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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陛下,這回讓妾身來教您

2024-06-20 14:32:50 作者: 玉籠煙

  謝蘅蕪以為至多不過一兩日,蕭言舟便會回來了。

  然五日過去,她連蕭言舟的影子都沒見到。

  別苑再大,五日也轉悠得差不多了。何況此處侍者嘴巴嚴得很,謝蘅蕪幾次旁敲側擊,什麼都沒問出來。

  

  她百無聊賴地倚著池上小橋,望著一池殘荷敗葉,在心裡悄悄罵著蕭言舟。

  另一邊,蕭言舟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霍珩登時緊張起來:「陛下可是受寒了?」

  蕭言舟咳幾聲,道:「無事。」

  「陛下告病的這五日,秦王沒少暗地裡做手腳。那壽安宮,他五日裡拜訪了三次。」

  蕭言舟輕扯唇角:「淑妃早逝,他這一腔孝心無處宣洩,自然找上母后了。」

  他語氣輕蔑而不屑,雖說道「母后」,卻冷淡得像是提及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霍珩不由想,這究竟是何時開始的。

  或許……從當時被查出先後給蕭言舟下毒,而尚為昭儀的崔太后卻反應寥寥時,便已定下了結局。

  他收神,沉聲道:「陛下,秦王的人應當已收到屬下先前放出的消息,往這邊來了。」

  既然蕭言舟告病五日,索性讓他暴病而亡,豈不是一勞永逸?

  放在從前,秦王斷然不會這般冒險。

  然秦王謀著篡位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只要蕭言舟稍加挑撥,秦王就會向聞見肉味的餓犬一般發瘋。

  於是蕭言舟便讓秦王以為自己得了重疾,已然出宮求醫。

  馬車轔轔行過,一支利箭穿空而出,牢牢釘在了馬車上。

  隨之一同出現的,是數位蒙面刺客。

  箭矢雨一般飛來,不一會兒便將馬車紮成了刺蝟。車夫被一支箭穿心,當場喪命;沒了車夫,馬又吃痛,頓時走向了失控。

  有刺客手中寒芒閃過,割斷馬兒的韁繩,強行將馬車逼停下來。

  幾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將馬車圍起。為首之人靠近車簾,先狠狠往裡一刺,卻感到有什麼不對。

  他猛地挑開帘子,只見車中空空蕩蕩,哪有什麼人。

  眾人儘是面色一變,不知誰先低呼了「撤」,幾人方要行動,卻發現四下早已被身著甲冑的羽林衛圍了起來。

  往高處看,更有密密麻麻的弓箭對著他們,只要有一人敢動,那些箭便會毫不猶豫地射穿他們的心臟。

  蕭言舟著玄衣,從羽林衛中閒庭信步般走出。

  「孤知道你們是誰的人,但孤想聽你們親口說。」他幽幽說著,帝王的威勢與他本就有的肅殺感壓得這群刺客雙膝發軟,險些當場跪下。

  蕭言舟瞧著那幾人目中的恐懼化作決然,不由眯了眯眼。

  霍珩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剛想阻止,那幾人已紛紛倒在了地上。

  他上前一探脈息,已然全部服毒自盡了。

  蕭言舟悠悠嘆息:「真可惜,若他們願意說,孤還能饒他們一命。」

  霍珩腹誹,若這些人真說出來了,只怕陛下您會把他們一個個全部做成人彘。

  那樣求死不能地活著,還不如死了。

  「陛下,那我們……?」

  蕭言舟頷首,冷然道:「照舊。」

  「是!」

  --

  對蕭言舟那邊發生的事情,謝蘅蕪一無所知。

  午膳後,她翻著從別苑藏書閣里找到的《姜國錄》翻看。這是記載北姜自建朝以來大小事件的書冊,五日來謝蘅蕪已將那些朝堂之事一一看過。

  雖然有美化之處,但大體都還算真實。《姜國錄》一直寫到先帝,謝蘅蕪在「陳後暴病」四字上多瞧了一會兒。

  此時梨落打起珠簾輕輕入內。

  「小主,趙公公送來一封信。」

  聽到是趙全,謝蘅蕪並未多問:「拿過來吧。」

  信箋觸手細膩,用金漆封住。謝蘅蕪取出裡頭的信紙時,還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粗粗掃過信中內容,輕抬眉。

