷包,裝一些香料隨身帶著。」

  袁相柳說著,微微側過頭,正好蘇瀟這時也朝他看過來,兩人對上視線,彼此臉頰也貼的十分近,在馬背的起伏中,好像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唇擦著蘇瀟的臉而過。

  袁相柳瞬間屏住了呼吸,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蘇瀟往後錯了錯身,笑著答應,「好呀,不過等咱們弄完了雪花膏再說,不然你還要抽空繡東西,肯定又要偷偷早起,我可捨不得你那麼累。」

  明明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平時蘇瀟也常會說,並無他意,更像姐姐心疼弟弟的那種捨不得。

  此時聽在袁相柳耳中,卻又好像憑空添了幾分桂花糖一樣甜滋滋的味道。

  一直到進了村子,這股甜滋滋的感覺好像還縈繞在心頭。

  兩人騎馬在村路上走過,高頭大馬上兩個身影分外惹眼,在田地裡面打理柴火的幾個村民自然都注意到了。

  眾人無不艷羨。

  同安縣這邊雖說冬季不算多麼漫長,但也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農戶人家的房子保暖效果又十分一般,每年冬天都需要不少柴火。

  村中田地玉米和水稻基本上是對半兒來種,玉米棒子用來燒柴效果最好,山上砍伐的木枝也很不錯,但這兩種好東西,農戶自家卻捨不得用,都是拿到縣城去賣,換些銀子體己。

  剩下的稻草杆子和玉米杆子,就都是自家用來燒,這種賣不上價格又不好運輸,城裡人也不願意要。

  之前秋末的時候,大夥都忙著賣木柴、木炭和苞米棒子這些柴火,沒時間弄自家燒用的。

  如今別的柴火賣得差不多了,才開始收用自家的玉米杆子。

  大雪天也是要出來幹活兒,不然再過月余,雪更大,玉米杆子全埋進地里,更不好弄。

  大家也都是被逼無奈,農村種田就是這般辛苦,所以看著逍遙騎在馬上賞雪的兩道身影,心裡那是極其羨慕的。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袁雪兒和王翠花。

  兩人也是和村民一起在這片地里收拾柴火。

  沒辦法,前些日子袁世儒出了事情,又要忙著秋收一些瑣事,王翠花和袁大根本沒時間弄柴火。

  如今總算空出時間來,袁大去了縣城干零活兒,補貼家用,王翠花趁著深冬之前過來弄柴火。

  呂清河如今在縣城,白日去書院裡面,晚上就住在袁世儒家裡,去了這麼久,一趟都沒有回家。

  袁雪兒一個人也是不敢住,而且家裡的銀錢都被呂清河給帶走了,又沒得花銷,她乾脆回了娘家。

  也就順便被王翠花帶來了地里。

  袁雪兒自然雖然是十分不情願的,但自從不聽家裡話和呂清河成親之後,與家裡人的親緣關係就淡薄了許多,王翠花不像從前那樣慣著她,拿她當小姐養,若她不肯來,就讓她回呂家去住。

  袁雪兒哪敢一個人回呂家,只能跟過來,這會兒看著路上兩道身影,她心裡也是有些難受的,不過更多還是嫉妒和恨意。

  與呂清河成親之後,才知道書生算不得良配,若是城裡麵條件不錯的書生也還好,就算不能風花雪月,至少不用為錢發愁。

  可是呂清河屢考不中,家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銀錢,只靠著賣地那點兒錢,日子過得比她在娘家時還要不如。

  除了最初兩人在房事上得趣,如膠似漆了那麼許多天,後面一直因為瑣事銀錢爭吵。

  呂清河也不像從前一般哄著她,還惦記讓她回娘家要銀子,處處給她丟臉面,處處讓她不得順心遂意。

  現在想想,當初蘇瀟沒嫁去呂家真是明智,她也是豬油蒙了心,才聽呂清河那般哄勸。

  袁雪兒有些恨蘇瀟,如果蘇瀟當初沒有悔婚,直接嫁給呂清河,她也就不會和呂清河有後面的事情,羊入虎口落到這種人家。

  「你別說,原來我還瞧著蘇瀟和相柳不般配,覺得袁相柳成親之後,怕是要日日受蘇瀟的欺負,沒想到啊,這蘇瀟倒是個會疼人的,天天拿著小相公當寶貝,什麼活兒都不讓干不說,還給配馬車。」

  「昨個兒我瞧見袁相柳趕著新馬車,那馬車帘子都是緞面做的,他穿著一身純白的絨領襖子,瞧著像是兔毛,可見蘇瀟是真捨得給這小相公花錢。」

  「可說呢?我瞧著蘇瀟也是挺疼這小相公的,現在吃穿用度都像是城裡的小少爺一般了,這人也長開了,更是俊了,倒是越來越有幾分畫本兒上小公子的模樣了。」

  「蘇瀟待相柳好,那也是因為值,你們細細一想,就知道相柳是個福星,自從入贅到蘇家,你們瞧瞧蘇瀟這生意做的多大呀?還把她堂哥堂弟都給帶著,如今怕是比地主老爺家都不輸,我家要是有這樣的福星,我也肯定好好答對。」

  「別說,蘇瀟生意做大,還真就是從相柳入贅之後。」

  「我聽說有個詞叫雞犬升天,蘇老三一家便是如此吧?前兒個我見蘇老三的媳婦兒穿著一身絨緞面的衣服,一問才知道,是蘇瀟給做的,聽說蘇老三也有,只是沒捨得穿。」

  聽著幾個大嬸兒在那閒話,袁雪兒和王翠花的臉色都不好看。

  袁雪兒心裡不爽,又不敢和王翠花抱怨,抱著一捆柴火去了地邊兒碼放。

  王翠花則有些出神。

  她對那些話是真有些聽進去了。

  蘇瀟確實是從袁相柳入贅之後,才把生意做起來的。

  而他們袁家,好像也真的就是從袁相柳離開後才開始敗落的。

  之前他們在村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家裡頭有袁世儒這個秀才,娶了商戶的女兒,在城裡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女兒袁雪兒也是村上眾多男人爭相求取的村花。

  他們家地多,又有袁相柳這個勞力,每年收成都不少。

  袁大經常在外面打零工,又是一筆進項。

  王翠花日子過得滋潤,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可是如今呢?

  先是袁雪兒不聽家中勸告,非要嫁呂清河這麼個中看不中用的。

  然後秋收,沒人幹活,花出去一大筆僱人的銀錢。

  最可氣的是,忙碌了一秋天的糧錢給了袁世儒,卻因此成了袁世儒遭打劫的罪魁禍首,袁世儒如今這腿傷著,天天在家養著,還不知能否養好。

  讓他們不得不依賴著原來看不上的呂清河,竟讓那廝揚眉吐氣了。

  若是袁世儒真的瘸了腿,不能再行科考,王翠花光是想想,都覺得這生活越發無望。

  這都是從袁相柳離開了袁家之後,短短几個月之內發生的。

  如今再聽別人說袁相柳是個福星,王翠花是真的信了。

  有這福星在時,家中一切順遂。

  福星走了,各種波瀾四起。

  不行,她得想辦法把這個福星給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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