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愛她…真是孽緣
2024-06-20 14:34:30
作者: 玉籠煙
那兩人交談過一陣後,男子面色變幻,最後化為一個病態興奮的笑意。
「你是說,那位真是這個意思?」
他低聲,卻沒能壓抑住激動,語調微微顫抖著。
來人不耐又冷淡:「是,隨你怎麼玩。」他頓了頓,補充道:「越慘越好。」
「不過……這要是惹怒了另一位,咱還能跑嗎?」男子像是回過味兒來,小聲質疑道。
「這就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了,上頭自會安排好的。」來人說完,也不給他繼續問的機會,回身離開了昏暗的地下室。
他走時,上頭似乎有什麼別的人來,自敞開的門外飄進來一股淡淡的奇異的臭氣。
謝蘅蕪鼻尖聳了聳,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男子聽聞那人話語後,倒一時不急著用刑了。
原先他還顧忌背後那貴人的意思,沒敢對這宸妃下死手。
可眼下看來,這點顧忌也不需要了。
他唇角帶笑,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慢條斯理地在那些刑具中翻找起來。
難得有這麼漂亮完美的玩具,怎能輕易放過呢……
謝蘅蕪並沒有因為他放滿了速度沒來找自己麻煩而放鬆下來,相反的,她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每一息都漫長煎熬不已,謝蘅蕪努力撐著神志,看他精挑細選了什麼東西,慢悠悠向自己走來。
男子停在近前,頂頭的燈燭投下一抹昏暗光暈,正好落在他舉到謝蘅蕪跟前的掌心上。
其掌中,躺著二十根銀針,寒光凜凜,透著冷意。
「娘娘的手……真是小的見過最漂亮的了,」男人陰笑著,「若是這手被鮮血染就,定能更添幾分神采。」
「娘娘您瞧,這些錐心針,還都是全新的呢。」
「小的可不捨得讓那些雜碎的血污了娘娘。」
男人一面說著,黏膩的眼神里流露出幾分痴迷來,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至美的死物。
謝蘅蕪一陣惡寒,也猜出了他要做什麼。
這些銀針若是一根根鑽進指尖,果真是名副其實的錐心。
她後背滲出冷汗,聲音還算鎮定:
「你不能動我,我如果突然不見,事關兩國。」
男人不屑哼笑一聲:
「南梁算什麼,若不是皇帝網開一面,早已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何況……他們不會知道的。」
他笑眯眯道:「小的會讓娘娘,無聲無息地消失。不過在此之前……先讓小的高興高興吧。」
說著,男人捻起一根針,慢吞吞蹲了下去。
謝蘅蕪下意識蜷了蜷腳趾,想要躲避他的視線。
然而男人陰笑一聲,拉住了她的腳踝。
謝蘅蕪感覺自己被一條冰冷的蟒蛇纏繞了腳踝,陰冷又潮濕,讓她不自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肩頭輕輕一抖。
她現在這個姿勢,是看不見自己的雙足的。無知讓想像力盡情放大,只覺得那尖銳的銀針近在方寸之間,隨時都會戳進甲蓋之下。
事實也的確如此,男人已捻著針湊近了,卻像是故意戲耍她一般,又頓住,問道:「娘娘可知道這是哪兒嗎?」
謝蘅蕪直覺他要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忍著恐懼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她當然不知道,來的時候,她是被蒙著眼的。
「娘娘若是知道可就不好了,不過嗎,小的想娘娘大概也沒有通風報信的機會了,讓娘娘死得明白些也無妨。」
男人似乎特別享受於讓人感受到希望又瞬間跌入絕望的感覺,一字一頓道:「這裡是義莊。」
「除了死人,沒有人能出去,也沒有人能進來。」
「娘娘入了這裡,便是真的無人可救了。」
他沒說一字,謝蘅蕪的心便沉一分。
到最後,她的心也如墜冰窖。
所以方才她聞到的那氣味,就是義莊裡堆積著的屍體嗎……
這等地方,蕭言舟會想到嗎。
雖然她一路上試圖扔下標記信號,可她也知道當時有多麼混亂,扔出去的那些東西,指不定已經被弄亂了。
他是會想到自己被人帶走了呢,還是會覺得……她離開了他。
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點。
男人期待著謝蘅蕪露出驚恐無措的神情來,可讓他失望的是,謝蘅蕪就的面龐似木雕一般,沒有絲毫別的波動。
他冷哼一聲,不再廢話,便要將針刺入。
謝蘅蕪閉上了眼,顫抖的睫羽暴露了她內心其實並不如表面那般鎮定。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一聲巨響,將謝蘅蕪嚇得睜開了眼。
她看見不久前還捏著針威脅她的男人此時倒在地上,面上還殘留著笑意與不可思議的驚色,像是……已經死了。
謝蘅蕪眨一眨眼,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到。
她緩慢抬眼,視線自下而上,一寸一寸,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迷濛月光從地下室外撒入,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分明是不算明亮的光,卻刺得謝蘅蕪眼眶發酸。
他的身形放大,卻逐漸模糊而搖晃,像是落在了水中。
謝蘅蕪心想這一幕好熟悉啊。
怎麼每次……每次他都能在自己狼狽之時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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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珩到底還擔得起羽林衛指揮使的名頭,發動所有手下搜查後,終於找到了謝蘅蕪的蹤跡。
也幸虧她留了些標記,才方便了他們的搜查。
蕭言舟來的路上,整個心裡都亂糟糟的。他一面覺得自己不該為了一個女人耗費如此大的力氣,她死了便死了,反而還讓崔氏少一個能拿捏他的把柄。
可另一面,他又怕極了。
怕她真的出什麼事,若她真死了……不,蕭言舟冷著臉,想這狡猾的小女子,在自己手裡都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會死呢?
