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蠢貨

2024-06-20 14:36:26 作者: 玉籠煙

  面對謝蘅蕪的目光,鴉影扼著男人脖頸的力道一大,咔嚓一聲,像是利齒咬碎脆骨,男人的頭以詭異的姿態歪垂下來。

  鴉影緩緩收回手,幽微燭火將他面上溝壑照得越顯縱橫深邃,似老樹虬結,幾多可怖。

  

  他「嗬嗬」低笑幾聲:「陛下,此人妄圖弒君,已被奴按律處置。」

  蕭言舟並未回應他,而是低頭皺著眉,神色有些痛苦。

  謝蘅蕪心中一緊,冷聲:「放肆,陛下都未下旨,豈論得到你先斬後奏!」

  「娘娘……事急從權,奴也是不得已。」鴉影說著,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蕭言舟身上,「陛下不會怪罪奴的,是吧?」

  蕭言舟眼睫動了動,隨後抬目,其間竟是染起許多紅血絲。

  看著他微紅雙目,鴉影的心又往下放了放,連常年躬起的腰此時都好像直了一些。

  「陛下先前與奴提起的頭疾之事……奴近來也有了成果了。」

  鴉影說著話,一面向前幾步,又停頓下來。

  「只是陛下不曾說明究竟是何種頭疾……奴只能斗膽,先讓陛下犯一回,好讓奴看個明白了。」

  謝蘅蕪聽鴉影說起頭疾,起先一頭霧水,聽到後頭,不免轉過臉看蕭言舟。

  牢房內太過昏暗,但謝蘅蕪還是借著微弱的燭光,看見了蕭言舟目中血色。

  「陛下……頭疾,什麼頭疾?」

  蕭言舟沒有回答她,而是閉起眼,高大身形微微搖晃,像是要倒在她身上。

  鴉影怪笑著,道:「娘娘還不知道嗎?」

  「陛下的頭疾,還是當年蠱毒殘餘的遺症……這話不是奴該說的,但左右今日之後,奴也是個死人了,沒什麼說不得的。」

  鴉影索性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靜靜看著蕭言舟:「陛下何苦硬撐呢,奴知道這有多疼。」

  「像是有千萬把斧鑿劈進頭中,是不是?」

  蕭言舟閉目,下頜線繃緊,脖頸處凸出青色筋脈。

  「陛下……」謝蘅蕪呼吸微滯,急忙去拉他的手,卻發現蕭言舟將自己的手掌捏得死死的,根本扳不動。

  想到他赤紅的眼……謝蘅蕪目前閃過除夕夜時,立在秦王跟前的蕭言舟模樣。

  那時也是這樣……

  莫非鴉影所言,都是真的?

  他真的有頭疾,是因蠱毒?

  「住口!」

  謝蘅蕪不想鴉影繼續說話分散蕭言舟心神,厲聲斥道。

  鴉影聞言還笑了笑,眼尾褶子漸深。

  「看來娘娘還真是一無所知。」

  「陛下這頭疾發作時,若無及時舒緩,便會活活痛死過去。」

  「現在陛下還能稍忍一忍,過後……怕是不行了。」

  沉默已久的蕭言舟終於開了口,他啞聲,帶著極力忍耐:「一派胡言。」

  鴉影悠哉:「陛下不相信嗎?」

  他拿過一邊的長刀,卻不起身,依舊坐在原處比劃。

  到底是忌憚,哪怕知道蕭言舟現在頭疾發作,也不敢輕易靠近。

  「實不相瞞,陛下當年中的蠱毒,還是奴經手的。」鴉影晃著長刀,將雪寒刀面照向已死去的男人,看著上頭映出的可怖死狀說道。

  「想殺陛下的人,根本不是皇后……哦,或許陛下早就知道了。」

  隨他這話出口,謝蘅蕪明顯感覺到身旁蕭言舟的身形一晃,幾乎將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她面頰微濕,抬眸看去,才發現是蕭言舟額角沁出汗珠,滴落在她面上。

  謝蘅蕪清楚知道此事始終是蕭言舟心中的一根刺,現在鴉影說出來,明擺著是要讓蕭言舟心中崩潰。

  她看向鴉影的目中幾欲噴火,若不是因為還要支撐著蕭言舟,只怕已經上前去堵鴉影的嘴了。

  此時她恨極自己無能,若有半點武功在……便能讓這該死的奴才住口。

  看出她的心思,鴉影哼笑:「娘娘別想著殺奴,奴若是死了,陛下便不可能有解藥了。」

  「不過……」鴉影站起身,手中長刀拖曳於地,「陛下本也沒有獲得解藥的機會了。」

  他拖著刀緩緩靠近,絮絮著:「奴知道陛下一直在找什麼,那東西,遠在天邊,卻是近在眼前。」

  「可惜陛下一直不願去那裡仔細看看……嘖。」

  謝蘅蕪警惕,一手已經握住窄袖中藏著的細巧匕首:「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鴉影古怪地笑了兩聲,「娘娘以為聽了這麼多,還能活著走出去嗎?」

  「奴自然,是來送娘娘……」

  「上路!」

  隨其話音落下,劈面而來的是一陣陰風與利刃破空之聲。謝蘅蕪下意識閉眼,雙臂橫在面前,卻是動作更快地,將蕭言舟往邊上推去。

  按說以蕭言舟如今境況,謝蘅蕪這一下絕對是推得動的。

  然而蕭言舟卻如山一般紋絲不動,非但如此,謝蘅蕪意想之中的疼痛也不曾到來。

  她小心翼翼睜眼,看見那本該虛弱極的男人此時卻站在她跟前,徒手抓住了那柄長刀。

  鮮血從掌心蜿蜒淌下,謝蘅蕪心驚,失聲喚道:「陛下!」

  「你!」鴉影本以為蕭言舟這是強弩之末,然而他掙了掙,卻發現根本抽不動刀。

  並且,他清楚看著蕭言舟目中血紅退去,清明又漠然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可笑。」

  蕭言舟冷嗤,將長刀一推,巨大的力道頃刻間將刀連著鴉影掀翻在地。

  蕭言舟甩了甩手,將流淌的血水甩去,諷道:「這麼拙劣的手段,虧她想得出來。」

  鴉影被砸得癱軟在地上,捂著心口不可置信:「不可能……」

  「你怎麼可能發現的……頭疾……頭疾怎麼會沒事?」

  蕭言舟蹲下來,溫聲輕言:「蠢貨,當然是孤的阿蘅讓孤知道的。」

  「說吧,那東西在哪?」

  鴉影反應了一陣,還是沒聽懂此事與謝蘅蕪有什麼關係,但他聽懂了蕭言舟的問話。

  「我不會說的。」

  蕭言舟抬眉:「是嗎?」

  「霍珩。」

  本該被鴉影支走的霍珩再次出現,對他的出現,鴉影倒沒有太意外。

  既然蕭言舟有法子應對,那霍珩離開,也是計策罷了。

  然而見到霍珩身後的人,鴉影無法淡然了。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然而蕭言舟抬手下壓,無形的力道便死死鎮住了他。

  謝蘅蕪看向霍珩身後,那是一個面容極普通的婦人,顯然是因為來到刑獄司的緣故,婦人面露驚恐之色,又見到他們二人,更是怕得連下跪也忘了。

  她再看回鴉影,後者面色還算鎮定,然而雙眼卻瞪大了。

  這可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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