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欣喜
2024-06-19 03:47:36
作者: 孟夏知時
她就是個傻子。
七年前是。
七年後,依然是!
她的心裡,始終有一個無法介懷的情感,對於周泠的,也對於自己的。
兩天後,拘留所打來了電話,說她的當事人想見她,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蘇弦二話沒說,帶著齊肅就去拘留所了。
那個才二十歲的當事人,如果主動要求見她,那就說明,有希望了。
要知道,在這之前,蘇弦就算去見,他也是閉口不言的,她只能費盡口舌,好說歹說地勸誡他。
看來,是她的苦口婆心起到作用了。
到了拘留所,齊肅第一次見到了這幾天一直在師父嘴邊繞著的當事人,他實在不相信,一個看起來如此乾淨的男孩兒,竟然是個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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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兒見到蘇弦,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
「蘇律師。」他主動地喊了一聲。
蘇弦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這種感覺也就一瞬而過,很快恢復了正常。
對她而言,見過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太多了,見過的形形色色的當事人也太多了,了解到這個世界的不公,對這些事情就見怪不怪了。
「你要求見我,是有話要跟我說?」
「蘇律師,我想活。」
蘇弦心一動,「想活就得告訴我實話,只有實話,才能讓我儘可能的幫你。」
「我說。」
從當事人的口中,終於了解到了事情前前後後的真相。
原來這位當事人的父親,一直是個酒鬼,喝醉酒就喜歡打他跟他的母親,母子倆一直忍氣吞聲著,不敢反抗,因為越反抗就會被打得越厲害,不反抗反而還能挺過去。
原以為這種日子已經是噩夢了,誰曾想,那個男人又愛上了賭博,十賭九輸的東西,輸多了,家裡也就經不起耗了,最後搞得欠了一屁股的債,當事人的母親在絕望之餘,在家裡上吊自殺了。
失去母親的當事人,對其父親產生了深深的仇恨,原以為家中發生這樣的變故後,那個男人會收斂一點,事實上,他不但沒收斂,還變本加厲了。
家裡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被他賣光了,實在沒得賣了,就逼他去賣血,聽說腎也能賣,就逼迫著他去賣腎。
就在這樣的逼迫和絕望下,當事人耗盡了最後的一絲不忍,在其父親拿刀威脅他的時候,他鼓起勇氣奪下了那把尖刀,憤怒地刺向了讓他聞風喪膽的男人。
他連刺了三刀,最後癱坐在地,他看到有人影從門前閃過,卻沒有追出去。
殺人後,他來到警局自首,多餘的話都不說,只說他殺人了,然後帶著警察去現場指認,證據確鑿,等待他的,就是法院的宣判。
因為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絕望,因為唯一疼他的母親離世,所以他選擇了沉默面對,只等著死亡的來臨。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一閃而過那個人是誰?」在傾聽整個故事的過程中,蘇弦真心捏了一把汗。
她以為自己從小過的日子已經算苦了,沒想到厄運專挑苦命人,還有比她命更苦的,這樣一比,她那點苦,就算不得什麼了。
「我不是很確定,好像是同鎮的人,叫錢明山,我們都喜歡叫他三叔。」
蘇弦的心裡的大致有了數,「你放心,我跟你保證,會對得起你對我的誠實。」
男孩兒站起來,朝著蘇弦深深地鞠了個躬,「我知道你替我打這個官司是沒有錢的,如果我能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將來做牛做馬,我一定報答你。」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想通了。」
她已經聽到太多次這樣感謝的話了。
「因為你跟我說,很多時候,人生都會在走上絕路後再重啟,只有堅強地活下去,才會迎來新的生命和希望,才會更勇敢地在這個世間活下去。」
從拘留所出來,齊肅依舊心有餘悸。
「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惡劣的父親,真可惜了這麼好的孩子了。」
蘇弦看了一眼蔚藍色的天空,能見到光,真好。
「師父,我們是不是得去找那個目擊證人了?如果他肯作證,當時是當事人的父親先威脅他的生命在先,那事情就有轉機了。」
「嗯。」蘇弦若有所思道,「我讓你去他的鎮上打聽,結果怎麼樣?」
「鎮上的人都說這個當事人是個好孩子,孝順,勤快,對鎮上的人也挺好,誰家有個體力活要幫忙的,找他,都是一找一個準,而且從來不要報酬。」
「師父,我當時就在想,這樣的人怎麼會殺人呢。」齊肅想想就憤怒,「他真是倒了血霉了,攤上個這麼個王八蛋的爹!」
「好了,在這裡氣憤沒什麼意義,我們得再去一趟那裡。」蘇弦嚴肅道,「現在我問你,我們去那裡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找那個叫錢明山的人啊。」齊肅快速回答道。
「還有一點。」蘇弦心中盤算著,「如果鎮上的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那是不是可以聯名簽一份請願書,請願法院能夠法外開恩。」
「對哦。」齊肅恍然大悟,「師父,我怎麼沒想到。」
「事不宜遲,走吧。」
齊肅連忙跟上,邊走邊道,「師父,你怎麼對這個當事人這麼好?」
「因為我想讓一個無辜的生命有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縱使很多人罵她是黑心律師,無所謂,她只做自己想做的,該做的,她喜歡錢,喜歡挑戰,更喜歡尋求良心上的安慰。
不知怎麼的,蘇弦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左月堯的影子,那個在前兩日因講起傷心往事而泛起的疼痛眼神。
那個男人,在他的專業領域,有著超出常人的智慧和優秀,讓她折服。
也讓她......心疼。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如今,她一直堅持認為,他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白衣天使。
「蘇弦。」
一個高大的身影朝著她走過來,蘇弦不確定是不是叫的自己,當那張俊美的五官變得清晰後,她驚訝得沒合上嘴。
溫......何?
