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隱患
2024-05-02 05:41:55
作者: 一朝一夕
要說來京城最出乎許春妮意料之外的大約除了林夫人鬧出來的事之外,就是此刻了。
許春妮跪在地上深深地伏了下去,她跪拜的人顯然就是一身便服的今上。
也就是小皇帝。
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小皇帝似乎又長高了不少。
如今的小皇帝甚至都不能再稱他為「小皇帝」了,年輕稚嫩的臉上已經長出了短短的鬍鬚,輪廓漸漸硬朗,如今的今上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樣。
「程探花、二少夫人,免禮!」
今上很是溫和的親自俯下身去扶了許春妮一把,「倒是程探花和二少夫人不要怪朕冒昧召你們前才好。」
程士茂和許春妮從地上站起來,程士茂恭敬地朝今上拱了拱手,「聖上有召是臣和臣妻的榮幸。」
今上淡淡一笑,「我這次是特意從宮裡偷偷溜出來見你們夫妻倆的,除了要恭喜你們大喜之外,我要有樁事想擺脫程探花和二少爺夫人。」
程士茂後背的寒毛豎起悄悄和許春妮換了個眼神,「聖上有什麼要臣和臣妻去做的只管開口,只要臣和臣妻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但也只包括能做到的。
今上不是從前的三歲幼童,程士茂話里的意思他一聽就明白了。
今上的心裡其實也是有些無奈甚至也有些惱火,畢竟他如今還是天下共主真龍天子,居然被人當面這樣敷衍。
但是,今上也很明白。
程士茂和許春妮本就不是完全忠心於他之人,甚至可以說,他和程士茂還有許春妮夫妻倆有所交集也不過是因為交易。
是的,交易。
今上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微微低著頭垂著眼皮的許春妮,這個從前痴傻的農女到底是怎麼開得竅?
她弄出來的玻璃和彈簧,還有那什麼葡萄酒,只單單半年多時光,就讓他的私庫富得流油,甚至能頂得上整一個國庫。
今上的目光又有些迷離,這些年在李若冰把控朝政之下,國庫空虛無比,設若不存。
若要打仗,戶部只怕連十萬軍士的軍糧都批不出。
今上的臉色漸漸冷清起來,「這樁事,是朕用聖上的名義請求你們幫忙。」
程士茂和許春妮再次跪了下來,「請聖上吩咐。」
事到如今,再怎麼敷衍也沒用了。
今上這一次並沒有溫和的去扶兩人,也沒叫免禮。
「二少夫人,其實這樁事朕想到的人只有你。」
「你的玻璃、彈簧、還有麥芽糖、葡萄酒,只怕天下人都想不出來。」
跪在地上的許春妮被今上的一席話驚得出了一身汗,難道她重生的事被今上給察覺了?
「你一定是上天特意派來幫助朕的福星!」
今上的大喘氣讓許春妮差點渾身癱軟,還好還好,不是被察覺了。
程士茂明顯感覺到跪在他身邊的許春妮突然間的僵硬,此刻哪怕他再心急如焚,可在今上跟前也不敢露出分毫。
今上,不同了。
半年多前的今上還似乎有著少年人的幾分天真和好奇,可今日的聖上真就有了真龍天子威嚴莫辯的模樣。
「李若冰,太猖狂了。」
今上的聲音在兩人的頭上輕輕響起,「朕要大婚,他不讓,朕要江山,他更不能讓。你們說,朕和李若冰之間是不是只有你死我活?」
無論是程士茂還是許春妮,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今上也不在意兩人的沉默繼續說道:「不怕兩位笑話,李若冰的勢力朕也害怕,可朕就算再害怕也不得不和他對上,因為朕的退縮和忍讓又或者是抗爭和爭取,等待朕的都是李若冰的鍘刀。既然如此,左右一個死,為什麼朕不去和他拼一拼呢?」
說到這,今上甚至輕聲笑了起來。
少年郎的笑聲有些低沉,似乎在宣告著這具尊貴身子的主人已經邁入了成年的階段,足以成親生子誕下繼承人。
這樣的今上,自然已經成了李若冰最大的威脅。
是,今上沒有說錯。
事到如今,無論是今上又或者是李若冰都只有一個不死不休的下場。
「二少夫人很聰明,心裡似乎有許許多多奇妙的想法……朕想要二少夫人替朕製造出一種利器,又或者說是能夠大量生產的武器。朕和李若冰若是走到最後關頭,只怕就要依靠二少夫人替朕製造出來的東西了。」
今上似乎很篤定,許春妮就是能夠製造出他要求的這樣東西。
「希望二少夫人不要辜負朕的厚望。」
今上怎麼來的就是怎麼走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甚至連農舍外散養的幾隻正在下蛋的母雞都沒有驚擾到。
滿室死亡般的靜謐中,留下的是渾身大汗的程士茂和許春妮。
半晌,許春妮才動了動跪到酸痛僵直的膝蓋,被程士茂扶著站了起來。
「今上,變了。」
程士茂半日不曾說話,最後開口的時候卻是一聲低啞的嘆息,「李若冰太不像話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動用手段壓迫今上不能大婚,換做旁人只怕也要奮起反抗,何況他更是真龍天子。」
是,其實都能理解。
重壓之下必有反彈。
而且,越是重壓反彈越大。
可今上怎麼就找上了她?
