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誰是內鬼？

  相隔十一個時區，芝加哥伊利諾州，山頂學院。

  已經快到清晨了，圖書館二樓的中央控制室內仍舊燈火通明。

  五米高的虛擬地球投影前站著施耐德，整個星球已經徹底沒有藍色的地方了，這說明全是龍族甦醒的紅色警報，印表機轟地一聲冒出青煙，它過載了。

  不過這種小場面根本引不起執行部負責人的注意力，古德里安早就拿著滅火器救場——這是今天燒壞的第十一台印表機。

  正常來說在中央控制室值班是個苦活，輪到誰算誰倒霉，哪怕陸離面對這種高強度的壓力也有點吃不消。

  但今天是個例外，卡塞爾學院所有的教授全部在這裡值班，包括五十多位終身教授，共計七十人滿員的狀態。

  換句話說，整個卡塞爾學院的教授今天都在倒霉。當然剩餘的五十多位元老也沒閒著，他們在英靈殿會議廳與昂熱、校董會正在緊急開會。

  「這裡是曼施坦因！這裡是曼施坦因！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風紀委員會主任在聯絡台前瘋狂地怒吼，「冰島分部失聯！」

  「這裡是曼施坦因……」

  

  聯絡還在繼續，明碼、暗碼、加密語……等所有能呼叫的方式全部用上了，奧托教授甚至在後面寫親筆信，準備採用最古老的通訊方式。

  後面立刻有專員記載了相關的情報。

  所有的衛星全被摧毀之後，位於大西洋的海底光纜也被切斷了，本部幾乎失去了與外界分部的網絡信號。這一招本來是昂熱壓箱底的絕技——有一天要是和校董會鬧掰了，他就會切斷大西洋海底部分光纜，讓校董會無法聯繫到本部。

  可今天龍類竟然先一步實施了，進行的更為徹底。

  「格陵蘭島分部失聯！」曼施坦因又大吼，他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又有人靠近卡塞爾學院了！都是普通人！」曼夫教授頭戴耳麥，「執行部趕緊出去攔截！」

  這並不是第一批，CC1000次特別快車停運，卡塞爾學院幾乎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建築。但是仍然有人踩著枕木，他們的精神堪比教徒去耶路撒冷朝聖。

  事實上他們的確是一群宗教狂熱分子，在洛基公布所有的宗教原型後，大批的信徒幾乎都瘋了，他們信仰的主……竟然是龍類？有的信徒痛苦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信徒在崩潰中來到教堂禱告，當然也不乏信徒忠於信仰——執行『神』的命令去殺死這群盜火者混血種。

  獵人網站上公布了卡塞爾學院的地點，以及所有分部的具體位置，等待他們的將是瘋狂的衝擊。

  「裝備部在撒哈拉沙漠的基地被搗毀！我們用來試驗對抗龍類的終結武器被引爆了！」又有人聲嘶力竭地喊。

  放在以前這就是足以上升到外交危機的事件，足以整個控制室嚴陣以待。

  不過現在這個武器被搗毀甚至連一點波瀾都沒有升起來，記錄員冷靜地敲下了此次事件。麻煩多了不壓身，這也叫個事？反正GPS定位都不能用了，那個最新武器是被裝在飛彈上的，也無法瞄準目標。

  「我們還有哪個分部可以聯絡？」施耐德問。

  「境外只能聯絡到日本分部和屠龍世家！」又一名專員大喊，「不過信號很差，那幾條隱秘的路線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修建的，棄用了很長時間，龍類目前還沒有找到它們！」

  這算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之一，立刻有人歡呼鼓起掌來。

  「我們各個分部的損失怎麼樣？統計出來沒有？」施耐德又問。

  「這是目前的清單……」有人遞上了一張文件。

  執行部的負責人放眼掃去，雖然所有的衛星全被摧毀，但它們並不是同時被毀，以龍類的龐大數量也沒有這些人手，在尚未被摧毀之前還是能查閱到相關的情報。

  據統計像蒙古、柬埔寨、不丹這種小分部，幾乎是全軍覆沒，它們貯存的軍火庫反而成為了亡魂曲，白白便宜了龍類。但諸如法國、英國、德國、俄羅斯這種大分部，破壞的程度只有20%——50%不等，現在也失去了聯繫。

  「這麼具有針對性……我們內部一定出了叛徒。」施耐德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

  一直負責救火工作的古德里安教授終於得到了半點空閒，看著那觸目驚心的損失統計，心痛地說：

  「誰是叛徒？我們現在就去滅了他！」

  施耐德沒說話，因為能知曉這種秘密的絕對是校董家族，控制室龍蛇混雜，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何況大戰來臨，要是公布校董家族叛變，對於混血種造成的打擊將無法想像。