  竟是蕭言舟寫的。

  信中字跡蒼勁有力,句子一如蕭言舟平時說話般簡短。

  上頭只說他有要事處理,令謝蘅蕪不要多想,不要多問。

  瞧著這封信,她幾乎聽到了蕭言舟冷漠倨傲的聲音。

  謝蘅蕪莞爾。

  這算報平安嗎?

  對蕭言舟這種人來說,未免也太稀奇了。

  她唇邊笑弧明顯,梨落瞧著,悄悄退了出去。

  __

  入夜,京城內本該寥寥無人的偏僻別院,此時卻被羽林衛圍住。

  裡頭血氣沖天,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具屍體,鮮血將一片土壤都染成了暗紅色。

  蕭言舟一手執劍,劍刃上還往下滴滴答答淌血。暗紅色的血珠滴下,無聲無息沒入土間。

  他垂眸看著已被霍珩捆束起來的男子,漠然得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蕭言舟!你不得好死!」

  男人雙目猩紅,顯然也知自己死期將至,索性大罵起來。

  蕭言舟抬臂,劍刃輕輕搭上男人頸間。

  「聒噪。」他淡淡吐出二字,霍珩心領神會,點了男人啞穴。

  「若非孤那好二哥心急,孤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你。」蕭言舟唇角輕抬,「是吧,何安?」

  被喚作何安的男子雙目赤紅,恨恨瞪著蕭言舟。若非被點了啞穴,只怕他下一瞬就會大罵出聲。

  何安,是從前御醫院何院使之子。

  何家世代行醫,而何院使之所以能當上院使,則是因為有崔家撐腰。

  當初蕭言舟被下蠱毒,便是由何院使查出來的。那之後,先後先是被禁足,後來又被查出數樁謀害皇嗣之事,被徹底打入冷宮,不日暴病。

  只是何家參與過多,很快何院使也「病逝」,何安亦下落不明。

  蕭言舟費了些時日,才弄明白,原來是秦王把何安藏了起來。

  當年宮中秘辛,何家所知甚多。秦王藏匿何安,多少也有以此掣肘崔氏的意思。

  只可惜,這個籌碼很快就要被蕭言舟毀掉了。

  「孤想知道…當年那場莫名其妙的蠱毒,到底是誰下的。」蕭言舟慢條斯理,用沾血的劍輕拍何安面頰,「真的是陳皇后嗎?」

  霍珩聽著心神一震。

  若不是陳皇后,又會是誰……?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

  陛下這是何意……莫非……

  何安眸中慌亂轉瞬即逝,卻被蕭言舟看了個分明。

  他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平靜。

  「帶回去,不讓他吐乾淨,你們通通提頭來見。」

  蕭言舟的聲音聽起來無異,霍珩應過是,抬眸卻見蕭言舟雙眸隱隱顯出血紅,看起來陰鷙又瘋狂。

  他心下一突,下意識後退半步。

  蕭言舟注意到霍珩的畏懼,他閉了閉眼,手掌遮住眼睛,啞聲一字一頓,

  「回別苑。」

  --

  蕭言舟回來的時辰,謝蘅蕪已睡下了。

  趙全望著目中猩紅的蕭言舟,識趣兒地沒有多嘴。

  蕭言舟只覺頭痛欲裂,似有一把鈍刀在腦中不斷敲打翻攪,目前一切似乎都染上了赤色。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