許春妮很是明確,程士茂是被她拖累的,今上今天突然讓方平把他倆帶到這處農莊來就是為了見她說那番話,要她製造什麼東西。
方平從農舍外頭轉了進來,蒼老的臉上滿是愧疚,「退之、春妮,對不起,我……」
程士茂看看許春妮才轉頭看向了方平,嘴角扯起了一抹勉強的笑容,「舅公,不怪你。」
怎麼能怪方平?
他本就是今上的人,早就站在了今上和太后這一頭。
別說今天今上要見的人是他和許春妮,就是今上要見的人是別人,方平也必須得把這個人給帶過來。
方平臉上情緒變幻很快,「春妮,今上要你做的東西,你有把握嗎?」
李若冰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就算他能逼宮奪位,可他是個文人更是文人的頭子,文人獨尊儒家講究的是正統。
他就算要奪位,要麼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要麼就是逼迫今上寫上禪位詔書。
最後的最後,必然是要和今上赤膊相對。
也就是說到了最後,勢必要和今上對上最後一仗也是最慘烈的一仗。
今上雖然有擁護者,但跟李若冰比起來太弱了。
說實在的,就連方平都不抱三成的希望。
所以,今上很有自知之明的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逼宮這最後一步上,他有親衛軍,他要許春妮製造出某樣東西來給他的親衛軍裝備上,能保證最後的希望。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哪怕外頭有幾十萬兵將圍住京城,可皇宮也只能擠進幾萬人。
擒賊先擒王,今上是把皇宮當成了最後的戰場。
當然這是最後最後的打算。
但最後一步,說不定就是最重要的後手。
許春妮沉默著,很久很久之後才張嘴問了方平一句話,「舅公,是不是我和退之都已經站在了今上這條船上?」
方平無奈笑道:「除非退之辭官帶著你隱退山林,否則……」
是啊,之前和今上合作做玻璃、彈簧,甚至還把麥芽糖的方子進貢了,甚至還占著皇家的便宜打著貢酒的名號在賣葡萄酒。
好處照收銀子大把地往自個的口袋裡撈,等到關鍵的時候還想撇清干係,這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許春妮苦笑一聲看向了程士茂,「退之,是我拖累了你。」
若不是因為麥芽糖引起的紛爭,程士茂壓根不會想到讓她和皇家做買賣做皇商的主意,程士茂也不會被她拖下水站在了今上這一邊,甚至不單單是程士茂而是整個程家和許家。
程士茂微微一笑當著方平的面毫不猶豫地握住了許春妮的手,「胡說什麼?你我夫妻一體,何來拖累?」
許春妮凝視著程士茂,「退之你明白嗎?我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無論是替今上製造還是不,只怕都會有隱患。」
今上要的好比一樣威力強大的武器,她能製造出一樣,誰能保證她不會製造出第二樣?
這樣的她,該有多危險?
程士茂臉色雪白,緊緊握住了許春妮的手憤恨地看向了方平,「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