「快十年沒見了,想不起來很正常。」溫何笑得依舊像個大男孩兒,溫暖又和煦,他看著有些怔愣的人,柔聲道:「我啊,溫何。」
溫何!竟真的是他。
剛剛腦海里所想的便是這個名字,但實在不能確定,印象里的那個溫教官,跟眼前這個皮膚白皙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我是不是變化很大?」溫何對蘇弦的猶豫表示十分的理解:「有時候我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自己,更何況是你。」
蘇弦有些慚愧,自己的變化又何嘗不大,溫何卻能一眼就認出她來,但她對他的記憶卻已模糊不清,他的這番話,不過是替她開脫,不至於讓她尷尬罷了。
「溫何。」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帶了三分歉意,七分故人相見的驚訝。
「我們有十年沒見了,沒想到,你變得這麼漂亮,一點都不像軍訓時候毛丫頭的樣子了。」
蘇弦暖心地笑了,別人如果這麼誇她,或許她會嗤之以鼻,但溫何不一樣,他是個軍人,還是個憨厚的軍人,嘴上功夫頗為笨拙,但只要說出來的,都會是真心實意的話。
「你也變了很多,變得更帥了喲。」
溫何撓撓頭,「不當兵了,沒有風吹日曬了,自然就沒那麼黑了。」
如今再相見,已沒有了當初的那份羞澀和糾結,彼此的眼神單純簡單,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友,突然相見,有著難以言喻的欣喜。
「你怎麼在這裡?」蘇弦主動問道。
「哦,我被調到北城公安局了,到這裡來查個案子。」
「可以啊,真厲害。」蘇弦由衷讚嘆,「這個工作,很適合你。」
「嗯,我也覺得。」溫何感慨,「剛退伍那會兒,還不知道自己能幹些什麼,也不知道未來的方向在哪裡,後來才決定去考公務員。」
蘇弦真心替他高興,「我現在也在北城,在明正事務所當律師,還有夕冉,碧玉她們都在,想不到時隔十年,我們又相見了。」
「是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想不到還能見面,其實......」
「其實什麼?」蘇弦輕笑,「有話就說嘛,都多大的人了還吞吞吐吐的。」
「其實我有聽說你在北城,來這裡後就一直想找你來著,但又怕打擾到你,所以就沒找,沒想到......」溫何看著眼前靚麗自信的女人,不免想起過去,「蘇弦,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蘇弦主動伸出手,「往後,常聯繫。」
「嗯。」溫何伸出手淺淺地握了握後鬆開,「我有你的聯繫方式,但號碼一直打不通了。」
蘇弦心生愧疚,「我後來換號碼了。」
「沒事,那我們重新留一個吧。」溫何報出自己的手機號,「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一直沒變過。」
溫何將那串新的號碼,覆蓋掉了通訊錄里一直保留著的蘇弦的最初聯繫方式,原先的號碼在他的手機里待了快十年,中間換過幾部手機,他都沒有將這個聯繫人刪除過,或許是他沒有刪除聯繫人的習慣,又或許,這對他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
互留了聯繫方式後,溫何像得了什麼寶貝似的,笑得格外的開心。
蘇弦真難想像,像他這麼淳厚的人,抓犯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