破開地下室大門的時候,蕭言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如此害怕自己來晚了,見到的會是一具屍體。
就像外頭的那些人一樣。
與謝蘅蕪的眼神對上時,蕭言舟袖中的手微顫,面色白下,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一瞬的感受極為複雜而猛烈,如洪水般將人裹挾。
蕭言舟想自己當時那般厭她,都不曾傷她分毫。而今……她卻如此狼狽……他的目光落在她腳踝間,血痕在雪膚上分外顯眼,他不禁皺了皺眉,心裡湧出滔天殺意。
他們竟敢傷她,那女人……竟敢讓人傷她!
蕭言舟緩緩向她走去,啞聲開口,透著倉皇:「阿蘅,是孤來晚了……」
若他一早便將她綁在身邊,她怎會受這樣的苦。
他指尖一挑,將束縛她的繩索割斷。
謝蘅蕪茫茫然仰起臉,覺得眼前人的出現似是在夢中。
她濕透的衣衫,斑駁血跡的唇瓣與身上的勒痕,更是讓蕭言舟心痛無比。
他忽然俯身抱緊了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懷中。
他不住於她耳畔喃喃:
「阿蘅……孤的阿蘅……」
直到被他抱住,謝蘅蕪才恍恍覺出,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是蕭言舟來了。
她眼睫顫抖著,目中有淚搖搖欲墜。
她才發現,原來他在身邊時,自己是那般安心。
其實謝蘅蕪心裡最清楚,蕭言舟並不算什麼好人。她親眼見過他殺人的模樣,他提著秦王的後領,面無表情地將人往地上砸,鮮血四濺,他眼裡卻沒有分毫波瀾,甚至還帶著些病態的興奮。
他暴戾無情,可在對自己最生氣的時候,都不曾傷她。
她心中酸麻,想回抱他,可雙手被綁了許久,現在酸痛地根本抬不起來,只能輕聲:「玉成……」
蕭言舟被她委委屈屈一喚,心裡又是一緊。他摩挲著她的發,一直到後背,一面徐徐注入內力將她濕透的衣裳烘乾。
「孤說過,就是死,你也不能離開孤。」
滲入的暖意讓謝蘅蕪忍不住抖了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若是孤沒有來,你打算怎麼辦?」
謝蘅蕪咬唇,半晌道:「我也不知……好一些便咬舌,若不能,便只能生受著了。」
「陛下來得巧,我還沒受什麼傷,不必為我擔心。」
她又絮絮說了些方才那男子逼問的話,蕭言舟聽了,似哭似笑般道:
「你怎就這樣嘴倔。」
他心裡酸澀,說不清道不明,想她怎就這般果決,對自己都心狠,什麼痛都願忍。
蕭言舟又是愛憐又是疼惜,心道真讓她說中了,他愛她。
偏偏,就愛上了這狡猾又滿腹心機的女郎。
真是孽緣!
謝蘅蕪想說她本來就說的是實話,視線一飄,落在他手臂上的傷口上。
那傷其實並不嚴重,但因血跡暈染,加上蕭言舟穿的又是淺色衣衫,便分外刺眼。
「陛下怎麼受傷了……」
蕭言舟此時無心顧及自己,安撫道:「一些擦傷而已,無妨。」
謝蘅蕪微眯著眼,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她張嘴剛想說什麼,那先前被餵下的藥又發作起來。
加上緊繃了許久的弦,在見到蕭言舟時徹底放鬆下來,謝蘅蕪忽然覺得很累,只想睡一會兒……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眼皮卻越來越沉重,最後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蕭言舟沒有吝嗇內力,衣裳幾乎就要烘乾了,他聽懷中人許久不吭氣,低眸一瞧,卻見她已然倚在懷裡暈了過去。
他慌了一瞬,俯身將人打橫抱起,邁步往外走。
霍珩等人終於追上了將他們遠遠拋下的主子。
見蕭言舟抱著人出來,他們很有默契地讓出一條道來。
霍珩小心覷著蕭言舟神色,想以此判斷那懷裡的人究竟是死是活,目光在蕭言舟與懷裡的謝蘅蕪之間來回瞧。
然而謝蘅蕪被蕭言舟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髮絲兒都沒露出來。霍珩沒看出個所以然,反而被蕭言舟陰惻惻橫了一眼。
他縮了縮頭,不看了。
「回宮。」
二字吐出,眾人皆精神一振。
回宮,便是要去做今晚最後的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