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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為國諫臣者,必死

2024-06-21 18:17:14 作者: 烏龍奶芙

  「祁三夫人……」符陵心如刀絞啟唇。

  永昌侯夫人卻給隨身婢女使了個眼色,三四個婢女箍著符陵的胳膊,使勁將人拖出內院

  不一會兒,內院賓客三三兩兩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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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皎月滿懷愧疚,咽了咽口水懸著心,鼓足勇氣道,「三嬸娘,昭昭的後事,就由我幫你一起辦吧。」

  柳韻秀噙著淚水搖頭,牙齒狠狠咬著下唇,閉上眼。

  眼睫被淚水打濕沉重貼在眼瞼,她深深吸氣,「皎月,嬸娘知道你已經傾盡全力,沒有對不起昭昭。」

  「也知道昭昭出事,幕後策劃者不是我們能以一己之力反抗報仇的。」

  「但是……」

  柳韻秀緩緩睜開眼,心灰意冷,「但是昭昭是我的命根子。我沒有辦法不去怪你。」

  柳韻秀示意身旁婢女去三房叫人,祁向磊不在,祁文朗在。

  要斂屍,三房還是有男丁能幫忙。

  她抿唇慈愛望向祁長瑾和雲皎月,「在澤州的時候,既然分了家,那便長長久久地分下去。」

  聲音嘶啞哽咽,吐出一句,「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雲皎月猩紅雙眸像浸在湖水裡,又澀又痛。

  淚珠脫線滑過臉龐弧度墜下,心裡有一堆話要說。

  話到嘴邊,心受重創右手搭在祁長瑾手背。

  緊緊握住,「三嬸娘,你們萬望保重。」

  柳韻秀艱難點了點頭,「好。」

  不知過了多久,祁文朗帶了許多人來斂屍。

  他微微張口,喊了聲,「堂嫂……」

  喊完腳步遲鈍,緩緩邁向祁昭昭。

  將人攔腰抱起放在擔架,鋪上一塊白布蓋住身體。

  黃賢見內院的事情落幕得差不多了,準備讓人將寧顧行夫婦收押面聖。

  祁長瑾打算一道進宮。

  柳韻秀雖然說了日後永不相見。

  但祁昭昭的命,他身為堂兄理應為她討回公道。

  不知為何,寧顧行總覺得自己無論遇見何事,都會否極泰來。

  就好比在永旺縣身受重傷,連他自己都以為沒命挨到京都。

  可他還是熬過來了。

  喊住祁長瑾,話語並非有意,還是刺了男人一刀。

  「祁長瑾,如果這次陛下想讓我妻子抵命,我會以命換命,替她去死。」

  「只是……要真到了那個時候,倘若陛下依舊保我,你當如何?」

  祁長瑾下頜線緊繃,冷峭的面容蒙上雷霆怒意。

  殺人者,若不能被殺,就該付出相應的懲罰。

  儘管壓根就沒奢望能成功取到這對夫妻的性命。

  但寧顧行夫婦,詔獄總得進一回。

  語調沉啞,咬字清晰道,「七寸湘妃管,三分玉兔毫,勝如戰將刀。」

  「即使陛下能保你性命,卻不會保你不受我的折磨。」

  「他最想看到的,是我們結下切骨之仇,直到進棺材前都掙個你死我活!」

  「毫無疑問,陛下做到了。」

  祁長瑾是文人,文人的優勢是可以用學問計謀傳世。

  哪怕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也要在各州埋下對寧顧行夫婦不利的種子。

  這回各州戰亂頻起,武官們都想仗著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翻身博前程。

  可惜,武官文臣的位置,或許會換人來坐。

  但亘古不變的,是位高權重有兵權的武官,永遠也壓不過頂層手中無權的文臣。

  因此,在他倒台死去之前。

  在大齊無法按照崇明帝所設想的發展之前,寧顧行……這輩子都爬不到他的頭上!

