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判斷手足關係

2024-06-21 18:16:00 作者: 烏龍奶芙

  袁州,永堰縣,星羅山。

  日間餘溫未來得及退卻,蟬聲在沉沉暮色下無邊際地叫著。

  漫著草木悶熱的香氣,夏日裡稍一聞見就十分愜意。

  經過幾日的舟車勞頓,雲皎月一行人終於抵達方婉所居住的深山腳下。

  方婉深居簡出,宅院前另起了籬笆圈了地養雞養鴨,還劃出幾塊栽種蔬菜。

  早在兩日前,她收到雲皎月命人快馬加鞭輾轉多地寄來的書信。

  迫不及待見到人,命手底下的人將屋子裡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日日時不時在大門前張望等待。

  今天,她還拿剪子剪了幾枝院子裡芳香四溢的茉莉花,插在自青州窯廠燒制出的瓷瓶。

  雲皎月下了馬車,彎身掀開帘子仰頭,看見方婉衝著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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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羅山夜裡沒什麼人出行,各家門前油燈暗黃微弱。

  漫天的流螢和仿若觸手可及的星辰,發出光亮照著人落腳。

  涼風拂起眾人的發梢與衣衫,一陣不小的下馬動靜響起,馬兒被勒著脖子發出鼻噴聲。

  「方婉!」雲皎月主動笑著喊道。

  方婉喜不自勝迎向雲皎月。

  將人扶下馬車,「自從知道你會來見我,我日日都等著你。」

  方婉在醉花樓有些積蓄,防人之心促使她買了不少家僕,便於防止鄰舍欺負。

  積累了一肚子的話,「我宅院裡的廚子,手藝還不錯。」

  「雖說及不上你們官宦人家的廚子,但偶爾嘗嘗,也能稱得上清味。」

  東廚煙囪里冒著熱氣,廚子做了許多拿手菜。

  身為東道主的方婉招呼著眾人進門。

  雲皎月與祁長瑾共帶了六人進去。

  他們一行人人數不少,方婉的院子住不了那麼多人,只能在外頭生火過夜。

  煙景與霜商牽著幾日前撿來的孩子,一左一右看護完全。

  周武姜政跟在祁長瑾身後,聶韜則站在雲皎月左下側,同煙景霜商保持恰當距離。

  方婉自知院子小,容納不下那麼多人。

  就讓婢女們給外頭的侍衛送吃食。

  帶著人進了正廳,一進去就看見方桌上擺著袁州青州兩地的珍饈美食。

  桌子上還有兩壇黃米酒,方婉笑道,「這是我去年拿你們青州春秋兩季的黃米,親自釀造而成。」

  繞著壇口解開韌性好的繩子,解開布料,「這壇酒,我想你會喜歡。」

  雲皎月聞著濃郁酒香,被隨和笑逐顏開的情緒感染。

  在過去一年,從接連不斷的書信里,儘管能察覺出對方性格疏朗逐漸變化。

  但親眼看到,又是不同領略程度。

  明顯烙在方婉身上的陰影,隨著大仇得報與年月稀釋而淺淡。

  對方婉而言,來到袁州是初步的飛鳥辭籠,聽聞姜王府覆滅,則是徹底的游魚脫網。

  她已經改頭換面,重獲新生。

  雲皎月由衷替對方感到高興,「方婉,你變了許多。」

  方婉垂眸低頭,笑道,「人嘛,往事再不堪也終有一日會如流水東去,想開的時候,總能重打鑼鼓另開張。」

  雲皎月伸手覆在她的手背,點頭,「你說得對。」

  誠摯祝福,「以後你的每一天,必定都能心樂聲泰。」

  不提讓人心情沉重的事情,笑出聲,「還有,被你猜准了。黃米酒,我很喜歡。」

  這兩壇酒對她有別樣的意義。

  去年青州避免饑荒,還有富餘售賣至袁州,說明沒有多少人餓肚子。

  其中的成效,有她出的一份力。

  黃米酒的存在,能寄予她莫大的能量。昭示她,所做的一切都有意義。

  孩子一進院子東張西望,他這輩子就沒出過青州,能被帶至袁州,心裡很是雀躍。

  方婉凝視道,「這孩子是?」

  雲皎月沒有多作解釋,「是我遠房表親,叫……」

  想著隨口編造個稱呼,孩子卻滿臉執拗較起真。

  一板一眼出聲,「這位姑姑,我叫吳晦。」

  吳晦認真盯著方婉,似被對方往日不堪如流水的話說服。

  他從前沒有什麼自由。

  有儒生教他讀書,卻只教最基本的識字。

  有侍女照顧他,卻是過分地照顧,每日出去睡覺都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他對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對書籍里晦澀難懂的知識,更是無法吸收。

