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二鬼子

  「衛星全部消失了……會發生什麼？」

  路明非的喉嚨乾澀，縱使他自詡見過大場面了，但今天這種大場面還真的沒見過。

  「反正看不了天氣預報。」

  楚天驕在這個時刻還能跟得上路明非的思路，讓人懷疑他這種貓王一樣的男人是怎麼生出楚子航這樣貧僧貴公子的。

  「我們的通訊會受到限制。」楚子航抬頭望天，「龍類摧毀通訊衛星之後，目前依賴人造衛星的通訊帶寬會消失，數據通訊和國際通話會被迫改用地面或海底線路。」

  路明非連忙退出學院內網的直播頁面，連忙往手機的右上角瞄去，那裡的信號仍然是三格，只比滿血狀態少了一格……雖然移動的信號有時候是滿格也非常差勁，讓他一直懷疑是個擺設罷了。

  「謝天謝地，聽說我們國家這兩年多修了幾千個信號基站，看起來還是蠻靠譜的。」他甩去額頭上的冷汗。

  「最要命的是GPS定位無法使用哦，師兄……」夏彌慢悠悠地說，「飛機的路線，航運進行的交通樞紐和供應鏈管理也將同時癱瘓。我們現在別說回到芝加哥，恐怕連國內稍遠一點的城市都無法到達。」

  「我記得地面不是有雷達基站嗎？我們還有紙質的地圖……」路明非急中生智。

  濱海市混血種世家負責人的林楓苦笑一聲，「話雖如此，但我不認為龍類會給我們這個機會，他們要麼不做，要麼就把事情做絕。恐怕現在跨越省市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了。」

  

  「另外，GPS不是簡單的位置信息系統，還具有時間信息方面的功能。幾個小時之後，由於時鐘波動的影響，緊密同步支持的配電網無法正常運行，將影響金融、輸電系統等各行各業。」

  「會嗎？」原諒路明非在這一方面是個小白，相信世界上很多人都不知道衛星的重要性。

  林楓重重地點頭，只有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會！」

  「根據美國商務部太空商務局的報告，GPS中斷將影響物聯網線路、手機、電視和收音機等廣播設備，ATM和信用卡也將收到影響。對於符合CDMA標準的無線通信也將近癱瘓，網速都會變慢。」

  路明非尤為不解，他記得光纜大多鋪設在海底或者地下，和太空沒什麼關係吧？

  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林楓解釋說：「當今大多數網絡都遵循網際網路協議，並需要精確的時間獲取信息，無法正常同步是一個災難性的問題。」

  說到這裡，他鐵青色的臉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到底，最影響的還是軍事方面。」

  「比如？」路明非連忙追問，這對於確定戰局的變化非常重要。

  「不僅是飛彈、無人機等電控武器，就連地面部隊也無法按計劃在目的地開展行動，當前所有以高科技為支撐的戰略都需要修改，人類的戰爭能力會倒退一個世紀以上。」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有核彈也無法在荒郊野嶺發射幹掉次代種？」路明非想到了一個通俗的比喻。

  林楓搖搖頭，這讓路明非心裡一喜，莫非人類掌控的最強大武器還能使用？

  只不過下一句話讓他如同進行了一次冰桶挑戰，無窮無盡的寒氣從毛孔往身體裡鑽：「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核物理學家，但預估是無法使用。」

  路明非算是明白了，衛星被摧毀相當於人類的科技倒退回了第一次工業革命，他們徹底變成了「瞎子」和「聾子」，說不定還要變成「瘸子」。

  「這麼嚴重的事情……教科書上竟然沒有寫龍類擁有在外太空活動的能力，真是失誤……」他喃喃自語。

  「上一次人龍戰爭還是太古年間，別說衛星，人類連火藥都沒有掌控，後來龍族群體沉睡，誰能預料他們會在這個世紀甦醒？」夏彌輕聲說。

  路明非一想也是，龍類根本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天空與風一系的族裔當然能飛出大氣層，何況高階龍類的身軀比鋼鐵還要堅硬，再加持言靈那就不是一枚枚肉體飛彈？外太空那種極端環境還真不算什麼。

  「我現在最怕一件事……」林楓憂心忡忡地望向天空。

  「什麼？」

  「龍類擁有登陸月球的能力。」濱海市混血種世家的負責人說，「要是次代種聯袂在月球上釋放言靈毀掉它，恐怕……」

  雖然他沒說完，但哪怕是以路明非淺顯的科學知識都知道會發生什麼，地球的自轉軸將被糾正，一年四季徹底消失，生命的進化之路從此被斬斷，那一天人類距離滅亡真的不遠了。

  「我感覺相比於用毀掉月球來幹掉全人類，龍類擁有更快的辦法……燭龍、歸墟、濕婆業舞……都不是開玩笑的。」

  想到這裡路明非看了一眼夏彌，心說幸好師妹和老唐站在人類一邊，要不然這個仗還打個屁，趕緊/FF算了。

  「這些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情。」楚子航忽然說，他從不離身的鞘中拔出刀，「有人來了。」