  黃賢朝雲皎月微微躬身,「上醫夫人,我已在詔獄為您備了一間上好的牢房。」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保證你在詔獄的待遇,不會比在外頭少分毫!」

  祁長瑾欲言又止,「皎月……」

  不忍女人去詔獄。

  以為雲皎月還不知道陸崇所遭受的刑罰具體是什麼。

  雲皎月垂下眼睫,心被捏得稀碎在滴血。

  無意中發現祁昭昭原先所躺的血泊之中,還遺留了一個嫣紅色的平安符。

  走過去撿起,將滿腔的怨憤全部付諸手心溫度。

  收拾好情緒,啟唇,「我不要最好的牢房,我要去見陸崇。」

  黃賢憐憫沒出聲,「這……」

  雲皎月抿唇,凝望,「陛下當初答應得這麼爽快,不就是想讓我親眼看看曾經的父親,落到何種下場?」

  「黃內侍,帶路吧。」

  女人甩袖往內院外走去,煙景霜商想跟上,卻被黃賢喊住。

  「兩位姑娘留步。」

  無奈道,「再如何也得等風頭過去,才能偷摸著進詔獄伺候上醫夫人啊。」

  煙景霜商皺了皺眉,沒對害死祁昭昭的幫凶有好臉色。

  隨後轉身去收拾包袱。

  心想不管詔獄裡的牢房再好,東西肯定也不會比自己家裡要齊全。

  翻包袱裝各種小物件,等待著能進詔獄的一天。

  薛福兒目送密友遠去,再不用遮掩低落的心情。

  回府後換下鮮艷祝賀的衣裳,改穿了深色衣裙,去劉府弔唁……

  詔獄。

  獄中最深處,陸崇被綁在木枷上,剛行完今日份的刑罰,穿上了囚服。

  囚服之下,已然沒有一處完好的血肉。

  衣料穿在身上,好似搭在晾衣竹竿子上。

  獄中的路很長,明明沒走幾百米,雲皎月卻好像走了一輩子。

  黃賢要進宮回話,只讓底下人領著雲皎月去見陸崇。

  再見自己父親時,他已經沒有人形。

  昔日拿筆的手,四肢盡斷後,露出森森的白骨。

  雲皎月看到陸崇的第一時間,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遲遲沒有發出哭聲。

  只因,被凌遲的人若活著,哪怕力氣竭盡,氣息不絕,看得見聽得見。

  也時時刻刻,在體會何謂生不如死的酷刑。

  怕自己的哭聲,讓陸崇抬頭或說話,怕對方的身體要遭遇加倍的痛苦。

  一旁的獄卒主動道,「原先我們廠公憐惜陸大人,還想讓我們隨便割幾刀,速戰速決好給陸大人一個痛快。」

  「只是陛下下令……非要我們按明文規定割滿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能罷手。」

  「若在最後一刀之前,陸大人不能喘氣早亡,詔獄上下官差同罪。」

  移開目光不去看陸崇的血跡斑斑的身體。

  不由惋惜,「我們這些行刑的人,位卑言輕。」

  「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陛下沒有明確規定時限時,早些割完刀數或者晚些割完。」

  「陸大人……」獄卒語調頓住。

  嘆了口氣,「陸大人信不過別人,他囑託我們割得慢一些。」

  「說是這樣就能等到您回京,再等到您治理完觸惡,可以親自告訴他疫病是否及時止住。」

  獄卒的聲音逐步喚回陸崇的理智。

  僵硬緩慢猶如機械般抬首。

  切膚之痛蔓延全身,視線都變得模糊,無法看清楚來人。

  直到定睛瞧了雲皎月許久,細若遊絲的聲音落下,「皎月?」

  雲皎月無法喘息,閉上眼睛緊緊握拳隱忍。

  直到陸崇又喊了一聲,「皎月?」

