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可真是讓孤驚喜
2024-06-20 14:34:02
作者: 玉籠煙
霍珩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孽,這一夜竟如此忙碌。
先是趙全急吼吼來尋他要看住陛下,他忙活許久,好不容易瞧著陛下進了拾翠宮,想應當能安生些了。剛休息沒多久,又被副指揮使叫醒。
「頭兒,陛下有令,您看讓誰去辦?」
「什麼事?」
「陛下要查一人。」
霍珩摁了摁額角:「這種小事你看著辦,來問我作甚。」
「就是……不知算不算小事。」副指揮使支支吾吾著,遞上一份密令。
乃蕭言舟親筆。
霍珩精神一震,接過一瞧。
「調查……宸妃?」霍珩眉頭皺起,先前困意煙消雲散。
陛下怎麼這時候要查宸妃了?
思及此時宮中情形詭譎,霍珩沉吟片刻,道:
「我親自來辦,你叫上幾個信得過的來協助我。」
副指揮使一激靈,震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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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倒也發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小桃病癒了。
說來也奇,小桃高燒得厲害,昏迷許久,眼瞧著就要死了,竟一夜之間奇蹟般迴轉過來。
人都說,大概是她渡了一劫,熬過去後便是潑天富貴。
小桃身子好了,拾翠宮裡卻莫名其妙死了幾個宮人。
死因都是一些奇怪的意外,根本難以細查,偶爾發生倒也還好,可偏偏是集中在這幾日。加上此前冬雷大雨,便有傳言冒頭,稱宮中有不祥,該開壇做法事才對。
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就差將拾翠宮不祥給明明白白講出來了。
崔太后還以講經的名義請了幾位僧人留在壽安宮裡,像是給自己祈福避禍,變相坐實了傳言。
偏生蕭言舟還不表態,像極了默認,讓人揣測得更厲害了。
趙全對此很是不解,這麼多事如此巧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蕭言舟只需要處置幾個傳謠的宮人,便能輕而易舉平息了這謠言。
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趙全立在御書房外,心裡直犯嘀咕,想陛下與娘娘這是在生什麼氣,還是說,在等什麼?
正想著,就見霍珩行色匆匆走來。趙全一眼就看見他懷中厚厚的卷宗,不由問了一句:
「這是什麼要案嗎?」
霍珩頓了頓,含混應了一聲。
「難怪這幾日都沒見著指揮使。」趙全說著,示意霍珩暫等一等,轉身進了御書房通傳:
「陛下,霍指揮使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趙全的錯覺,他感覺蕭言舟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大概是左手寫字尚且不適應……趙全沒有多想,得到蕭言舟許可的回答後,出去與霍珩傳話。
御書房的門隨霍珩入內緊閉起來,擋住了一切窺探的視線與耳朵。
「陛下,這是屬下這幾日搜查到的所有,有關宸妃娘娘的事情。」
霍珩說著,將懷中那一沓厚重的卷宗呈遞上。
蕭言舟粗略翻了翻,這卷宗確實詳細,幾乎將謝蘅蕪每一年的事情都寫出來了,難為霍珩在短短几天裡搜羅了這麼多來。
他一目十行掃過,除了開頭幾年外,後面的事情幾乎都沒什麼分別。
正如謝蘅蕪親口與他所言那般,她的生活枯燥乏味,幾乎整日都被拘在侯府中,甚至過了及笄之年,府中也沒有要為她說親的意思。
直到北姜要對南梁發動攻勢,她便被一舉封為和親公主,塞了過來。
她的所有,都像梁刻意培養,就是為了今朝的和親。
這種想法讓蕭言舟很是不舒服。
他又翻回最開頭看起來,旋即目光一頓。
第一遍看得匆忙,有一些地方不曾注意。但眼下……他盯著上頭所寫的生辰,眸色漸沉。
謝蘅蕪的生辰,是在三月十三。
但她先前與自己所言的……卻並不是這個日子。
他指節敲了敲桌面,問道:「這裡的東西,有多少是你不確定的?」
霍珩垂首答道:「回稟陛下,除了有幾年的事情屬下實在查不到,其餘的,都為真。」
蕭言舟叩擊的動作一停,眸色又暗了暗。
她騙他?
好得很。
「哪幾年的事?」
霍珩面露慚色:「屬下無能,娘娘七歲以前的事情,未能查明。像是……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她是人,怎麼可能一點痕跡沒有?」
霍珩頓了頓,答道:「屬下只查得娘娘是在七歲時被從莊子裡被接回侯府的,但當時的莊子裡應當接觸過娘娘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蕭言舟敲了敲桌面:「都死了?」
「是……屬下也想過從娘娘的生母處入手,但娘娘生母在娘娘七歲時就病逝了,是以……也查不到什麼。」
蕭言舟闔眼,一手撥弄著玉戒。良久,他才道:「出去吧。」
霍珩剛行過禮,又被蕭言舟叫住。
「去查她的宮室。」
他的聲音冰冷如寒霜,霍珩大氣也不敢出,只唯唯應是,趕緊退了下去。
蕭言舟又將那捲宗看了一遍,面上漸起寒霜。
生辰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嗎?
他並不懷疑霍珩的能力,霍珩說查不到,那便是真的沒有。
蕭言舟並不認為區區一個侯府能有如此的本事,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如此巧合地全死了,定是侯府在掩蓋什麼。
他們沒有必要抹去一個孩子生活在侯府的痕跡,除非……是當時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謝蘅蕪……真的是謝蘅蕪嗎?
懷疑並非突然產生,從謝蘅蕪親口說再無人知曉那處印記時,蕭言舟心裡便涼下了幾分。
怎會沒有,她的父母……莫非會不知道嗎?