  擁有自己專屬的名字,對他來說已經是唯一的自由。

  祁長瑾身形稍稍頓住,眯起眼略帶考量地審視吳晦。

  雲皎月餘光瞥見男人的異常情緒,「怎麼了?」

  祁長瑾手掌裹住她溫涼手背,不輕不重牽到一旁。

  內心的猜疑,使他手心漸漸凝結一層薄薄的汗。

  「月盡為晦。晦字,表昏暗之意。」

  男人緋色薄唇微啟,深邃眼眸視線低垂,佯裝有要事拉著人往外走。

  聲線喑啞道,「吳晦,若是無晦……那恰巧對應了九皇子的煜字。」

  煜,意在照耀,明亮光耀。

  崇明帝對九皇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照拂萬民,這才取了這個字。

  「這孩子的身份,委實難辦。」

  祁長瑾語重心長,同雲皎月一樣躊躇不定。

  被裴元駒軟禁,說明吳晦對裴家有利用價值。

  假使他真和皇室有關,結合自己難以有好下場的結局。

  那不就說明,他教導近一年的九皇子!很有可能會殞命被殺?!

  一旦吳晦是九皇子殞命後,唯一具有大齊純正血統的皇室血脈。

  他想當然就能成為裴家和寧顧行贏到最後的決定因素!

  祁長瑾擰了擰眉,丰神俊朗的面容隱入屋外的夜色。

  情緒翻湧,究竟——

  是殺之!斷了寧顧行他們匡扶未來皇子的後路!

  還是秘密軟禁,待寧顧行尋人無果……

  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找假皇子出來李代桃僵。再將孩子放出,以寧裴兩家謀圖國祚為罪名,直接翻盤定罪滅族?

  祁長瑾在外特地將神色內收,然而袖子下蓋住的那雙手還是不自覺緊攥。

  深知這次的選擇不能出錯。

  一旦錯了,他便會萬劫不復,在大齊再沒有立足之地!

  雲皎月手背被捏得很痛,貝齒緊咬,小臉憋得通紅,「長瑾,你弄痛我了。」

  聞言,男人頓時鬆開手,給人小心揉捏緩解疼痛。

  道歉道,「是我不知輕重。」

  「我知道你心中悒鬱,不用道歉。」

  雲皎月準備用現代科學來安撫祁長瑾,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她和男人的糾結,歸根結底在於吳晦究竟是不是皇子。

  說道,「在我所處的世界,有一種技術叫親子鑑定。」

  「可以通過分析多個DNA位點,像短串聯重複序列之類的方法,確定親緣關係。」

  一般這種技術會應用於遺產繼承糾紛、被拐兒童認領,還有遇難者身份辨認之類的事情上。

  崇明帝在京都,她無法做父子間的鑑定。

  但她可以做兄弟姐妹間的半同胞親緣關係鑑定。

  只要滿足同父或者同母其中一個條件,就能鑑定結果。

  雲皎月粗略解釋道,「假設吳晦和文安公主在足夠數量的位點上顯示出高度的一致,就能判斷他們是手足關係。」

  「段駙馬的陵墓離永堰縣不遠,我們明天就能找文安公主一探究竟!」

  做完鑑定,無論吳晦是否皇嗣。

  她和祁長瑾都能占據主動地位,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男人對妻子所描述的世界,生出濃厚興趣。

  頗為惋惜。

  遺憾自己無法得見雲皎月原先所處的世界是何模樣。

  在大齊,檢驗父母子女兄弟有無血緣關係,最常用的就是滴骨法和合血法。

  滴骨法就是將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頭上,要是血液能滲入,便說明具有血緣關係。

  合血法則是常見的滴血驗親。

  可惜這兩種方法,都不具備準確性。

  他看過大理寺的卷宗,發現涉及這兩種檢驗方法的案件,有不少爭議點。

  比如滄州富戶全家被屠,留得萬貫家財十年無人繼承。

  被從岷州一路乞討至滄州的乞丐,機緣巧合經由滴骨法檢驗,冒領了後人身份,繼承錢財一朝登天成為富戶。

  這件事情在滄州地帶流傳頗廣,本來是認祖歸宗的美談。

  結果同行的乞丐們眼紅夥伴一步登天,趁夜掘墳開館,也往屍骨上滴血。

  竟發現所有人的血都滲進了骨頭!

  足以見,滴骨法不准。

  祁長瑾猜測是因為屍體會腐爛,白骨表層乾枯被腐蝕發酥,才導致血液會滲入的情況。

  反之,要是屍體未完全腐爛,白骨未乾枯,這時滴入血液就未必能滲入。

  再說合血法,卷宗里也不乏親人血滴未凝合,而八竿子都打不著一塊的人卻能血液相溶的案例。

  祁長瑾慣會舉一反三,想到了什麼,朝雲皎月走近一步。

  清雋面容如玉美好,對著妻子連半點負面神色都沒有。

  「皎月,借檢驗吳晦是否為皇嗣之餘,我想順道做個試驗。」

  磁性嗓音逐字逐句響起,「我想看看……」

  男人眼眸幽邃深沉,清晰道,「如果不坐以待斃。」

  「那位寫好我命運的操縱者,究竟能不能安排我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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