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煉毒
2024-06-20 14:37:19
作者: 玉籠煙
三人不約而同,紛紛屏息斂神,貼著甬道牆邊向前緩慢挪動。
有風,便意味著這裡離出口不遠了。
隨著慢慢向出口靠近,那些說話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謝蘅蕪細聽一會兒,忽然抓緊了蕭言舟的手。
後者若有所覺回眸,俯身湊到她唇邊。
謝蘅蕪輕聲:「他們是南梁人。」
蕭言舟頓了一會兒,又直起身子往出口處走去。
隱約的光亮漸漸顯露出來。
他們在光線延伸的末端停住了步子,觀山無聲無息地走到前頭隱蔽起來。
不過就是沒有他打探,這裡也能看見一些什麼了。
那些不見的屍體,都堆在此處。
儘管隔著一段距離,那臭氣卻是令人作嘔。謝蘅蕪掩住口鼻,生怕自己沒忍住發出聲音來。
幾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一方面是被熏的,另一方面,是因眼前場景。
這些屍體也不知堆放了多久,已有灰綠色的水從最底下滲出來,蜿蜒著淌入不遠處的水流中。
而這水流奔去的方向,正是城中。
這裡不缺水源,這一處或許也只是眾多水源的其中一條,可就是只有一條被污染,也足夠了。
難怪就算及時將病人帶離,城中還是會出現新的病人;也難怪,這些病人里,沒有一個是有官職在身或是家中富貴的。
天災之前不分貴賤,人禍卻不同。
軍中沒有出事,大概是因為那些人還有些腦子,知道邊軍不保,他們的錢財也護不住。
可按這樣下去,軍中出現瘟疫,也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也不知這裡除了眼前所見的人,還有多少埋伏在暗中,並不好冒然行動。
觀山很快回來,示意撤退。
知道了瘟疫源頭,餘下的事情便不難了。
他們依照原路返回,空地上的屍體已經消失不見,應是觀山讓人處理掉了。
林中寂寂,樹梢簌簌中夾雜著幾聲鳥鳴。
他們騎來的馬在不遠處的樹下,百無聊賴地踩著馬蹄。
謝蘅蕪摘下棉巾,大口呼吸了幾下新鮮空氣。
她在那密道里,被熏得快要暈過去了。
「……陛下,我懷疑……那些人才是巫醫。」
她基本聽明白了那些人的話。
「時間不多了,現在只有這一處水源被污,但不久之後……他們要對其他地方下手。」
「這些病死者放在此處,還是為了煉出更厲害的毒。」
「現在的疫病尚且有解決的空間,但……如果讓他們煉出屍毒來,便會相當棘手。」
蕭言舟頷首,看向觀山。
「屬下簡單查探過,那處埋伏的人並不算多,但氣息都極輕,武功與屬下不相上下,甚至還有更高的,屬下擔心暴露,沒再深入。」
他皺眉:「屬下以為,當與崔將軍商議之後,方可行動。」
崔鶴……想到崔鶴,蕭言舟冷笑一聲。
南梁人都快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這裡蛀空了。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應允崔鶴回京。
「去問問霍珩,那逃走的郎中,何時能到此處。」
觀山沉聲應是,迅速離開去傳信了。
「陛下,那我們現在……去找崔將軍嗎?」
蕭言舟低眸:「不。」
「去縣令府。」
—
被縣令打了一巴掌後,蘭茵怒氣沖沖,本想等二人離開後找蔻枝泄憤,卻發現蔻枝被帶走了。
蘭茵更是光火,無處發泄,只能在房中一徑打砸。
因為下人們早已得了信,紛紛退避開她,生怕殃及自己。
瓷器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蘭茵身邊的侍從躲不開,只得瑟瑟在庭中,不敢靠近房中半步。
這位祖宗一生氣,誰靠近都沒好下場。
縣令來的時候,一盞玉杯正被丟出來,碎在縣令腳前。
他被驚得後退半步,又心疼嘶聲,蹲下去撿碎片。
但玉盞碎得徹底,看起來也沒什麼重新修好的可能,縣令只得丟開碎片,往裡走去。
房中滿地狼藉,能砸的東西幾乎都被砸乾淨了,蘭茵坐在榻上,手中死死絞著錦帕,恨恨罵著「賤人」。
看見縣令進來,她更是重重哼了一聲,起身往裡走去。
縣令哎聲,趕緊跟上。
「蘭兒,你這又是鬧什麼呢。」
蘭茵繃著臉,一副不願搭理縣令的模樣。縣令去牽她的手,她也甩手避開。
縣令擰著眉,無奈道:「蘭兒,父親也是為你好,他們可得罪不起啊。」
「你說你也是,大清早的,跑人家屋外做什麼……」
他微微一頓,嘶聲:「蘭兒,你該不是……?」
蘭茵面頰上暈起淡淡紅色,沖淡了緊繃神色,她有些著急:「才不是!」
縣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語重心長:「蘭兒,他們的身份,你若真嫁過去,也只能做個妾室。」
「我萬萬不會答應你做妾。」
縣令看得分明,雖然那二人宣稱是京中御醫,可若只是御醫,崔鶴何以待他們如此恭敬?
他雖想巴結,可絕對不敢攀親。
蘭茵卻不依,擰巴著身子要辯駁。
「大人。」
屋外傳來小廝的聲音,縣令不耐:「有什麼事稍後再議。」
「大人,是……那位。」
小廝猶猶豫豫說道,縣令這才明了:「……知道了,帶去書房,我隨後就到。」
蘭茵不滿:「父親!」
縣令匆匆拋下一句「別再多想」,便離開了蘭茵的院子。
蘭茵方才平息的怒火又竄高,然屋中已經沒有東西能砸了。
她怒極,高聲喚著侍女的名字,讓她們進來。
—
蕭言舟與謝蘅蕪再度登門時,縣令書房中的客人還未離開。
小廝趕緊進去傳話,縣令讓他們帶著蕭言舟先進來,但要拖延一番時間。
於是小廝便將二人往花園的方向領。
現在正是花園中風景好的時候,謝蘅蕪瞧著,目中閃過些笑意。
對一個縣令府來說,這花園……未免也太過精緻了。
蕭言舟閒閒道:「尊府真是各處精巧,不輸京城。」
小廝賠笑道:「哪裡哪裡,定是比不上二位大人的。」
謝蘅蕪停下步子,在幾簇盛放花叢邊駐足,指尖捻了捻血紅的花瓣。
她看向指腹,仿佛那花瓣的顏色會因此留在指尖一般。
「大人好眼光,這是新移植來的花種,單一株,千金難求。」
蕭言舟抬眉,似笑非笑:「哦?看來聖上真是待下寬厚。」
小廝不明此事如何就牽扯到了皇帝,可聽起來這話便不妙,他自覺失言,笑了幾聲便不說話了。
謝蘅蕪低著眼,輕輕哼笑。
大概這裡的人都安逸太久,沒了點警惕心。
這話可不是明擺著說縣令貪墨嗎……以一個縣令的俸祿,如何供得起如此多的價值千金的花草。
這些花草的確美麗,卻是用人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