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生氣
2024-06-19 03:47:55
作者: 孟夏知時
除了倪啟明之外,蘇弦還見到了何欣晚。
蘇弦自認為,把父親送來這個醫院,並非這裡有熟人,而是六院的胸外科是享譽國內的,把父親放在這裡治療,是最好不過的。
但如果說一點私心都沒有,恐怕是自欺欺人。
她想見到左月堯,想讓他親自來治療父親的病,但很可惜,主治醫生並不是他。
他總不能這個時候提出換主治醫生的要求吧。
何欣晚見著蘇弦有些驚訝,特地走近看了一眼病床上掛著的患者信息,然後朝著蘇弦微微的點了點頭。
蘇弦禮貌地回應,同樣點了點頭。
查房結束後,何欣晚特地找了蘇弦談話。
「你父親的情況我了解了一下,在心臟病手術里,算是比較小的手術,你不用太擔心了,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去問倪醫生,倪醫生可能性格上是冷淡了點,但醫術還是很不錯的,如果不想問他,也可以來問我,我們是同一個組的,我是醫生,你父親是我的病人,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你不必有額外的顧慮。」
何欣晚的一番話,徹底地打消了蘇弦的顧慮,說她小人之心也好,憂思過度也罷,她們之間的糾葛持續到今天,若沒有芥蒂,那才叫不正常,如果不是這些糾葛,單憑何欣晚的這番話,誰都會覺得她是個玲瓏剔透的好醫生,溫柔,謙和,並學識淵博。
自然而然的,就會把她跟左月堯並排放在一起。
但此時的蘇弦已沒有精力去想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折騰了一夜的疲憊寫在了臉上,清了清有些乾澀的嗓子,道了聲:「謝謝。」
何欣晚笑了笑:「是我該謝謝你才是。」
蘇弦不明白何欣晚該謝謝她什麼,透過她的背後竟然看到溫何過來了,手裡還提著保溫杯。
這麼早就過來了,這讓蘇弦挺不好意思的。
何欣晚看了一眼溫何,「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回見。」
溫何提了提手裡的保溫桶,「我帶了稀飯,何醫生一起吃吧。」
何欣晚莞爾一笑,「不用了,我吃過早飯了。」
佳人離開之後,蘇弦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請人家吃飯的。」
溫何不明所以,「我帶得多,反正吃不完,加上她,剛好不浪費。」
蘇弦的嘴角抽了抽,「溫警官,你還真是......」
妥妥的直男啊。
蘇長林從衛生間出來,身上的病號服拉得整整齊齊,鬍子渣也颳得乾乾淨淨,拖著一雙拖鞋正兒八經地從蘇弦身邊走過,還留下了沐浴乳的香味。
蘇弦大跌眼鏡:「你一早洗什麼澡啊?」
蘇長林邊往床上躺邊道:「弄乾淨點,省得說我給你丟人。」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雖然,她是想過類似的話......
溫何笑著道:「叔叔您這可就冤枉她了,她啊,不但沒覺得您給她丟人,還因為您大老遠過來看她而高興呢,但有一點不太好,就是您啊,生病了不說,這怎麼能行呢,以後啊,哪裡疼了,不舒服了,就講出來,醫學這麼發達,都是能看好的,別一個人扛著,您這一抗啊,心疼的是您閨女。」
蘇弦被溫何的這番話說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卻意外地發現,蘇長林好像很吃這一套,那臉上馬上堆了幾層褶子,雖嘴上不饒人吧,但看得出,心裡是開心的。
「她哪裡是心疼我,她是心疼她的錢。」
「是啊,我是心疼我的錢。」蘇弦難得心平氣和地回答:「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趕緊出院,這單人間病房的費用可貴著呢。」
蘇長林也難得好心情的沒有再回懟,蘇弦驚覺,不管是何欣晚也好,自己的父親也好,似乎都跟平時不太一樣了。
接下來,因為要面對著各種檢查,又因為在醫院待著連煙都抽不了,蘇長林的脾氣漸漸地就上來了,時不時的會對著蘇弦一陣抱怨,看在他心臟不舒服的份上,蘇弦只能忍著。
溫何說:老人嘛,老小孩,就得哄著,不要跟他對著來,對著來只會讓自己跟著不好過。
蘇弦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但在哄蘇長林這件事上,實在不是她的強項。
相反,溫何倒是跟蘇長林的關係一下子融洽了起來,兩人坐著聊天,忘了時間,也忘了房間裡還有一個蘇弦。
蘇長林難得地給溫何講起了鶴雲嶺的事,也講起了蘇弦小時候的調皮,溫何靜靜地聽著,時而笑一笑,蘇弦在一旁看著,並沒有打斷。
反正無傷大雅,老頭子高興就讓他講吧,只要不鬧騰就好。
結果到了中午,蘇長林又開始鬧騰了,吵著醫院食堂的東西太難吃,說想吃饃饃。
蘇弦當然知道他說的那個饃饃是什麼,是鶴雲嶺獨有的一種雲花饃,做出來的效果像一朵朵的雲朵,賣相好看,微微帶甜,最主要能果腹,鶴雲嶺的人上到山上時都喜歡揣幾塊雲花饃在袋子裡。
父親一提,連蘇弦都想吃了,但眼下她上哪兒搞饃饃去,眼見著飯菜漸漸地冷去又無可奈何。