  他蠱毒發作,心智失控,等清醒過來時,滿殿狼藉。

  甚至還有一位宮女在阻攔時被他失手殺死。

  殿中其餘宮人都退得遠遠的,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畏懼與嫌惡。

  先帝一度因此厭棄他,直到後來「真相」查出,蠱毒除去,先帝才施恩般憐惜這位幼子一段時間。

  難以抑制的暴虐從心頭湧起,蕭言舟跌跌撞撞來到謝蘅蕪房中,嗅到熟悉的馨香,他才覺頭痛稍緩。

  他粗暴掀開簾幔,謝蘅蕪亦因此驚醒。

  她迷迷濛蒙坐起身,蟾宮輕移,泄了銀輝穿窗灑在她面上,襯得她的美有種不真實的脆弱感,恰似精緻的琉璃盞。

  而此時,卻有人想將琉璃盞打碎。

  望見床頭熟悉的身影,謝蘅蕪雖未完全清醒,卻下意識喚了聲「陛下。」

  黑影忽然壓來,隨後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她攫住。

  謝蘅蕪仰著頭,愣愣任由蕭言舟將她擁緊。

  他從前也抱她,卻沒有這般大力過。她幾乎覺得自己要被他揉碎了。

  「陛下?」

  蕭言舟埋首在她頸間,久久沉默著,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在帳間響起。

  謝蘅蕪感覺自己快被他勒死了。

  然蕭言舟的情緒明顯不對勁,謝蘅蕪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像是……完全憑本能行事而瀕臨失控的猛獸。

  謝蘅蕪明智地沒再多問,素手在他脊背輕撫,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捋順他炸起的毛髮般。

  頭痛漸漸緩解,可心底因此而起的煩躁殺意卻依舊難以平息。

  蕭言舟緩緩抬頭,目中猩紅將謝蘅蕪瞧得心中一驚。

  他們都怕他……哪怕是趙全,哪怕是霍珩。

  蕭言舟盯著謝蘅蕪的眼睛,

  「阿蘅,你害怕嗎?」

  他聲音沙啞,陰森森的,仿佛謝蘅蕪若敢說「害怕」,他就會將她捏碎。

  他目中是謝蘅蕪從未見過的暴戾陰鷙,她心驚之餘,又覺他這般模樣,是難以言說的脆弱。

  她輕聲:「陛下不開心嗎?」

  蕭言舟漆眸隱在眉下深邃處,神色晦暗不明,沒有回答她。

  謝蘅蕪莞爾:「妾身不怕,」

  蕭言舟緊盯著她神色,試圖找出她一點點說謊的痕跡。

  然無論他如何搜尋,都沒能發現眼前人隱藏的恐懼。

  蕭言舟皺一皺眉,似是為這一結果不悅。

  「空口無憑,」他頗為矜貴地一頷首,鳳眸涼薄,「證明給孤看。」

  謝蘅蕪微微揚眉,覺得蕭言舟這般甚是有趣。

  儘管還是如從前那般……陰晴不定,卻莫名像是一個鬧脾氣的孩童。

  努力想證明旁人在乎自己。

  這樣的蕭言舟,可比尋常模樣好應付多了。

  她的那些手段,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陛下想要妾身如何證明?」

  美人香意如許,聲音輕輕,狐眸清媚,素裳難掩玲瓏。她捧住蕭言舟面頰,像是要引誘凡人墮落的美艷精怪。

  在謝蘅蕪的手碰到他時,蕭言舟下頜線條驟然緊繃。

  他垂眸睨她,惜字如金般:「自己想。」

  謝蘅蕪鴉睫輕顫,她傾身,在他面頰處落下一吻。

  她可記得初來別苑那日,他逼著自己親了好幾下。

  蕭言舟明顯怔住,旋即眸中似起風暴。

  灼熱視線在她面上一寸一寸挪移,最後停在唇瓣。

  謝蘅蕪心領神會,然上次他咬自己的那一下刺痛卻是她無法忘記的。

  她絕對不能讓他來!

  於是謝蘅蕪一指抵住蕭言舟薄唇,頂著他愈發暗沉危險的目光,若無其事微笑:

  「陛下,這回……讓妾身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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