  楚子航聽到遠處捲來的風，風中帶著濃濃的血腥味，腳步聲正在迅速靠近，還有引擎與驚呼聲。類似於非洲大草原上有人開車追逐遷徙的動物拍照，只不過這次絕對不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一幕。

  「是一群死侍正在追逐人類！」林楓掏出望遠鏡，在公路上看到了那群肆意破壞的生物，「重炮掩護！」

  「該我們出場了。」楚天驕笑著說。

  路明非點點頭，心說是啊，他一個平頭老百姓盡力而為，遠不用操心世界末日的情況。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只是高個子的陸老師在哪呢？

  他胡思亂想著，忽然被楚天驕一把抓住肩膀，粗暴地把他丟到了加長林肯的坐席中去，「小伙子，上了戰場可別分心，我們走！」

  林肯啟動，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變慢了，流動的風包括坦克正在調整的主炮，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只有車裡的幾個人，以及……天上飛的夏彌。

  夏彌似乎覺得驅車去追那群死侍不過癮，進化成第二形態飛上天空，龐大的陰影遮住了加長林肯，先一步抵達了就位地點。

  「小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太暴力了。」楚天驕在後視鏡中能看到那個青色的身影，忍不住咧嘴一笑，「兒子，你們兩個的孩子不會基因變異吧？我的心臟可承受不住幼龍喊我爺爺！」

  在油門踩到底的狂飆中，楚子航抱著刀位於后座，面無表情地回答：

  「非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嗎？」

  「抱歉，兒子，你老爸我就是這樣，緊張或者興奮的時候總喜歡說點什麼，已經改不過來了！」

  「叔叔你慢點！」路明非提心弔膽地握住扶手，生怕面癱師兄抱著的刀因為顛簸而脫手刺中自己。

  「擁有時間零的男人怎麼能慢下來呢？」楚天驕肆意地大笑，「等等……小伙子我看你的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有麼？」路明非可不認為見過楚子航的父親。

  楚子航忽然一怔，要說他們可能見過……也就是當年那個雨夜了吧？當年他本想著捎上路明非一程回家，結果他先一步跑遠了。是不是在他父親驅車前往仕蘭中學的路上，看到過頂著書包在雨中奔跑的路明非？

  世事還真是無法預料啊……他來不及感慨，忽然一怔，沒心情關心緣分是多麼奇妙這個話題了。

  前方那輛普通的五菱宏光忽然爆胎，在劇烈的摩擦中失控地沖向綠化帶，最終撞到樹上引擎蓋中冒出了濃煙，安全氣囊縱然彈開也讓司機頭破血流，他慌慌張張地推開沒有變形的車門，落荒而逃。

  但是沒等跑出幾步，那些肆虐的怪物們已經追上來了，它們向猿猴那樣在樹上晃悠悠地盪著，速度竟然不亞於急速的五菱宏光。

  如今這輛車的爆胎更是提供了充足的時間，讓這群傢伙得以甩出細長的尾部，輕輕一搖就能抽到司機。

  就在鱗片密集的長尾即將抽到司機粉碎他全身骨骼的時候，半空中一個鐵青色的身影忽然俯衝，用同樣顏色的手臂攥住那條長尾，冷冷地說道：

  「滾開！」

  殺機如潮水般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夏彌輕輕一拎就把那個龐然大物抓了起來，掏出他的心臟向遠方甩去，動作乾脆又利落。

  幾乎是同一時間，更多的黑影同時踩在五菱宏光的車頂上，它們粗髒的四肢令合金框架塌陷，玻璃的碎片旋轉著亂舞，張開血盆大口，像是準備撬開這個鐵盒來享用美味的罐頭。

  「撐住！我們來幫你了！」加長林肯忽然一個猛甩尾。

  橫過來的車身足足完全封死了路面，在這輛轎車進入相關的領域時，蛇形死侍們「撬罐頭」的動作變慢了，給夏彌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也就不足半秒鐘。

  但正是這半秒鐘，讓夏彌在一瞬間將包圍五菱宏光的死侍清場了。

  「那邊還有人！」楚子航的村雨手起刀落，指著另一條輔路。

  「收到！」夏彌震翼高飛。

  目前的戰鬥地點是一家百貨大樓，行人曾經絡繹不絕，路明非還來這裡買過香腸。但現在它已經變成了死侍的巢穴，這座四層小樓中沒有任何玻璃是完好的，從一個個房間內探出的舌頭全是猩紅的信子，仿佛一個蛇窩。