「我不吃,拿走,一點味道都沒有。」蘇長林的依舊在發著脾氣,蘇弦垂手立在跟前,真恨不得把人從窗戶縫裡塞出去。
「醫院的伙食都是以清淡營養為主,主要是為了病人的健康著想,既然住在這裡了,就應該聽醫生和護士的安排,在外面有人慣著你讓著你,但在這裡不行,如果你不好好配合,折騰的也是你自己的身體,甚至是命,熬過這段時間,你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過,就這幾口飯菜都忍不了了?」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不近人情,但帶來的效果還不錯,這世間總是有一物降一物的存在,蘇長林在面對著突然出現的左月堯的這番話的時候,滿身的怨氣一下子被沖淡了許多,但作為一個長輩,被一個如此年輕的人教訓,面子上總覺得不過去。
「你是哪個?有你這麼跟病人說話的嗎!」身著白卦,長相俊美,但表情著實冷峻了些。
「我姓左,是你的主治醫生。」
一句話同時驚訝了兩個人。
蘇弦驚訝地看著左月堯,難道是她記憶錯亂了?父親的主治醫生,不是那個姓倪的嗎?怎麼又突然變成他了?
雖有疑惑,但小小的私心卻得到了滿足,蘇弦用沉默表示了對更換主治醫生這件事的看法。
左月堯簡單的詢問了一下蘇長林的感覺之後,便離開了病房,臨走之時,對蘇弦說了一句,「一會兒來我的辦公室。」
蘇弦扭捏著沒有馬上行動,溫何提醒著,「快去吧,他在等你呢。」
蘇弦這才抬腿,走到門外才發現,左月堯真的在等她。
她慢慢走近後,兩人並肩而行。
到了醫生辦公室,裡面還坐著兩個醫生,一個是何欣晚,另一個不認識,何欣晚看了一眼蘇弦,對著另一個醫生道,「我突然想起來六號床的病人不太舒服,你跟我去看一下吧。」
那位陌生的醫生也十分好說話,跟著就走了,何欣晚走過蘇弦身邊的時候,衝著她笑,那笑里,似乎沒有了從前的複雜,反而有些純粹。
這下,辦公室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左月堯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前,而蘇弦垂著雙手站在他的旁邊,當他問出「為什麼不告訴我」這樣的話時,蘇弦頓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樣一幅畫面,像極了左老師在訓斥自己學生的模樣。
蘇弦想了想,她有什麼錯呢?好像什麼錯都沒有吧。
於是頭一抬,很是認真地解釋,「我爸過來,也是事發突然,事先我也不知道,然後......」
「繼續說。」左月堯的一隻手把玩著原子筆,頭微微昂著看著她。
「然後我爸心臟不舒服,我就送來這裡了。」
「你回答的,好像不是我所問的。」聲音清冽,如清泉般的眸中閃過失望。
當意識到眼前的男人生了氣時,蘇弦的那句「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生生地卡在了喉嚨里。
對著左月堯,她說不出這種話。
那年的分手,已經耗光了她面對他時的所有勇氣,她再也沒辦法像那時候那樣了。
「我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怕打擾到你。」
「所以寧可打擾他?」
他?
哦!溫何。
蘇弦又忙著解釋,「我昨天跟你說過,今天要跟溫何碰面,了解一下嫌疑人的事,你是知道的啊。」
「所以呢?」口氣聽起來越發的冷了。
「我去找溫何的時候,順便就把車送去保養了,我爸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已經在火車上了,我沒打到車,他就送我過來了。」
「你帶著你爸來六院的胸外科,而我就在胸外科,卻是從何醫生的口中聽說。」左月堯一下子站了起來,面色沉冷地看著她,「蘇弦,我在你心裡,就這麼沒有存在感?」
蘇弦擰了眉,「你這麼生氣幹什麼啊?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左月堯將唇抿得很緊,半天才道,「你......」
他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向來鎮定自若,在手術台上遊刃有餘,面對各種挑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偏偏就折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左月堯很想笑這樣的自己,可他實在笑不出來,他想發火,想生氣,可對著這張多年來朝思暮想的臉,又如何能發得起火來呢。
蘇弦看著那張嚴峻的臉,心中落下了不忍和不舍,腦海里像是有個聲音在提醒她,提醒她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左月堯,你別生氣。」蘇弦的怒氣消失不見,柔聲道,「我把我爸帶來這裡,除了因為這裡的外科很有名外,還有個原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