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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他擔心她會恨他

2024-06-20 14:35:08 作者: 玉籠煙

  蕭言舟抿了抿唇,沒怎麼猶豫:「是胎記。」

  謝蘅蕪下意識摸向了鎖骨處,怔道:「胎記?」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笑:「難怪……陛下在見到妾身的胎記後,就去調查妾身了。」

  她當初還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卻明白了。

  原來如此,不怪他會起疑。

  可光憑這一點是不夠的,只有一個胎記,只會讓他起疑。

  「還有呢?陛下也是最近才與國公求證了胎記的模樣吧?那……在此之前,陛下又是因何篤定呢?」

  蕭言舟眉眼微沉,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她倒是會問問題,一下子就觸及了最關鍵的。

  可既然自己許諾知無不言,蕭言舟思量再三,還是將來龍去脈徐徐道來。

  

  他從先帝說起,慢慢到了崔太后,又到靖國公。

  這段時間,蕭言舟一直在調查當年先帝與崔氏的往來,以及那年戰亂時邊關依舊存活的人。

  畢竟先帝已然不在世,許多事情查起來也沒了阻礙。

  他猜測,當年的先帝是忌憚靖國公的。

  因他與靖國公幾次會面時,從靖國公口中得知,在娶如今的國公夫人之前與之後,先帝都曾意圖撮合如今的禮部尚書的妹妹與靖國公。

  偏巧,禮部尚書一家便是與崔氏交好。

  國公夫人本就是將門之後,靖國公又手握兵權,兩家若結親,也難怪先帝會忌憚。而往他身側安插崔氏的人,自然是一個不錯的平衡之道。

  可惜,靖國公油鹽不進,後來又乾脆在邊關與國公夫人成婚,先帝的手無論如何也伸不到那裡,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

  而謝蘅蕪的出生,無疑讓那兩家關係更近,豈不更讓先帝心悸。

  是否因此,崔氏才會順勢提出了除去靖國公之女的陰毒法子,順便也將她手中的母蠱銷毀,以免之後子蠱事發,會查到她身上。

  畢竟國公夫人因為征戰舊傷的緣故落下病根,產下一女後便被斷言無法再有孕。他們想著以子嗣問題逼迫靖國公再娶,卻低估了靖國公夫婦之間的情意,更低估了對那一女的愛意。

  或許這是崔氏與先帝永遠都無法明白的。

  但不管怎麼樣,失女之事無疑是對靖國公夫婦莫大的打擊,之後下放兵權,也有這番緣故。

  如此看來,他們的目的也達成了。

  當然,現在這一切,都還是推斷而已。

  崔太后是如何取得蠱毒,又是如何將謝蘅蕪遠送南梁,都還是一團謎。

  蕭言舟將猜測與事實,或詳或略地說了,自然,他隱瞞了關於自己頭疾的事情,此事已經解決,當然不必再告訴她。

  他說完後,便凝眸看她神色。

  他擔心她會恨他……

  儘管所有的一切並非他所為,可笑的是,害她顛沛流離,遠離故土與父母的,偏偏是他的父母。

  若是她因此怨他……蕭言舟默然,他似乎也無話可說。

  謝蘅蕪面無表情,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讓她陷入了短暫的空白中。

  那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彈指間做的決定,便讓她半生飄零,讓忠國之臣沉浸於悲痛中。

  但他們只是為了自己。

  她覺得可笑,這一切聽起來複雜,追其根本,卻又簡單極了。

  謝蘅蕪想笑,卻怎麼也扯不起唇角。

  如果僅僅是知道她的身世,或許還不會讓蕭言舟猶豫這麼久。

  可事關先帝與當朝太后,便直接觸及了天家,稍有不慎,就可能江山易主,滿朝風雨飄搖。

  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了告訴自己。

  謝蘅蕪心念微動,想起那蠱毒也落在了他身上,目光便也輕輕看向他。

  良久,她輕聲道:

  「陛下呢?」

  蕭言舟尚且緊張她的情緒,聞言不明所以,訝然道:「孤又如何?」

  「陛下說妾身的餘毒已經去了,那陛下的呢?陛下不是也……中了蠱毒嗎?」

  「孤早已沒事了,不然,恐怕也活不到登基的那天。」他帶了些玩笑的意思,想讓謝蘅蕪放鬆些,卻見對方目色一沉。

  謝蘅蕪垂睫,似是悵然道:「她便如此狠心……」

  算計旁人下死手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也要讓他死嗎?

  方才蕭言舟也將先前崔太后給她的毒香之事說了,謝蘅蕪自然猜到,蕭言舟被下蠱毒,不是先皇后嫉恨那麼簡單。

  崔太后……當真無情。

  謝蘅蕪便也明白過來,為何蕭言舟會忽然轉了性子。

  想來他在那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異常,畢竟先帝暴病也諸多蹊蹺,或許……也離不開崔太后的手筆。

  蕭言舟還能保有幾分理智,沒有徹底成為濫殺無辜的暴君,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謝蘅蕪復又抬眸,望向蕭言舟。

  她知道他在憂慮害怕什麼,可是她又怎麼會怨他,明明……他也是無辜受害之人。

  她該怨恨的,另有其人。

  此時的謝蘅蕪心裡平靜異常,還能分出心思來寬慰蕭言舟。

  「妾身不會怨陛下的……陛下不必擔心。」

  她看起來面色如常,可在蕭言舟眼裡,她就像是一盞搖搖欲墜的琉璃盞,輕輕一碰,就要碎了。

  她的寬慰,讓他心中更加酸澀疼痛。

  倒不如她能罵自己幾句。

  謝蘅蕪說完話,久久不聽蕭言舟回應,便抬眸去看,落進他微動眸心。

  萬千話語,盡在不言中。

  她眉頭皺了皺,又迅速放平,飛快地眨了眨細密睫羽。

  努力建立起的平靜,如紙一般,被蕭言舟一望,就戳破了。

  他與崔太后畢竟是母子,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了。

  恨意後知後覺似的,漸漸攀上心頭,要從眼中流出來。

  謝蘅蕪近乎是慌亂地垂眼,掩去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不……她不能遷怒……

  崔太后是崔太后,蕭言舟又是蕭言舟。

  他們二人,是全然不同的。

  謝蘅蕪垂著頭,避過他的視線,悶聲道:

  「陛下打算何時告知……靖國公?」

  蕭言舟頓了頓,看出她的情緒變化,眸中不免划過些失落。

  「孤……還需要再想一想,」他道,「孤現在,還不知該怎麼開口。」

  謝蘅蕪輕輕頷首,也明白他的顧慮。

  對她或許還好開口,可對一個忠君之臣,的確……不知從何說起。

  「那陛下,可以讓我見一次國公嗎?」

  蕭言舟沒有多想,點頭應下。

  謝蘅蕪肩頭松下,徐徐吐出一氣,往蕭言舟的方向偏了偏,向他遞出了一隻手。

  蕭言舟目中失落一掃,試探般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看他這樣小心翼翼,謝蘅蕪咬了咬舌尖,目中湧上一陣酸熱。

  她想為何明明不是他們的錯,卻莫名還讓他們隔閡了呢。

  本不該如此……

  自病下之後,謝蘅蕪少有地使了次力氣,將蕭言舟拽了過來,隨後抬臂,抱住了他腰身。

  她靠在他懷裡,逃避似的將臉埋在衣料中,無端地,滾落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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