  「路明非！交給你了！」楚子航握刀，在時間零的領域內殺向死侍群。

  「放心！師兄！」路明非用鋒利的骨劍斬開後車門，因為死侍的踐踏那裡嚴重扭曲，后座的乘客根本無法離開這個密閉的空間。

  「快！快！快！」他一個個往出拉人。

  汽車爆炸就在頃刻間，後排座椅上全是血，估計是車窗碎裂造成的輕微割傷。嬰兒的啼哭與驚恐絕望的呼喊聲連成一片，讓人頭皮發麻。

  「媽的車裡究竟還有多少人？！」路明非已經忘記扯出多少個人了，五菱宏光不愧是神車，鬼知道他扯出了十個人以后里面怎麼還是黑壓壓的一片。

  「快走！別在這裡站著！」路明非聲嘶力竭地怒吼，「汽車要爆炸了！」

  他沒辦法不急切，S級的血統可以讓他硬抗這次爆炸而不死，普通人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在這裡多耽擱一秒鐘，死亡的威脅就更大一點，肩負這麼多人命，說不緊張是假的。

  不過事情往往不能隨人願，楚子航他們雖然能攔住死侍群，坦克的主炮連續發射也能滅殺大片死侍。

  可普通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尤其是心理素質不好的人，只會蜷縮在座椅里瘋狂地嘶叫，儼然被嚇破了膽，說什麼也不會離開，仿佛只有這個逼仄的空間才能帶來溫暖。

  「該死！」路明非跳上被踐踏嚴重的車頂，徹底將車頂拆了個稀巴爛。

  裡面有一對情侶，是最後的救援對象，他們手拉著手說什麼也不離開。即使豁然開朗的視野與帶著汽油味的風，也不能讓他們清醒。

  五菱宏光的油箱正在泄露，一條密集的油線被燃燒的灌木點燃，於汽車前方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與油箱連通。

  「走！」路明非把骨劍入鞘，用空出的雙手以蠻力強行把這對情侶從車裡拉了出來，把他們全部扛在肩上，健步如飛。

  既然他們跑不動，那就背著跑得了，反正體力也充足。

  就這樣在五菱宏光爆炸的前夕，路明非的雙手摟在這對情侶的腰上用以固定，以力工肩扛兩個麻袋的豪邁姿態迅速移動，最後在轟然的氣浪中被彈飛。

  五菱宏光解體了，鬼知道它怎麼脆弱跟破片手雷似的，或許是車身因為死侍利爪已經破舊不堪？

  情急之下路明非把他們兩個摟在懷裡，用背部抵禦這次爆炸衝擊，落地之後發出了轟然巨響，可他卻一口鮮血噴在下陷的路面上。

  「血？」楚子航猛然回頭，小小的爆炸怎麼能把路明非傷成這樣？

  落地之後已經和那對情侶分開的路明非搖搖晃晃地起身，咬著牙從腹部抽出兩柄短匕，那裡鮮血咕咕，穿透了他的防彈衣，所幸沒有傷到內臟。

  這對情侶抓住了唯一的時機，在路明非落地的瞬間偷襲了他，這並不是放鬆，因為沒有人會想到同類竟然自相殘殺。

  「為什麼？」路明非用聽不清喜怒的聲音問。

  「因為你是異類。」年輕男人說，他完全撕破了恐懼的偽裝，「你憑什麼在這裡大展神威？而我們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神許諾我們，殺死一位混血種，就能獲得等同的能力。」年輕女人笑道，「尤其是你路明非，殺了你能獲得永生，神將賜予我們無限的力量！」

  兩顆弗麗嘉子彈從高樓射來，旋轉著麻醉了他們。

  林楓匆忙趕至，帶著特種部隊連忙把這夥人控制起來，每個人都是實槍荷彈。他厲聲痛罵，忍不住上去踹了那對情侶一腳：

  「媽的，哪個時代都有這種二鬼子，老子現在就崩了你們！」

  他更換了弗麗嘉彈匣，格洛克冰冷的槍口指著他們的眉心，不過看到路明非搖搖欲墜後，連忙過去一把將他扶起：

  「沒事吧？」林楓頗為自責地說，「我應該提醒你注意的。」

  「不關你的事，是我大意了。」路明非抽出骨劍，閃著寒光的劍刃如鏡面，照亮了他那張蒼白的臉，無喜無悲，「就算長了一個教訓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腹部的傷口沒有癒合，那是鍊金武器洞穿的傷口，大大降低了自愈力。

  「路明非！不要死！」他對著全世界下令，縱然是鍊金武器，也抵不過這個神跡一樣的言靈。

  很快流血的傷口痊癒了，路明非那張有些偏瘦的臉如被淬過火的青銅，骨骼移動的聲音在體內陸續響起。

  「我沒事，只是不知道全世界會有多少這樣的人，並不是所有的混血種都能像我一樣。」

  竟然不是憤怒與痛罵嗎？

  林楓有些吃驚地看著路明非，這個格局遠非一般人能夠擁有。

  而且他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傳說中的龍骨狀態？這種好苗子怎麼被秘黨撿走了？國內的混血種世家應該改變對外的政策了。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林楓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眺望著遠處的戰局，「聽說你高中選了文科？應該知道打仗最不缺這種渣滓。」

  「希望學院內部別出現這樣的情況。」路明非低聲說，他反身出劍，一躍數米高，重新加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