  雲皎月終於止不住喉嚨死死堵住的嗚咽。

  眼淚奪眶而出,積攢的壓力無處傾瀉,啞著聲音喊出,「父親……」

  陸崇臉上的形狀可怖,像掛著幾粒肉的骷髏,奇異般還有能轉動的眼珠子。

  他的軀幹被鎖鏈捆綁,勒出一滴一滴順著鐵鏈往下淌的血河。

  地上鋪滿稻草,鮮血沒有流淌得太遠。

  空氣中除去血腥味,還有一股濃重的鹽味。

  「怎麼可以……」

  「陛下怎麼可以這樣待您?」雲皎月咬牙切齒,低聲咒罵了一句。

  獄卒小心翼翼退下,留下空間給這對父女單獨相處。

  雲皎月步履艱辛走過去,顫抖的手像觸碰陸崇的臉,卻又沒有能直接接觸的皮膚。

  告訴陸崇最在意的事情。

  「京都的觸惡已經結束了,那些民眾大多都活著。」

  「芙蕖義姐過得也很好,我見過她的夫君了,長得一表人才。」

  右手懸在半空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越說心理防線越是崩潰。

  最後不停道歉,「對不起,父親,對不起。」

  「早知道再見會是這樣的光景,當初我就不會那樣不懂事。我一定……一定不會離開京都。」

  如果她沒有離開京都,生意或許做得不會太大,但好歹還能守護家人。

  在京都疫病泛濫的時候,她也能第一時間去診治。

  不至於讓自己的父親落到現在被凌遲,出血還要用毛巾蘸鹽水抹血的地步。

  陸崇被疼痛激得不停打顫,沒有陷入昏睡的痛苦。

  清醒感受身軀所露出每一寸白骨摩擦著囚服。

  「皎月……人生沒有回頭路。」

  陸崇喉嚨發出嗆著血腥的笑聲。

  聲音又啞又輕,「既到此處,就要一往無前,不要沉湎過去任何的後悔。」

  如果一味沉浸遺憾痛苦,人一生都會活在陰影里。

  尤似雙足涉入沼澤,越掙紮下陷越深,越難脫險走出。

  雲皎月聽不進去這些大道理。

  數千刀的刑罰。

  難以想像過去幾月陸崇到底怎麼撐下去!

  「可是你一生都獻與大齊,陛下不該……不該這樣對你!」

  陸崇沒有嘴唇,牙齒微微張開閉合,胸腔發力咽喉發聲。

  嗓音模糊,湊近才能聽清。

  為人父無時無刻不在安撫,「孝子殺身以事其親,忠臣殺身以事其君。」

  「無論有無陛下,無論坐在皇位上的是誰……為國諫臣者,必死。」

  「當初,你勸我急流勇退,不也是料到為父今日的……下場?」

  雲皎月胸口沉鬱,泣不成聲。

  她是理解陸崇的。

  聲音發顫,「當理不避其難,視死如歸。」

  陸崇胸膛發出遇到知己者的笑聲,每一聲笑都撕扯著五臟六腑。

  他頷首,忍著痛意,「我生前,有你這個女兒送我。死後,還有劉彼在黃泉等我同行。」

  「這輩子,已雖死無憾!」

  「劉彼?」雲皎月茫然瞪大眼睛。

  陸崇笑出鹹濕的眼淚,淚水滾燙滾入剔除血肉的傷口。

  沒有力氣再說些別的。

  仿佛感覺不到痛,笑得更盡興。

  笑得幾乎要斷氣,才停下來大口艱難喘息,「皎月……」

  「多謝你勸芙蕖儘早成婚,否則,那孩子,怕是要被我連累。」

  「現在,這個世上也就只有你……只有你讓我放心不下。」

  陸崇喉間湧上血水,血水堵住喉嚨,糊上漿糊似的聲音聽不清。

  「從今往後,好好活下去……」

  陸崇牙關一開一合,交代遺言。

  狼狽鄭重道,「這是我身為一個父親,唯一想讓女兒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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