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孤陪你

2024-06-20 14:34:46 作者: 玉籠煙

  明亮的燭火下,座椅上的人白皙如雪,像一團糯米糕,柔軟而清甜。她向他伸手,笑眼盈盈,似漾著醉人的酒。

  蕭言舟心裡一軟,擦淨手後上前,手臂穿過膝彎,將人抱了起來。

  她病的這幾日清減了許多,抱起來更輕飄飄的,蕭言舟下意識掂了掂,默想著該如何把她養回來。

  他抱著她一徑回了榻上,將人放下後,抬手拂去殿內的燭燈,只留下了榻邊的兩盞。

  

  黑暗忽至,謝蘅蕪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衣袖,又覺得自己反應大了些,便慢騰騰捻起他的袖子,略顯拙劣地掩飾一番。

  蕭言舟若有所感,握住了她亂揉的手:「你害怕?」

  謝蘅蕪低垂著眼,口中含糊,也不知是在答應還是在否認。

  自從那地下室回來之後,她就發覺自己有些怕黑了。只要殿裡一暗下,她就會生出回到那裡的錯覺,就是勉強入夢,夢中也都是當日情景。

  或者,就是夢見那天不斷重複的夢境。

  前幾日蕭言舟不曾留宿,她便也遮掩著瞞了過去,想著或許過些時日自己便能克服。誰知今夜他卻留下來,讓她再隱瞞不得。

  她囁嚅了一陣,抬眸看他。留下的兩盞燈燭堪堪照亮他的輪廓,她目光虛虛地定在黑暗中,小聲道:

  「陛下今晚不走了嗎?」

  「嗯,孤最近有空,都能陪你。」

  蕭言舟淡聲說著,她看不清他,他卻清晰看見她的模樣,甚至還有眸中的小心翼翼與期待。

  「不必怕,都過去了。」

  蕭言舟心中微痛,想安慰她。但因為幾乎沒有安慰過人,他只別彆扭扭又生硬地說了一句,隨後揉了揉她的發頂。

  柔軟青絲觸感甚好,蕭言舟沒忍住,揉了好幾下,將她頭頂徹底揉亂。

  便見榻上少女面色無辜可憐,卻頂了一頭亂毛,似一隻慘遭蹂躪過的小貓一般。

  蕭言舟本是心疼她,見如此模樣,又覺出些好笑來。

  他沒想忍著,真的笑出聲來。他低低笑著,又將謝蘅蕪攬過來按在身前,胸腔處悶悶地震動著,將笑意傳達給她。

  謝蘅蕪不知他在笑什麼,但直覺他在嘲笑自己,不由惱得打了他一下。

  「陛下!」

  她嗔道,想自己怕黑有這般好笑嗎?

  蕭言舟將她的頭髮重新捋順,掩蓋自己的「罪行」,一面轉移了話題:

  「你侍女可否提過冊封的旨意?」

  聽到他說起正事的語氣,謝蘅蕪不再糾結別的,柔聲道:「提過了。」

  「但是陛下,這會不會太快了?」

  「護駕的功勞,孤看誰敢多嘴?」蕭言舟冷哼,「有人說什麼了?」

  「那倒不是,就是……太后娘娘正好回了國寺,妾身又冊封,總有人會多嘴的……」

  「那阿蘅也該努力才是。」柔順的髮絲穿梭在指間,光滑如綢緞,還帶著些溫熱,蕭言舟一下又一下捋著她的頭髮,緩緩道,「阿蘅該親自,堵住他們的嘴。」

  謝蘅蕪頓了頓,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蕭言舟是什麼意思。

  他這是……答應讓她與他一同做些什麼了?

  「孤原先想著,將貴妃冊封儀式與先蠶禮一同辦了。但你如今身體未愈,先蠶禮大約一月半後便要進行,你若是不願,孤再想辦法。」

  南梁也有先蠶禮,但與北姜的儀式又有些不同。

  南梁的先蠶禮,只需帝後於宮中祭台祭祀便可,北姜的卻需要登上高山,於天地中祭拜。

  相同的……大概是,這項儀式都是由帝後進行的。

  謝蘅蕪心下微動,為他對自己的看重。

  左右周啟也說過,一月的時間足以休養了,出去走動走動,不定還能恢復得更好一些。

  「妾身願的,陛下不必擔心。」

  她將他抱緊,輕聲道:「只要有陛下陪著,妾身就不怕。」

  榻上未曾收起的紗幔輕拂,虛虛攏過二人。蕭言舟垂眸,懷中綿軟,心中亦是。

  這夜兩人又如從前一般同榻而眠,謝蘅蕪多日不曾睡好,這會兒有蕭言舟陪著,終於感到幾分安心,困意也席捲而來,不多時便沉睡過去。

  蕭言舟便支著頭,斜倚在一邊瞧她,目光勾勒過她的眉眼,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裡。

  最終他沒忍住,上手輕輕撫過。

  謝蘅蕪睡得極沉,面對他持續不斷的「騷擾」,也只是於夢中輕輕聳了聳鼻尖。

  蕭言舟的唇角不自覺彎起,眸中流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他可還記著上一次他摸她的時候,被這小女子狠狠打了一下。

  思及此,蕭言舟報復性地捏了捏她的臉。

  謝蘅蕪哼唧了幾聲,翻身過去背對了他。

  蕭言舟失笑,伸臂將人攬過來,緊緊摟在了懷裡。

  像是不這樣做,她就會憑空消失一樣。

  一夜無夢。

  謝蘅蕪悠悠轉醒時,都快到了午膳的時辰。

  蕭言舟走時特地囑咐了人不要吵醒她,她這一睡便睡得極為安穩。

  簡單梳洗過後,她坐在妝鏡前,問梨落蕭言舟的行蹤。

  「趙公公來說了,陛下在御書房議事,午膳便與大臣們用了,讓娘娘不必等他。」

  謝蘅蕪「哦」一聲,心頭浮過淡淡的失落,旋即又散去。

  --

  「陛下,這……不合規矩。」

  眾多老臣支支吾吾著,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硬著頭皮反駁。

  不是皇后親蠶便罷了,可那貴妃非北姜人,主持親蠶,如何能服眾?

  蕭言舟沒說話,修白乾淨的指節在桌面上有節奏的輕叩著,「咄咄」的聲音一下一下壓在人心頭,壓得人越發不自在。

  良久,他才道:

  「她救了孤,還不足以服眾嗎?」

  老臣們又是一番對視,陷入了沉默。

  話是這麼說,但是……

  當日那場刺殺誰都不在場,一句護駕有功也都是陛下您的一面之詞。

  朝中有不少人犯嘀咕,對此頗有微詞。

  偏偏陛下還打算將貴妃冊封儀式與先蠶禮一道辦了……簡直寵那位娘娘到了極致。

  工部尚書也在其中,先蠶禮需要他提前檢查修繕祭壇的各項設施與沿途事宜,比起其他人的反對,他卻覺得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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