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禍

2024-06-20 14:37:17 作者: 玉籠煙

  蕭言舟橫在她腰間的手,因她的話語而緊了緊。

  「不過我並不確定是否當真是這般……」

  謝蘅蕪垂眼,回想了一陣。

  「那一次南梁時疫是在年節之後,有不少回鄉探親的人回到京中,將時疫帶了回來。」

  「侯府里有幾個下人便得了病,不過昌平侯並不想給他們診治,誰得了病,便將誰關到荒廢的院子裡,任他們自生自滅。」

  「我……撞見過一次,他們身上,就有那樣的血色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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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謝蘅蕪皺了皺眉,「除了這一點,其他的病症,倒並不能完全對上。」

  「所以我也並不能確定,二者之間是否真的有聯繫。」

  「或許如那醫官所言,是因為有病症,才會出現那樣的斑點。」

  蕭言舟的手在她腰間漫不經心勾著,隨口道:「病症而已,稍動些手腳,便會不同。」

  福至心靈般,謝蘅蕪低聲:「陛下覺得……他們埋屍的地方,在哪裡?」

  蕭言舟唇角微勾:「這有何難。」

  「觀山。」

  層層林葉間,觀山應聲出現。

  在他帶領下,兩人很快找到了地方。

  謝蘅蕪感慨:「陛下的羽林衛可真好用。」

  蕭言舟低眸,拎出她脖間掛著的玉戒:「嗯,所以歸你了。」

  前頭領路的觀山一個趔趄,險些平地摔了一下。他回過頭,便看見在謝蘅蕪衣襟前晃晃蕩盪的一點翠綠色,不由瞪大了眼。

  他比謝蘅蕪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不單單是擁有了掌控羽林衛的權力。

  北姜朝的羽林衛,只效忠於皇帝一人。如今蕭言舟將一件信物給了謝蘅蕪,不就意味著……

  觀山僵硬地扭回頭,開始思索是否要與霍珩傳信說一聲。

  也不知霍珩知不知道這件事……

  謝蘅蕪看觀山反應頗大,也沒有往另外的層面去想。畢竟蕭言舟願意讓羽林衛也聽她號令,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情。

  她挪開蕭言舟捏著頸間細繩的手,將玉戒又塞回衣下。

  「主上,就是這裡了。」觀山停下步子,望向前方空地,而在一旁,有幾人被捆縛著。

  謝蘅蕪認出來,那幾人正是他們先前遇見的抬走屍首的人。

  眼前空地寸草不生,一片荒蕪,而空地四周,卻又覆滿草木,因而顯得那一塊荒蕪之地格外突兀。

  被捆住的幾人見到他們,各自「唔唔」地出聲,謝蘅蕪後知後覺,他們是被觀山點了啞穴。

  她沒理會,兀自下馬往那裡走去。

  剛邁出幾步,她又被拉了回來。

  蕭言舟握著她手腕,儘管一言不發,卻是態度鮮明:不許她靠近那裡。

  謝蘅蕪回眸看他,兩人僵持一會兒,又齊齊望向觀山。

  後者認命地嘆口氣,蹲下身去,掌心貼於地。

  他嘴唇緊抿著,面色緊繃,貼地的手掌向下猛一壓,一道裂隙自其掌下蜿蜒向前,一直延伸到了空地處。

  鬆散黃沙被這般震動,很快就坍塌下去,露出下方的空隙。

  觀山的額頭滲出些許汗珠,他起身順了番氣息,這才小心靠近。

  謝蘅蕪的注意力,始終在被捆著的幾人身上。

  她清晰瞧見,當那處塌下時,他們面上一閃而過了慌亂。

  這裡不過是埋屍處,有什麼好緊張的?

  除非……

  「主上!這裡沒有人。」

  觀山看著坑中的衣物,聲音發緊。

  除了凌亂髒污的衣衫,坑底不見一具屍體。

  這顯然是不尋常的。

  蕭言舟蹙眉:「怎麼回事?」

  「屬下方才跟到此處,親眼見他們將人埋到了這裡,可是……」

  觀山面上滿是困惑,旋即拔劍指向其中一人,隔空解了他的啞穴。

  「說。」

  森寒劍氣近在跟前,那人兩股戰戰,哆哆嗦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觀山不耐,劍又逼近了許多。

  男子更著急,「啊」了半天,才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般,顫抖道:「大……大人,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不見了。」

  「小的只是接到命令,將病死的埋到這裡,其餘……其餘一概不知啊!」

  觀山眯眸,冷斥:「嘴硬。」

  他劍尖逼近幾寸,抵入男子脖頸,滾熱的血珠沁出,染紅了他的衣衫。

  男子面色發白,衣衫下擺竟有被打濕的痕跡。

  觀山嫌惡地皺了皺眉,往後退了兩步。

  「別……別殺我!」他有些崩潰,聲音都扭曲了幾分,「這下面……這下面有一條密道!但我們是不能走的,每次埋完之後,就會……就會有人來運走那些死人!」

  「我真的只知道這些,別殺我!」

  謝蘅蕪面色微沉,她看向蕭言舟,後者微不可查地與她點了點頭。

  她啟唇,輕聲:「觀山。」

  女聲柔和如春風,卻令幾人驚懼地瞪大了眼,下一瞬,驚恐神色便永遠停留在了他們面上。

  觀山劍術了得,皆是一劍封喉,乾淨利落。

  看了眼那些七歪八倒的屍體,謝蘅蕪漠然收回視線,往那片空地走去。

  觀山率先跳了下去,確認沒有危險後,才與他們示意。

  謝蘅蕪被蕭言舟帶著下到了坑底,果真在這裡看見了一條密道。

  站在入口處,可以看見密道內壁由石磚壘砌,顯然是極早修築好了,只等著這會兒派上用場。

  所以這場疫病,果真是人禍。

  幾人不約而同都沉默了,良久,聽蕭言舟陰惻惻笑了聲:「好極了。」

  修築這樣一條密道頗費人力物力,更不可能瞞過眾人視線,唯一的可能,便是此地官員默許。

  聯想到縣令書房內那滿牆黃金……這一座小城,還真是藏龍臥虎。

  謝蘅蕪拉過他手,輕聲:「進去看看嗎?」

  蕭言舟低嗯一聲,走在了前頭,觀山則在後頭斷後。

  密道內沒有燈,不過對蕭言舟與觀山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麻煩。

  只有謝蘅蕪一人被困擾著。

  好在密道的路還算平整,謝蘅蕪被蕭言舟牽著,一步一步小心而行。

  握著她的手溫暖而有力,可以讓她放心依賴。

  她很快適應了這裡的黑暗,唯一不適的,便是這裡縈繞著的淡淡的臭氣。

  哪怕他們都戴著遮面的棉巾,這股氣味還是能穿透似的襲來。

  她曾聞過這股氣味……在義莊的地下室里。

  這是死亡的氣息。

  那人倒是沒有撒謊,消失的屍體,果真是從這裡運出去的。

  卻不知是到了何處。

  暗無天日中,對時間的感知也有些模糊,不知多久過去,前頭的蕭言舟步子一停。

  謝蘅蕪看不見他停了步子,一時不察便撞了上去。

  還顧不上揉一揉酸痛的鼻尖,她就感受到一陣細微的風。

  模模糊糊的人聲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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