  很快古德里安教授也反應過來了，自知失言，訕訕地一笑。

  「報告！這次的衝擊規模是三天以來歷史之最！」希姆萊教授忽然大喊，「教徒的數量過千！他們手裡有重武器和鍊金武器！是否批准動用實彈？」

  所有人都看到了正中央大屏幕上的投屏，錄像是直升機航拍傳輸的，距離卡塞爾學院還有相當遠，不過已經穿越了巨大的紅杉木群，位於妖精海上面的那座大橋上。

  信徒們統一穿著黑袍，胸前掛著十字架，可手裡卻拿著AK47和烏茲衝鋒槍這樣恐怖的槍械，還有人背著火焰發射器與擲彈筒，簡直就是浩浩蕩蕩的十字軍遠征。

  他們嘴裡喊著統一的口號，還有人舉著巨大的牌子，上面的標語是Kill the lowly half-race（殺死卑賤的混血種）。面對執行部專員們的弗麗嘉子彈，他們不畏死地頂著彈雨，在猩紅的氣體中迅速推進，完全忽視了麻醉效果。

  反而用實彈逼得執行部專員連連後退。

  「弗麗嘉子彈被破解了？」古德里安驚呼，「這群傢伙是A級死侍？不！S級死侍！」

  「他們是人，連黃金瞳都沒有！」施耐德回答，執行部早就採集過相關的血液進行分析了，「但不排除被某種鍊金藥物進化過。」

  「啟動B級預案。」執行部負責人下達了新的命令。

  所謂的B級預案，就是可以造成小規模的殺傷，但更多還是以制服為主。弗麗嘉子彈既然不管用，那就採用陸離教授研製的特殊麻醉藥劑，連次代種絲蔻兒都會被麻翻，估計要是給普通人注入不知道要昏睡多少年。

  這種麻醉藥劑非常珍貴，畢竟原材料的萃取太過困難，不過效果也是卓著的，當無人機大規模噴發稀釋很多倍的麻醉藥物後，這群瘋狂的信徒終於停止了進攻，昏倒在橋面上。

  「總算把這群瘋狂的宗教分子解決了。」古德里安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幫天殺的龍類，竟然採取這種噁心人的方式！」

  洛基的手段極其惡毒，他大規模摧毀混血種的勢力，對於人類倒是保持著相當的克制，準備讓雙方自行殘殺，坐收漁翁之利。戰爭開啟不過三天，已經有不少人投敵，宗教分子、僱傭兵、野生的混血種……大批敵人向卡塞爾學院靠近，他們的進攻比龍類突襲還要難纏。

  「現在我更擔心另一方勢力對我們出手。」曼施坦因也結束了呼叫，得以片刻喘息之機。

  「你是說……」古德里安不愧是與曼施坦因一個精神病院出來的，在某種程度上心意相通，「國家？不會吧？！他們怎麼會允許龍類凌駕他們之上？」

  目前沒有一個國家發表正式的宣言，畢竟三天前他們還在否認，十二個小時之前洛基才完成宣言的內容。

  「現在不會，國會裡有不少我們的人。」施耐德說，「美軍的轟炸機不會降臨在卡塞爾學院頭上。」

  緊接著執行部的負責人馬上補充了一個信息節點：「起碼現在不會。」

  一旦世界上的國家認為抵禦龍類無望，或者被控制……鬼知道以後白宮會不會命令B2轟炸機來洗地，投敵是有好處的，摧毀卡塞爾學院無疑是大功一件。

  「那我們應該……」古德里安深知美軍的恐怖，秘黨與國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現在轟炸降臨在他們的頭上可不是開玩笑的。

  「校長與校董們正在評估這件事，不是需要你我操心的。」執行部的負責人倒是還保持著鎮定，「我現在正關心另一件事。」

  「什麼？」

  施耐德指著中央的投屏，上空是太空梭正在加速沖向大氣層。各國雖然對龍類摧毀衛星來不及應對，但返程給他們準備了強有力的攔截。

  GPS雖然被摧毀了，但飛機還有慣性導航，憑藉地面雷達站進行複合定位，在沒有GPS的年代，世界大戰也打響過。不過飛行的精度和速度大大降低，何況它們滿載彈藥。

  「氫彈能否摧毀高階龍類。」

  「什麼？氫彈？！」古德里安驚得跳了起來。

  「俄羅斯分部傳出了最後的消息，他們說國防部正在商議是否要把『沙皇核彈』運載到太空梭上，去摧毀這些從大氣層中返回的龍類。」

  「怎麼瞄準？」

  「我猜不會投擲或者發射，而是通過某種方式直接在太空梭中引爆，要是能撞到龍群中就更好了。」施耐德說。

  「這不是神風敢死隊嗎？」曼施坦因連咆哮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比執行部的負責人還要沙啞。