謝蘅蕪並不知道自己一心想打消蕭言舟疑慮的一句話,會成為催動他調查自己的源頭。
蕭言舟盯著卷宗上的名字,薄唇勾起,面上寒霜漸褪,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扭曲的笑意。
他怎會如此大意,竟沒有一開始就讓霍珩去查。
一旦細想下去,他與她之間的所有事情,都像是被刻意設計過一般。
連帶那日初遇,都變得別有用心起來。
她在他面前的種種……究竟有幾分是真的?
她與南梁處心積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蕭言舟越想越覺得可笑,玉白面容上笑意愈發冰冷陰鷙,漆眸一派深黑,活像從地府中爬出來的惡鬼。
阿蘅啊阿蘅,可真是讓孤驚喜。
他的手掌緊了又松,堪堪癒合的傷口再度崩裂,流出的血逐漸將紗布染紅。
若放在從前,蕭言舟一定會即刻下令處死謝蘅蕪。
這樣一個疑點重重的女人,留在身邊,終究是個禍患。
可他卻狠不下心來。
眼前浮現出她緊緊抱著自己,顫聲哀求的模樣。
「不要送我回去……」
蕭言舟垂睫,唇邊冰涼的笑意消失,隨後他面無表情地揮手,將幻象拂去。
都是騙人的。
漂亮的女人嘴裡,沒有一句真話。
雖如此,他卻還不免僥倖地想著,說不定她是無辜的呢?
畢竟……若是那些事情她也不知情,只是一個被南梁與崔氏利用的棋子,那麼她騙自己,也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
若她宮室內沒有問題,他可以……繼續留她一命。他可以養著她,護她後半生無憂。
蕭言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下意識為謝蘅蕪找藉口了,眼前厚重的卷宗分外礙眼。他停頓了一會兒,將它收在了諸多無用奏章之下。
他還不想將這些東西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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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蘅蕪尚在禁足之中,宮室內並無太多人出入,霍珩要搜查起來,還得等到入夜之後。
然夜裡,霍珩蹲守在拾翠宮附近時,卻見到熟悉的身影向這邊走來。
他短暫地疑惑了一下,立刻行禮道:「陛下!」
「你走吧,孤親自來。」
「什麼,陛下……」霍珩震驚了一下,抬頭對上蕭言舟冷黑的眼睛,硬生生將異議吞了下去。
罷了,陛下與宸妃娘娘有什麼問題,還是讓陛下自己來解決最好。
雖然宸妃娘娘身份的可疑之處……完全可以立刻處死了,但陛下既然不下令,他也不會多嘴。
宸妃於陛下而言,無疑是最特殊的。
所以宸妃娘娘身份出了問題,陛下會如何想……霍珩並不敢細想。
若宸妃娘娘真的別有用心,他覺得陛下定會發瘋。
霍珩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拾翠宮附近,迎面冷風吹來,也將他的心吹得拔涼拔涼。
他只能默默祈禱,那只是一點小誤會罷了。
另一邊,蕭言舟輕車熟路地潛入拾翠宮寢殿內。
他這樣來過許多次,幾乎能精準把控時間,加上謝蘅蕪不喜太多人伺候,寢殿內常年都只有梨落與衡書二人,是以潛入得相當輕鬆。
今日他來時,謝蘅蕪正在鏡前梳發,梨落便在不遠處收拾著已許久未戴的釵環收拾。
鬼使神差般,蕭言舟無聲無息地隱到了屏風後,聽這主僕二人說話。
「娘娘,婢子今日聽說……太后娘娘要傳那崔氏女郎進宮侍疾。」
「侍疾,太后病了?」
梨落皺眉:「哎呀娘娘,這哪是太后病沒病的事,是崔氏女郎要入宮呀!」
「她去壽安宮,陛下在紫宸宮,兩不相干,又何妨?」謝蘅蕪抬眉無所謂道,將梨落看得更著急了。
「娘娘怎麼總是這樣無所謂呢,先前那傳言……都傳到咱們宮裡來了,娘娘也就說了那幾個人幾句。依婢子看,就該通通打發出去!」
謝蘅蕪失笑,從鏡中看了梨落一眼:「那豈不是做賊心虛了嗎?本就是莫須有的事,安在任何人頭上都說得通,我何必介懷,平白傷了自己。」
「何況這樣一來,誰心懷鬼胎誰搖擺不定,不就明晰了嗎?」
「那些人你都記下了吧?等此事過去,再慢慢發落也不遲。」
梨落眉頭展開,笑盈盈道:「婢子就知道娘娘不會受氣!」
蕭言舟挑眉,輕咬了咬舌尖。
她在自己面前……怎就少有這般模樣呢?
果然是裝的。
「說起來……陛下也真是的,怎麼還不將娘娘的禁足解了呀。」
聽到梨落說起自己,蕭言舟神色微斂,耳朵卻不由自主豎了起來。
那廂梨落還在絮絮叨叨:「就算不解了禁足,好歹出面平息一番流言吧?小桃說到底又算什麼,陛下怎能為了她與娘娘置氣呢。」
「越說越過分了,還不住嘴。」謝蘅蕪輕斥,「陛下自有考量,不必管他。」
蕭言舟抿了抿唇,並不是很滿意這回答。
聽起來好像自己於她而言完全無足輕重似的。
蕭言舟完全忘了這本就是他與謝蘅蕪一同演的戲,她不在意才是正常的。
他現在覺得,寧願聽她跟著梨落罵自己幾句。
等等。
蕭言舟面色一變。
這是什麼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