  「只是我的猜測，這個消息也沒有證實。」施耐德皺著眉，「但我的確正在考慮這件事。沙皇核彈不止俄羅斯有，冰窖里也存著一顆。」

  曼施坦因覺得施耐德真的瘋了，目前龍類之所以沒有對混血種進行毀滅式的打擊，原因之一就是甦醒的高階龍類全部去外太空執行摧毀衛星的任務，只有四代種以上擁有這種能力，如果能盡數消滅絕對給龍類造成毀滅性的殺傷，但問題是會死多少人，對大氣造成怎麼樣的影響？

  「道格·瓊斯主任在麼？我需要您解釋一下相關的情況！」古德里安替老友喊出了這句話。

  「道格·瓊斯主任在英靈殿會議廳開會！不在中控室值班。」施耐德對於出席人員一清二楚。

  「在場的有誰是核物理學家嗎？」古德里安又大聲問。

  不少人全部搖頭，卡塞爾學院沒有核物理這個專業，精通此項技術的只有一小撮人，不是在瓦特阿爾海姆就是在英靈殿，目前根本無法聯繫。

  「緊急情況！」忽然有人大聲說，「我們接到了一條廣播消息！有龍類洗劫了西伯利亞鐵路上的一列火車！」

  古德里安心想這算什麼緊急消息？就是數千信徒衝擊卡塞爾學院都比這個要嚴重。

  「車上有我們運送到西伯利亞秘密基地的鍊金武器。」施耐德憤怒地一捶桌面。

  「什麼武器？」古德里安一頭霧水，根本想不到執行部負責人為什麼如此震怒。

  「上面全是陸離教授的發明！包括五十多個戒律人偶！神經麻醉毒氣……鍊金金屬原胚……包括必中的鍊金子彈！」

  古德里安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護送專員匯報的詞語是『洗劫』而不是『摧毀』，龍類搶走這些東西幹什麼？不會是改裝之後自己使用吧？那就糟了！

  所有人都對這個悲痛的消息震驚了，紛紛表示沉默，甚至沒有心情看中控室內大屏幕的投影——高階龍類們正在返回大氣層，一架又一架太空梭全彈發射，最後解體成絢爛的火花。

  沒有蘑菇雲，看來發射沙皇核彈的這個指令被否決了。

  「這個內鬼……一定要揪出來！」施耐德面色猙獰，震怒到幾乎要失去控制。

  他的吼聲很快被巨大的聲浪蓋過，那是播音系統傳來的警示音，終身教授們操控的分控電腦上都出現了投票的決議，紅色代表否定，綠色代表通過，灰色代表棄權。

  每個人只有三分鐘的考慮時間。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沉重提示音，諾瑪完成了最終的匯總，所有人同時收到了一樣的信息，密集的提示音蓋過了鍵盤的敲擊與密碼機翻譯電文的嗡嗡轟鳴。

  「卡塞爾學院將執行避難所計劃？」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避難所計劃是一項戰略收縮，是指卡塞爾學院暫時不會主動出擊，本部全體轉入冰窖工作，完全放棄地表上的建築。所有活動由明轉暗，不能對外公布身份，靜觀後續戰局的發展。

  「要我們像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裡？」有教授不敢置信地問。

  「槍打出頭鳥，混血種目前就是出頭鳥，秘黨是出頭鳥中最顯眼的一隻。」曼施坦因說，「這是為了減少傷亡，我們處於兩難的環境，龍類消滅我們，人類……未必會親善我們，全球已經發生多起混血種被人類刺殺的事件。雖然更多的人站在我們這一邊，但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只能隱姓埋名暫時躲起來。」

  「大家做好轉略轉移的準備，必要時我們會捨棄本部，進入『諾亞方舟』。會有反攻的那一天，但不是現在。」

  施耐德簡單說了一句後，開始執行相關的調配。

  陸續有人議論著離開了中控室，只有古德里安呆呆地站在原地，曼施坦因途徑他身邊時，在老友的肩頭上拍了拍。

  「好好看一眼太陽吧，我們或許很久都不會見到真正的太陽了。」

  古德里安長長嘆了一口氣，在圖書館的走廊上眺望微熹的晨光，心想要是陸離教授在，局面一定會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